“小儿。”
那人浑身皆被黑布包裹,显然是不想被人认出他的身份。
他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拔尖向谷中三人袭来。
穆成雪躲开剑风,欲把云朝拉至身后,抬手却摸了个空。
云朝冷冷地看他一眼,语气愠怒地说:“师兄还是管好自己吧,不用你操心。”
穆成雪看了眼空落落的手,再没说什么。
“一打三,”风漾兴奋道,“不自量力。”
那人淡淡扫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屑:“孽畜!”
“孽人!”风漾反骂回去,他迅速出手,眨眼便绕至张湾身后,大量水柱从石缝中涌出,直冲那人命门。
来人挥剑砍向水柱,流水接触到剑身的一瞬,千万冰渣从水与刀刃接触的地方飞出,把风漾的水柱生生冻成了冰柱。
剑走寒霜,居然是剑宗的人。
穆成雪朝那人拱手行礼,道:“晚辈乃万重山清玄长老门下弟子,不知前辈这是何意?”
“少废话!”
那人拔出长剑,“剑起,飞雪!”
漫天雪花带灵力朝他们三人攻来,风漾化出水盾护住他们,穆成雪得知此人不愿与他多言,也不再手下留情,他拔出腰间长剑,铜钱碰撞哗哗作响,他朝那人道:“得罪了。”
说罢,立即挥剑而上。
云朝紧随其后,四人你来我往,那人很快便落了下风。
一对三,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风漾嘲讽道:“这么弱,还敢大放厥词!”
“败局已定,我劝前辈还是收手吧。”
“无知小儿!”
那人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狠狠往地上一啐:“我呸!草你……”
“我去你的!”
穆成雪还未再言,云朝先忍不住了,他一脚踹在那人头上,脚背一勾,又踹在他脸上,把他的脸踢偏了半分,气道:“死到临头还装,嘴挺硬啊你,风漾,把他捆起来。”
“好嘞!”风漾用海水捆住那黑衣人,一把扯掉他脸上那张黑布,一张略显老态的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都是云朝方才抽的。
他道:“你个孽人,我也是你能骂的?”
穆成雪看着他俩忙活,双腿一软,倏地跪倒在了地上。
“云朝……”
强撑了这么久,他的身子受不住了。
云朝听见穆成雪唤他本不想理会,就听见他噗通一声倒地,也顾不得同他置气了,拉起他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大手张开握住他的小腿给他输送灵力。
风漾也吓了一跳,好好的人忽然就倒下去了,怪让鲛担心的。
“啊!”
穆成雪低喘一声,原本只能感受到酸的小腿忽地传来阵阵灼伤的痛感,从小腿经脉向上,流向他的大脑。穆成雪攀在云朝肩膀上打颤,这次的痛觉,比先前两次都要强烈。
“怎么了?”云朝被他这声喘息惊到,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了,减缓了给他输送灵力的速度。
“没……没事,你继续吧。”
云朝似有所感,干脆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给他处理伤口。
穆成雪半靠在他怀里恢复力气,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滑过,上齿紧紧咬着嘴唇,他太疼了,疼得他手指几乎陷进掌肉中。
云朝的灵力,确实能唤醒他的痛觉。
“此人使的剑术出自渭城剑宗,他既未曾有意隐瞒身份,想来此事与剑宗无关,你且问问他是何目的,非必先莫要伤他性命。”
“嗯,师兄先别说话了。”
云朝现在只知道穆成雪身上的伤已经半点都拖不得了,至于莫名来偷袭他们的人,他有千百种方法从他嘴里知道一切。
云朝收回那股给他疗伤的灵力时穆成雪还颇有些不舍,他看了眼自己浑身不停留着脓水的伤口,有些烦躁地说:“没有准备治疗烧伤的膏药,先找件衣裳换上吧。”
云朝一愣:“在这换吗?”
