憧憬着幸福的梦 第6章 被发现的秘密

距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何知谨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同样被指定为纪律委员，同样只有林子虞一个朋友，同样学不懂数学和物理，一切都与过去的九个学年完全相同，除了教室斜后方多出来的那个人影。

张彻似乎已经融入了集体。他换上了第一层公民的白色制服，头发也修剪到了《公民行为规范》里规定的长度，只是头顶的几根头发仍然像是要挣脱重力的束缚一样不屈不挠地翘着。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融入”仅仅停留在表面上——开学一个月以来，即使关于他的各种传言在年级里广为流传，也没有任何人与他主动交谈。何知谨知道这是因为所有人都怀着与她相同的想法：接近这个人会为自己的生活带来异常的变化。张彻好像也没有主动和大家搞好关系的兴致。他同样不与任何人交谈，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每天一放学就立刻消失。在温度被设定为25摄氏度的第一层，他从未脱下过校服的长袖外套，像是要把自己与外界隔离开。这些举动都在无声中宣告着：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9月30日，第一次月考结束了。一层大厅的公告栏前挤满了来查看成绩的学生。

“金志翔还是第一名啊。”

“他从初二开始就一直是年级第一吧？”

何知谨花了很长时间才挤进人群。她反复看了几遍排名表，终于在第一列的中部找到自己的名字——年级第五十六名，班级第二十九名。比入学考试还低了两名。

“怎么样？”刚从嘈杂的人群中挣脱出来，何知谨就碰到了林子虞。林子虞的声音中洋溢着兴奋，她的数学成绩在这次考试中终于超过了金志翔，总排名也上升了两名。

“第二十九名，排名最低的一次。”

“排名的浮动都是正常的啦，而且这次数学和物理很难。不过小毛卢要来约谈你了吧？”“小毛卢”是她们为班主任起的外号。

“还真是。”

“小毛卢应该不会为难你的，他看起来脾气还不错。”

“不好说。我这次数学排名真的很低......”

她们刚走到班级门口就听到教室里传出几个人的窃窃私语声：“你们看到排名表了吗？”

“看过了。”

“‘书呆子’才考第二十九名，真的很异常诶。”

“哇——是吗？比我想象中低好多！”

“看她天天装出一副好好学习的样子，还以为很强呢。”

“可能是因为忙着多管闲事导致的吧？”

“果然还是脑子不灵光的书呆子啊！”教室里响起了阵阵哄笑。

“喂，你们说什么呢？”林子虞猛地拉开教室门，门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教室内的几个人顿时安静下来，悄悄从后门走了出去。

“不用管他们的话。只会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人也没什么出息。”林子虞盯着那几个人远去的背影说。

“没关系，我没有在意。谢谢你。”

“为什么要道谢？我们是朋友啊。”

“《公民行为规范》中规定受到帮助时要向对方表示感谢。我习惯了。”

“在我这里‘规范’之类的都无所谓啦。”林子虞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不过据说这次转校生考得很高呢。”

“是吗？我刚才没太注意。”

“我看看……”林子虞在学生管理系统中找到了张彻的个人主页。“语言运用还是E，43分。数学A，93分。物理A ，96分......生物A ，99分。他的生物是年级第一？”

“果然很厉害啊......总排名呢？”

“年级第十。这也太难以置信了吧？”

何知谨的心情愈发沉重。之前她还能怀着一丝侥幸相信努力可以让她追上同学们的脚步，但张彻的出现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妄想，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日夜学习的成果在绝对的天赋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上课铃响了。张彻的座位仍然空着。半节课后，他才从教室后门进来。何知谨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上贴着纱布，几片污渍在白色的校服上格外显眼。他手里托着平时遮挡在眼睛前的两片玻璃，其中一片已经变得粉碎。课程还在照常进行。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午后的太阳在教室中撒下一片橘黄色的光晕，令人昏昏欲睡。排名表底端的成绩、同学的嘲笑、明天的约谈，最近发生的各种事在何知谨脑中缠作一团，令她感到混乱。她假装在书包里翻找东西，想趁其他人不注意时在“日记”上写点什么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将手伸入书包最内侧的夹层，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何知谨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就完了。目前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日记”的存在。她甚至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林子虞。

