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早上可是都看得真真儿的!”
杨妈妈双手叉腰,扯着嗓子,那尖锐的声音仿佛要刺破耳膜,“沈瑶那会儿还在床上赖着不起,还是我们亲自跑到她院子里,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给叫醒的,她怎么可能有时间在厨房忙活?”
说罢,她发出一阵刺耳的嗤笑,笑声里满是讥讽与不屑,“她难不成会什么邪乎的分身术,一个自己舒舒服服在屋子里呼呼大睡,另一个跑去厨房做饭做菜?这说出去谁能信呐!”
她一边嘲讽着,一边用那双刻薄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伙房丫鬟,眼神里满是轻蔑,心中暗忖这丫鬟扯谎也太没水平了,连个像样的草稿都不打。
可话音刚落,杨妈妈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地涌起一股不安,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苏夫人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里满是烦躁与厌恶,她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心里的火气蹭蹭直冒,声音冰冷地呵斥道,
“这跟沈氏受罚有什么关系吗?在这儿胡搅蛮缠些什么!”
她原本满心期待着沈瑶能乖乖受罚,好让自己出一口恶气,可这伙房丫鬟却如此不懂事,不仅不帮忙,还跑来搅局,坏了她的好事,这让她怒火中烧。
“婆母何必为难一个小小的丫鬟呢?有什么问题,您直接来问我便是。”
沈瑶反应极快,眼疾嘴快地接过话头,她可不想让苏夫人的怒火殃及这个无辜的下人。
“说话做事都得讲证据,怎能空口无凭地胡说八道?”苏夫人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可眼神却始终没有正眼瞧过沈瑶,仿佛她根本不值得自己关注。
“那些早膳的确是我特意为婆母精心准备的。”
沈瑶不慌不忙地说道,语气诚恳真挚,脸上满是关切之情,
“厨房里还炖着一份红枣银耳桂圆羹呢,我本打算等敬完茶,就立刻端来给婆母享用。婆母昨日身体不适,我心里十分担忧,特意查阅了许多医书,寻了些滋补的方子,就想着为婆母调养调养身体。可我刚进这府里,人生地不熟的,下人们平日里又都只听婆母的吩咐,我想多了解些情况,他们都不愿意跟我说。”
沈瑶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与委屈,
“实在没办法,我只能自作主张了,都是儿媳行事太过莽撞,要是惹得婆母不高兴,还请婆母只怪罪我一人就好,千万别迁怒于旁人,让无辜的人跟着受牵连!”
听到这里,杨妈妈这才猛地回想起早上见到沈瑶时,她满脸疲惫,神色憔悴,眼下乌青一片,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现在想来,恐怕和自己吩咐锦雀去下的药毫无关系。
“为婆母准备早膳,这是你的孝心,我自然不会责备。”苏夫人语气冷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但一码归一码,你一直在睡觉,哪来的时间去厨房做菜?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能被你随意糊弄?”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与不屑,根本不相信沈瑶说的话。
苏夫人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在敷衍了事,她的真实目的还是想方设法地刁难这个儿媳。
“这还真不能怪我啊……”沈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与无奈,
“是杨妈妈一直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上来就把所有的过错都一股脑地扣到我头上。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向婆母说明情况呢,她就捂了我的嘴,拖着我要去受罚了。”
“这么说,倒是我们错怪你了?”苏夫人不以为然,语气里满是嘲讽,无论沈瑶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根本不放在心上。
“婆母不是一直纳闷,为什么你们来我院子里的时候,我还在房里换衣裳吗?”沈瑶目光平静,眼神里透着一股坚定与自信,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是因为,我为了把汤羹熬煮到烂熟,在厨房守了一整晚,彻夜未眠。”
“而你们来我院子的时候,我的衣裳上沾满了厨房的油烟味,实在难闻,所以才正好回院子里换衣服,没想到就这么巧碰上了。”
沈瑶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厨房的膳食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只要我换好衣裳,就能准时去前厅敬茶,既没耽误敬茶的时间,又能让婆母尝到温度刚刚好的早食。原本这一切都计划得妥妥当当的……我也是考虑到婆母平日里操劳,想让您能多休息会儿,才特意把时间安排得稍微晚了些……”
沈瑶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把目光缓缓投向杨妈妈,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责备与不满。
“可杨妈妈却咄咄逼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让我说完,就把脏水全泼到我身上来了,儿媳实在是……委屈得很呐!”沈瑶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里隐隐泛起泪光,脸上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婆母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这丫鬟,我是不是一整晚都在厨房忙前忙后,整夜没合眼!”沈瑶说完,把话抛回给了伙房丫鬟。
伙房丫鬟一脸茫然,完全搞不清楚这一群人在吵吵闹闹些什么,她满心惦记的都是自己的小命,心里想着最要紧的事就是千万不能惹苏夫人不高兴。她一直觉得天底下的婆婆都不喜欢儿媳妇,苏夫人肯定也不例外。所以,她想着顺着苏夫人的心意准没错。
她连忙连连点头,拼命想跟沈瑶撇清关系,声音急切地说道:“对!新妇说的一点没错,她确实在厨房捣鼓了一整晚上,是她自作主张忤逆了夫人您的意思,跟我们后厨一点关系都没有呐!”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仅是我,我们后厨还有其他的丫鬟和厨娘也都瞧见了,他们都可以作证的!”其实她们当时都看到了,只是谁也没敢上前阻拦。
苏夫人听了这话,气得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握拳,指甲都掐进了手掌心。她在心里暗自咒骂,这个伙房丫鬟简直是在故意跟她作对,蠢笨得无可救药!