“嗯。”
身上累的厉害,穆成雪没力气再同云朝多说什么,干脆直接闭目养神,细细品味方才那阵痛感。
云朝先是掐了个水诀替他清洗满身的脏污,他沉默着给穆成雪撕下黏在伤口上薄衫,他气穆成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又气自己优柔寡断,行事太过小心翼翼不敢违逆穆成雪。
更多的,却是心疼。
这么骇人可怖的伤,师兄该有多疼啊……
和外表不一样,褪下道袍的穆成雪怎么看都算不上是孱弱的类型。
骨健筋强肌肉紧实,多年来的高强度训练让他拥有了一副堪比剑修坚韧的身躯。
天下修道之人皆以召唤师不擅体术,并非空穴来风以貌取人之说。召唤师多醉心于修炼神识,毕竟只有精神力强大,才能同更强的异兽结契。
强大的异兽,一只便可抵千军万马,收服一只强大的异兽比费工夫费力气炼体要实在的多。
楚流云却不这么想。
相比剑士术士,靠驱使异兽御敌的召唤师在天赋上已经略逊一筹了。
因此,在炼体方面楚流云对他们向来严格。
天霞阁后山多为悬崖陡壁,楚流云当年一拳打碎了一大片石壁,上百斤的山石坠于山涧,穆成雪入天霞阁的第一课,便是要徒手打碎一块约莫五百斤重的碎石。
在楚流云看来,什么这修那修的,修什么都比不上修拳头强。这万千天地无数术法,谁拳头大谁说话。
穆成雪的体术,不说在天霞阁,就是在整个万重山都算得上上乘。
毕竟能一拳打碎石墙,穆成雪的身子骨怎么说都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可就算是这么一副坚韧的躯体,也难以抵挡火烧雷打,偏偏还有一个半点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的主人。
穆成雪原本平坦的小腹上生生破了一个大洞,是他在潭底对付腾雾的时候留下的,若是在略略偏上一寸,怕是要将整个肚腹都给打穿。
白净的皮肤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样貌,云朝小心给他上完药,用纱布将人裹了一层又一层。
他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让云朝安心了些。总归不用再怕他做出什么让他担心的举动。
云朝从怀里掏出两件外衫,一件垫在穆成雪身下,一件叠好做枕,好让穆成雪躺的舒服些。
感受到他要走,穆成雪拉了拉他的衣角,嘶哑着嗓音说:“要不我……”
“师兄全身溃烂发脓,在我解决那家伙之前,师兄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我让风漾照顾你。”
穆成雪看不见他的模样,只能听见他冷淡的声音,心下一紧,知道他还在生气。
风水轮流转,如今需要照顾的倒成了他了。
云朝对风漾道了声辛苦了,又说:“照顾好我师兄,我有话要问他。”
风漾知道穆成雪伤的不轻,他没多话,只说:“你自己小心。”
“呸!万重山小儿,有种放了我,咱们一对一单挑。”
“废话真多。”
云朝懒得与他掰扯,上去就是一脚。
不要脸的老东西。
那人顶着一脸鞋灰瞪着云朝,似乎不敢相信云朝居然还敢这么对他。
“黄口……”
话音未落,云朝又是一脚。
云朝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贴在他脸上,眉目间净是冷意:“不骂了?”
“以多欺少,万重山教出来的好苗子。”
“多谢夸奖。”
云朝不以为意,他把几片掉了漆的法器摆在张湾身边,两只并拢燃尽符箓,问道:“叫什么。”
“张湾。”
张湾嘴角微微抽搐,这小子会真言咒!
“来南禹做什么?”
“当然是来杀你们的。”
云朝挑眉,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一号人,看他师兄的样子,显然也是不认识此人。
“你的剑法是从哪学来的?”
张湾要进了嘴唇,鲜血从他口中流出,滴落在腿边,最终还是没忍住答道:“渭城剑宗。”
“嗷~”
云朝拉长声音,“原来是叛逃师门的叛徒。”
“谁派你来的?你这么弱,单凭你可对付不了万重山长老亲传弟子,想必还有同伙在吧。”
“噗——”
张湾倏地吐出一口鲜血,他眼底一片讥讽之色:“小子,还问吗?”
禁制!
云朝猛地掐住他的脖子,道:“你是教会的人!”
“唔,”张湾瞳孔骤缩,“你怎么会知道……”
云朝手指用力,力道大得几乎掐碎张湾的脖颈:“你的同伙呢,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我……我的同伙,不就在你身后吗?”
云朝猛地回头,身后哪还有穆成雪的身影。
他眼神愈来愈冷,居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师兄!风漾!”
他喊了几声,山谷中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呼——呼——呼。”
云朝呼吸粗重,连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不能动怒。
“你的同伙,把他们带到哪儿去了。”
“你猜啊!”张湾咬牙切齿地说:“你猜,你那好师兄……他还活着吗?”
云朝瞪着他,眸中杀意愈来愈盛。
咔嚓一声,张湾在云朝手中没了生息。
云朝闭上眼转了转略微有些酸痛的手腕,再睁眼时,眼底仅剩的一丝清明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翻腾的怒海。
“离火!”
他抬手烧干净张湾的尸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