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绣便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何时又沉沉睡去,再醒来时,陆昭云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被窝,已经冷了个彻底,应该走了还一会儿了。
“初儿,进来。”
守在门外的简颖初闻言推门而入。
“世子什么时候离开了。”宋锦绣一边起身穿衣,一边问道。
“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了,当时天都还没亮,他嘱咐我们不要叫主子,让主子多睡会儿。”
宋锦绣垂眸将腰带系好,只回了一句:“知道了,今日还和昨日一样出门,你去安排一下。”
简颖初跟着宋锦绣,就这样一连逛了几日,倒是也看出了宋锦绣的心思。
宋锦绣会留意一个地方不同时间段都有多少人,会注意一个地方主要聚集的是哪些人,会关注不同的铺子的前期需要多少成本、这些成本多长时间能收回来、后期持续的利润如何,总而言之,她在了解盛京这个市场,估计等观望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入场。
于是简颖初借着宋锦绣在长宁街如意茶楼歇脚的工夫,开始兜售自己的想法。
毕竟现在“天长地久茶”已经走不下去了,她需要扩展一条新的挣钱渠道,她来投奔宋锦绣就是为了抱她这条大腿。
而她既然一连几天都只选择带自己出来而不是其他侍女,或许宋锦绣对自己也有所期待呢。
就这么想着,简颖初便壮起胆子开了口。
“主子,都看了这么些天了,奴婢看您也不怎么买东西,倒是对卖东西很感兴趣,是想要做点小买卖吗?”
宋锦绣闻言放下手中的瓷杯,只静静看着简颖初,也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带着简颖初跑了这几天,她看到的东西,简颖初也都看到了。
她原本就在茶楼里做帮工,比宋锦绣要更了解行情。
“奴婢看了这么些天,还是觉得开茶楼最好,一来这也算是奴婢的老本行,有经验也有进货渠道,二来其实茶楼里的利润……”简颖初说到这里顿了顿,抬起手挡在嘴边,凑近了些低声说道,“要比主子想象的更高一些。”
宋锦绣其实也倾向于茶楼这个选择,她自己懂茶艺懂茶叶,简颖初又有经验,从这一行下手,或许会简单些。
不过她听完依旧不置可否,反而问了一句:“这如意茶楼也都没算是盛京数一数二的大茶楼了,依你看,他经营得如何?”
简颖初看着包间内雅致的陈设,茶几上质地细腻的一整套青花瓷,还有茶盏里清亮的茶汤,语气干脆利落:“经营得很不错,主要靠的是多年积累下来的口碑,但是中规中矩,缺少创新。”
出名的茶叶就那么几种,剩下的讲究的无非就是冲茶的水、火候和手法,宋锦绣倒也想不出还能在什么地方出些新花样。
“但就茶水的种类而言,其实就可以根据不同的顾客的需求做不同的设计……”简颖初察觉到宋锦绣的眼神亮了一下,便知自己没有猜错宋锦绣的心思,满怀自信地继续讲下去。
“比如说,如果我想推出一款针对爱美小姑娘们的茶,那我用来吸引她们,打动她们掏腰包的地方,就是我这茶可以美容养颜,而且味道还不错。”
宋锦绣听得很认真:“单纯的茶叶,或许美容功效有限,但若是换成药茶,那就简单了。”
“对!这就是我们可以跟如意茶楼做出不同的地方,否则他已经在盛京经营了这么多年,积累了不少的老客户,我们现在想要在茶楼这一行当里分一杯羹,就得做出些不同……”
宋锦绣心动了,毕竟她通药理,药茶一事,做起来也有把握。
更重要的是,既然原料涉及中药材,那她不免要与那些药材商打交道,如此,积累下来的那些重要采购渠道,也能在未来助她一臂之力。
简颖初又滔滔不绝讲了许多,宋锦绣一边小口小口抿着茶水,一边微笑着耐心倾听,直觉自己正是误打误撞捡到了一个绝世宝贝。
“倒是看不出来,你还颇有经商的头脑。”宋锦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夸赞道。
简颖初也不谦虚,脆生生道:“主子若是感兴趣,奴回去将自己的想法整理整理写出来交给主子。”
宋锦绣转头看了眼外边已经偏西的日头,将手中早就空了的青花瓷杯轻轻搁回桌上:“好,那今天就先回去吧。”
两人回到一揽芳华的时候,恰好在小花园里遇到了秋娘。
