憧憬着幸福的梦 第3章 狼狈

何知谨拖着沉重的书包爬上台阶。“第四层”、“转校生”两个词和那个模糊的黑色人影逐渐重合，疑惑充斥在她的脑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思绪游离之际，她踩空了一节楼梯。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何知谨从台阶上滑了下去，膝盖重重撞在地板上，书包的拉链被扯开，书本顺着台阶纷纷滚落。她顾不得膝盖处韧带强烈的撕裂感，连忙爬到台阶边缘，抓住一本正摇摇欲坠的白色封皮本子，迅速地将它塞进书包里。

正当她准备走下楼梯去捡其他书时，一道充满嘲讽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哟，何知谨，今天你还真是有够异常的啊。”

何知谨看向台阶的顶端，何明慎正倚在楼梯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但这并不是儿童天真无邪的笑容，而是胜利者俯视失败者时满足了征服快感的笑容。

这副神情让何知谨感觉心脏像一张废纸一样被撕成了碎片。即使她已经习惯了何明慎这样看待她，但每次看到那稚气未脱而毫不掩饰的、尖锐的、像是看着一堆垃圾的目光，她仍然会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分崩离析。

“为什么这样说？”

“那当然是因为我看到你的异常行为记录了。竟然在生涯规划会谈上触发异常情况，真不像是‘遵纪守法的模范生’啊。”

“所以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真没意思。”何知谨无言以对，“而且我说过多少次了，能不能别随便看我的日常行为记录。”

“当然不只是为了说这个。”何明慎脸上的笑意更加令人不适，“你没完成上个学年的进阶任务，今天晚上爸妈肯定会问这件事吧？我可是知道你的数学和物理已经连续三年都是B-了哦。”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何知谨想要反驳却不得不承认何明慎说的都是事实，她勉强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尝试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那可太有关系了，因为我们在同一个家庭里啊。”何明慎的唇角上的笑让何知谨忍不住想要把他从台阶上推下去，“你不会不知道我能出生是多亏了你的无能吧？你这种脑子不灵光的书呆子真是太可悲了，天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还没有别人成绩好，这样的孩子爸妈才不想要呢。”

他将成绩单凑到何知谨面前，“看吧，我这学年超额完成了计划哦，而且数学是A ！据我所知你连上小学的时候数学都没得过A-以上的分数吧！我劝你还是注意注意你的异常情况吧，毕竟你除了乖乖听话之外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了。听爸妈说你最近触发异常情况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如果将来变成了成绩不好还不遵守纪律的人，爸妈就真的不要你喽。我可迫不及待地想看今天晚上的好戏了！”他向何知谨做了一个鬼脸后得意地离开了。

“书呆子啊......”何知谨又想到了放学时和林子虞的对话。

从她有记忆开始，聪慧的林子虞就是她的对照组，时刻提醒着何知谨，迫使她承认自己的愚笨。远远低于学年计划的数学和物理成绩是她每年生涯规划会谈上必然面临的灾难。父母的态度从原先不愿承认她天资平庸的事实，到后来发现智力的鸿沟即使通过努力也无法填平，最终认命了似的对她彻底不抱希望，何明慎因此诞生，并成为了何知谨新的对照组。像林子虞一样聪慧的他继续以胜利的姿态折射出何知谨的失败，将“书呆子”的标签深深烙印在她身上。

“是啊，我确实是‘书呆子’。”何知谨像是认同自己的无能般笑了笑，跪在地上一本一本捡起散落满地的书，将它们重新装回书包里，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迎接她的是摄像头的红光。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变为了深沉的墨蓝，这说明今天她比以往进房间的时间晚了7分钟。

何知谨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任由书包从肩上滑落，随后瘫坐在椅子上。此时她只希望自己能永远以这种舒适的姿势瘫坐在这里，不用再做任何事。

但学生管理系统并不会让她如愿。悦耳但冰冷的机械声音像往常一样从书包里的平板电脑中传来：“学生管理系统显示您今天还有5项代办未完成，请您在截止时间内按时提交成果到相应任务区。再重复一遍......”

何知谨只好强迫自己动起来。打开电脑，代办栏跳出了五条信息——今天要完成的任务有10页数学练习册、10页物理练习册、10页化学练习册，背诵10条《公民行为规范》和今日日记。

点开数学电子练习册，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图形涌入何知谨的视野。今天的习题是三角函数。

明天是高一学年的第一天，而这是高一下学期的内容。但何知谨知道自己的进度还远远赶不上其他人——和她一样在分班中进入A层的人大多数已经学完了高一的内容，更有甚者已经学完了高中的内容。她清楚地记得前两天看见过林子虞在课间读大学的教材。

不间断的运算和思考使何知谨已经没有力气运转的大脑感到晕眩。转校生的身影、何明慎的话语以及即将来临的家庭面谈在她脑中循环出现，令她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53分钟后她才完成所有题目，这比她的数学作业平均用时慢了9分钟。按下“批改”键后，数量惊人的红叉更是让何知谨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今天的正确率只有56.3%，比平均正确率还要低将近8%。

“现在是下午6时55分，距晚餐时间还有5分钟。请各位公民及时前往餐厅。再重复一遍......”广播如宣读最终判决一样响起。

何知谨用尽力气将自己像是灌了铅一样的身体从椅子上拽起来，从书包里翻出“15岁日记”，拖着沉重的脚步向餐厅走去。她知道何明慎说得没错——与往年的这一天完全相同，等待她的会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