杨妈妈起初还抱着十足的优越感,双手抱臂,身子微微后仰,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那模样活像一只偷到腥的猫,满心期待着沈瑶在自己的算计下狼狈受罚,沦为众人的笑柄。
她一边看着眼前的闹剧,一边还时不时地与身旁的丫鬟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然而,当沈瑶不紧不慢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条理清晰地娓娓道来时,杨妈妈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眼神里的得意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让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大事不妙!杨妈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道惊雷,她猛地想起,就在不久前,自己还像个莽夫一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应下了沈瑶提出的赌约。
要是真的有人能站出来为沈瑶证明她起得比苏夫人早,那按照之前的约定,她杨妈妈可就得去挨那要命的五十板子!
想到这里,杨妈妈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她的脑袋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额头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都怪自己这张臭嘴!杨妈妈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自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就不该那么冲动,非得嚷嚷着要打沈瑶三十个板子,结果被沈瑶这个“毒妇”三言两语一激将,脑子一热,就像着了魔似的,不仅爽快地应下了赌约,还鬼使神差地给自己多加了二十个板子。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她满心懊悔,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几分钟前,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让自己清醒清醒。
“说多了都是辛酸呐……怪不得人人都说嫁为人妇后,日子就不比当姑娘的时候好过了……”沈瑶恰到好处地抽抽搭搭地啜泣起来,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哀伤。
她微微低下头,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肩膀微微颤抖着,那模样楚楚可怜,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我早就在京城之中听闻了婆母您的贤名,一直对您敬仰有加,能嫁进苏家,我一直都视作是自己几世修来的无上荣耀。”
沈瑶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满是真诚地看着苏夫人,“我满心欢喜地憧憬着能在苏家孝顺婆母,相夫教子,为苏家添光增彩。”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刚迈进苏家的大门,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这般惹得婆母您不高兴。”沈瑶的声音渐渐哽咽,“甚至连府里的下人都敢肆无忌惮地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对我百般刁难。”
她越说越伤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掩面呜咽起来,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滚落,打湿了她的手帕。
“今日婆母您要是觉得我做错了,要打要罚,我都心甘情愿地认下!”
沈瑶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而执着地看着苏夫人,“可是我对婆母您的一片孝心,对您身体健康的担忧,不管您怎么惩罚我,我都绝不会有丝毫改变!”
她的声音虽然因为哭泣而有些沙哑,但却充满了力量,一字一句都仿佛在诉说着她的真心。
沈瑶这一番巧妙的言辞,就像一场精彩的文字游戏,将自己之前的所有对苏夫人和杨妈妈的针锋相对都合情合理地解释成了是出于对苏夫人身体健康的深切关怀。
苏夫人听着沈瑶的这番话,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憋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将沈瑶生吞活剥。
她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月牙印。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根本无法再多责怪沈瑶什么,更没有任何理由去惩罚她了。
要是真的惩罚了一个处处为自己着想、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儿媳妇,那她苦心经营多年的“贤良”名声,必将在瞬间毁于一旦,沦为京城百姓的笑柄。
“如此……”苏夫人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力压抑着愤怒而微微抽搐,她的眼神中闪着复杂的神色,既有愤怒,又有无奈。
她深吸一口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是婆母,误会你的孝心了……”声音僵硬而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