秋娘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百蝶穿花长裙,灵蛇髻上斜斜插着一根雕花步摇,长长的流苏垂至耳下,行走间轻轻摇晃,叮铃作响,衬得整个人风姿绰约,顾盼生辉。
“今日妹妹出去闲逛了一番,想着姐姐昨日搬家定是十分劳累,早上便没有来邀姐姐同去,改日我们再一起上街可好,这是我路过天香阁给姐姐带的点心,还请姐姐笑纳。”宋锦绣客客气气地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秋娘。
秋娘也恭敬地道了谢,双手将点心接过,温温柔柔道:“倒是叫妹妹破费了。”
“姐姐客气,那我先去房中更衣,待会儿同姐姐一道去前厅用晚饭。”
宋锦绣下马车时便问过管家了,管家说今日不必等世子一起用晚饭了。
看来今夜陆昭云终于分身乏术,宋锦绣也算是能够自在一个晚上了。
然而事实证明,宋锦绣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高兴得太早了。
陆昭云还是和昨夜一样,晚上抹黑来,天不亮的时候又抹黑离开。
宋锦绣又成功地没有睡好,一早上起来,眼下已经挂着浓浓的一片黛青了。
一连几夜,陆昭云都是抹黑来,又抹黑走。
宋锦绣被他吵得有些心烦,却又不能明着表现出任何不满,毕竟现在她还在人家屋檐底下,不得不低头,今夜便索性在灯下画画。
宋锦绣是学过一点绘画的,也有些天赋,最擅长的就是抓神韵,只需寥寥几笔,便能叫人猜出她笔下画的是谁来。
此时静夜寂寂,画中的人已经基本成型,待宋锦绣提笔点睛,柔软的细狼毫尖端在眼角处逶迤开来,带出一个冷而傲的弧度。
画中的人身形颀长,撑着一把十六骨的紫竹油纸伞独自行走于风雨中,远处的山水隐在重重雨幕之后,呼啸的风掀起男子的广袖,而男子眼神坚定,内蕴乾坤,身披风雨,脚踏泥泞而来。
要不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最适合艺术创作,宋锦绣觉得自己将陆昭云画得过于霸气正气了,正想在脸上添上“王八”二字时,陆昭云恰好推门而入,带进来深夜的一丝凉风,不知怎的就直直往宋锦绣脊梁骨上窜。
“在画什么呢?”
宋锦绣赶紧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笔山上,想要起身相迎,陆昭云已经走到了案前,视线落在宋锦绣墨迹未干的大作上。
“哦?画的,竟然是我吗?”陆昭云显然有些惊讶,骨节分明的手将宣纸抽走凑到灯下认真端详了一番。
橙红的烛火在陆昭云眼中跳跃。
宋锦绣没答话,只静静垂头立在一边,今日陆昭云竟比前几日来得早了一些,还好她还没来得及写上什么不好的字眼,否则现在怕是在劫难逃了。
陆昭云将画纸上的墨迹小心吹干,又看了几遍,才将那画纸轻轻放回案上:“画得不错,送我好不好?”
这话说的,宋锦绣还能拒绝不成:“能让世子爷瞧上眼可是奴的福分。”
陆昭云也不多说,简单擦了把脸洗了个脚便上了床熄了灯。
这次陆昭云悄悄离开的时候,宋锦绣还醒着,便拉住了陆昭云的手。
“怎么了?天色还早,你再睡会儿。”陆昭云语气竟是难得的,发自内心的温柔。
宋锦绣却是坐了起来,一脸的担忧:“世子爷总是留在我房里,会不会冷落了秋娘姐姐?”
陆昭云倒是没料到宋锦绣会问这个,一时间眼中瞬息万变。
“那我去秋娘那里,你会不会不高兴?”陆昭云反问道。
宋锦绣没睡好,有点呆呆的样子。
陆昭云伸手握住宋锦绣拉着他的手,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进手心:“你若是说你不高兴,那我便不去。”
“我高兴。”
“不,你不许高兴。”
两人原本就是低低地用气声在交流,此刻陆昭云的气息微微急促了一些,语调倒是显出一些埋怨来。
他两只手捧住宋锦绣的脸,大拇指在她脸上轻柔地摩挲了几下:“今晚,不用等我了,早点休息,我会轻手轻脚地过来,不会打扰到你,你再睡一会儿,我先走了。”
说完,陆昭云收了手,转身离去了。
宋锦绣皱着眉,情不自禁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脸。
醒醒!陆昭云不过是在使用美男计!
宋锦绣眼睛一转,赶紧将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感觉抛开,在心里默默转移话题,信你才有鬼嘞,你哪次来没有把我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