是落在图书馆忘了拿，还是被当成作业交给老师了？何知谨不敢询问别人，只能反复回想着日记丢失前发生过的事，试图从记忆中找出线索。直到第二天，她还是一无所获。持续的困惑与急躁令何知谨心神不宁，她完全不敢想象日记被其他人发现后自己会面临什么后果。

卢浩成的约谈时间是中午12时30分。中午12时20分，何知谨来到了教师办公室门前。她本想直接进去，却隐约听见有人正在里面说话：

“老师，您不是说每次大考后只约谈倒数五名的人吗？为什么让我来？”一个何知谨从未听到过的男声问到。

“和成绩没有关系，是其他方面的问题。”卢浩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首先，你的异常情况记录太多了。就拿昨天下午语言运用课的迟到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何知谨猛然意识到正在和卢浩成说话的人是张彻。回想起昨天下午的事，她不由得将耳朵贴近了办公室的门。

回应卢浩成的是一阵沉默。

“不想说是吗？校规里说了，学生的异常情况记录在一个月之内超过30次会收到警告，连续三个月超过30次就要劝退。你这个月的异常情况记录是33次，应该注意一下了。遵纪守法是必须的。”

“我知道了。”

“还有，体育老师和我反映说你体育课不正常参与运动，是这样吗？”

“是。”

“为什么？”

“我不能剧烈运动。”

“没有其他理由？”

“没有。”

“那你的监护人有你身体状况的详细证明吗？”

“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

“好吧，我先把你的情况告诉体育老师。十一月学校会组织体检，身体上有异常情况要及时修复。”

“我知道了。”

“你可以回去了。”

办公室的门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何知谨恰好与张彻四目相对。张彻的脸上照常戴着那两片玻璃，其中一片满是裂痕，大概是被他用胶带粘回了原来的形状。他的目光仍然锐利，让何知谨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立刻低下头避开了他的注视，向办公室里走去。

“老师好，我进来了。”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是来说什么的吧？”卢浩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戏谑之意。

“......是，是成绩的问题。”

“我看看......”卢浩成在电脑上打开了学生管理系统。“语言运用A ，数学C，物理B－......其他科目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物理不是必选科目也暂且不论，但是你这个数学是怎么回事？”他用手中的笔敲了敲数学一栏下面那个红得刺眼的“C”，“这次考试A层两个班一共60个学生只有你的数学成绩是C档。数学是高中学业水平考试的必选科目，这样下去你在下一次分班中很可能掉出A层，必须要重视起来了。试卷和答题卡带了吗？”

“带了。”何知谨递过自己布满红叉的卷子。

“怎么选择就错这么多？”卢浩成的眉头皱了起来，“第四题就错了？这个上课讲过几乎一样的题，考试只是改了个数。来，你给我讲讲。”

“这个......我不会。”

“不会？你再想想。”

看着试卷上的数字和符号，何知谨感到一阵眩晕。几分钟后，她像认输了一样坦白：“我真的不会。”

“唉，还是想得太少了。”卢浩成看起来有些无语，“想不明白你就想。数学不想怎么能学会啊？以后数学作业再增加5页练习册吧。这张卷子一定要好好改错，下周收作业的时候我会单独看你的。”他看了看办公桌上的钟表，“时间也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何知谨暗自松了口气。卢浩成没有问她任何有关日记的事，说明她没有把日记当成作业交上去。她已经排除了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

“好了，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走出办公室，何知谨正想继续寻找她的日记，却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个清朗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是何知谨对吧？”

“是。怎么了？”何知谨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心脏随即开始狂跳起来。这是张彻的声音！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她僵硬地转过身，顿时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张彻手里正拿着她的“日记”。

“我好像找到了你丢的东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