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西月知道钟承瑄已经离开了十九年,但钟杳毕竟认了钟家,她在上官家处理了一些事后就回了京城。
再次踏足这里,上官西月有一瞬的恍惚。
钟杳和钟承熙来接人,钟杳抿了抿唇,很轻地叫了一声,“妈。”
上官西月眼睫轻颤,愣了两秒才应,“走吧。”
车子开往钟家老宅,钟杳对这边也不是很熟悉,钟承熙在介绍,末了又加了句,“杳杳为了上学方便就搬了出去,周末放假会回老宅。”
钟杳扭头看向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上官西乐月瞥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止住了。
刘希芸的月份虽然大了,但有钟杳在,每天比钟承熙都精神,知道钟杳的妈妈要来,老早就等着。
楚引章生怕她磕了碰了,一直在后面跟着。
楚望舒也是一早就起来收拾的精神奕奕,神色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上官西月踏进钟家之后,神色怔了一瞬。
这些年她被困在欧阳家的禁地,因为不能出去,所有的时间几乎都用来修炼,这院子里的阵法,不是一般人能布下的。
那日看到了钟杳出手,上官西月就有猜想,她的女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变得很优秀。
上官西月本就是清冷的性子,多是楚望舒问,她答。
“我在京城待几天就回去,家里那边还有事要处理。”上官西月婉拒了楚望舒想要她留下的好意。
楚望舒不好再留,便问:“那这几日你住子衿的院子,还是去承瑄的院子?”
上官西月神色微顿,说道:“杳杳的院子就行。”
“好。”
楚望舒不好过问上官西月和儿子的事,只能希望那边快点。
……
钟杳和上官西月回到院子之后,便要带上官西月去客房。
“我跟你住。”上官西月看着她说道:“不方便就算了。”
钟杳:“……方便。”
上官西月去洗漱的时候,钟杳拿着手机去阳台和司箴视频。
司箴那边在书房,他戴着眼镜,电脑屏幕的光反射在镜片上,“今晚过来吗?”
钟杳神色一紧,下意识往卫生间那边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妈妈在我房间。”
司箴用了三秒消化这个消息,“跟你睡?”
钟杳点头。
司箴看着手机那头沉默。
听到卫生间的门打开的声音,钟杳立马关了视频,下意识站好。
上官西月拿了条毛巾擦着头发出来,瞥了眼钟杳,“有事?”
“没有,我去洗漱。”钟杳丢下手机去了卫生间,每两秒又跑进衣帽间。
上官西月看着她匆匆忙忙地背影,唇角浅浅勾着。
钟杳整理完出来,上官西月靠在床头,拿了本书在看,“我看你放在床头,就拿来看了。”
钟杳瞥了眼封面,那是她上次去司箴那儿顺过来的,默默移开眼,钟杳朝床头走过去,干巴巴地说:“好的。”
上官西月把书放下,看着钟杳说道:“不太像你爱看的风格。”
“司箴的。”钟杳诚实说道:“我不喜欢就丢在床柜上了。”
上官西月挑眉,“他来你这儿?”
“我拿过来的。”钟杳拿起床柜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掀开被子躺下。
上官西月偏眸看着她,说道:“小煦跟我说你在青川是他在照顾,他把你养的很好。”
钟杳眼睫轻颤,“我身体不好需要吃药,恰好那个时候司箴也在青川养伤,明医生认我当了妹妹,拜托司箴照看我。”
“倒是阴差阳错的缘分。”上官西月轻笑了声,“我见他那年他才五岁。”
钟杳偏头看向她,“你是故意不让司爷爷他们记住你的样子?”
上官西月点头,“是,我拒绝联姻之后和家里彻底断绝了关系,我怕认出来会有麻烦,所以不管去哪里都刻意隐去了容貌。”
钟杳想了想,还是问她,“那你是怎么跟他……我爸爸,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上官西月叹了口气,“这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他。”
钟杳来了精神,爬起来听。
上官西月瞥了她一眼,笑了笑,说道:“我这人性子淡薄,离家之后就想着浪迹天涯,没想到会和他相识,我明明隐去了面容,可他总能根据习惯和感觉认出我。”
钟杳有些感概,他爸可真是爱。
上官西月继续说道:“可我这人向往自由,我若有结婚的心思,也就不会拒婚离开家里。离开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就被欧阳青峰的人发现。生下你之后,我怕你被欧阳青峰发现,便隐去了你的面相,留下了这条红绳和玉佩,把你交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保姆。”
“楚红玉说,是她捡到的我,因为我当时穿的小衣服上有这两个字,就当成了我的名字。”钟杳皱眉,“我用了真言符,她没有撒谎。”
上官西月说道:“我联系到了那个保姆,她说有当时有人闯进家里,她慌乱之中带着你逃跑,怕你被发现,就把你先藏了起来引开那些人,等回去找你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钟杳抿唇,“原来是这样。”
如果她跟着保姆上大,小时候应该也就会过那样的生活。
“我把你交给她,自然信得过她的为人,她找了你很多年。”上官西月看着钟杳,轻声说道:“你出生在杭城,楚红玉和钟耀祖看到玉佩起了贪心,所以带着你去了青川,以至于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你。”
钟杳气恼地捶着枕头,“楚红玉故意跟我玩字眼。”
上官西月揉了揉钟杳的脑袋,嗓音温柔,“放心,有我。”
钟杳抿紧唇瓣,脸上的表情有些害羞,又有些不知所措,心跳密集的像鼓点一样。
在大荒的时候她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楚红玉也从来不会这么温柔地摸她的头,原来这就是妈妈的感觉。
钟杳本来还以为她睡不着,毕竟第一次和妈妈睡觉,她有点紧张。
但其实等她睡着了好久,上官西月都还醒着。
上官西月看着钟杳,有些怔然,当年她犹豫过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后来一想,钟承瑄皮相不错,人也聪明,生出来的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她生了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宝宝也不亏,毕竟试管可不一定能找到质量这么好的精子。
钟杳习惯了钻到司箴怀里睡,摸索到身边有人就自己挪过去了,上官西月愣愣地看着钟杳跑到她怀里,一时连呼吸也忘记了。
刚出生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点,她一只胳膊就能抱着,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钟杳的脑袋在上官西月身上蹭了蹭,像条八爪鱼一样抱住上官西月,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
“怎么了?”
上官西月微微伏下身,仔细听着钟杳的话。
钟杳嘀嘀咕咕的念叨,“莲子粥、南瓜饼、水晶虾饺、蓝莓饼、珍珠丸子……”
上官西月听到钟杳报了一串菜名,神色有些许僵硬。
过了片刻,她问:“谁做?”
“哥哥。”钟杳嗓音温软,说着抱紧上官西月的腰身,恍惚间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非常缓慢的掀着眼皮,根本不敢睁开眼睛,思索再三之后决定继续装睡。
没关系,没关系,不知道,睡着了。
上官西月明显感觉到钟杳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强忍着没有拆穿。
……
次日,钟杳醒来的时候房间没人,迷迷糊糊地下楼,结果看到司箴和上官西月在客厅喝茶。
钟杳一个激灵,瞌睡立马就跑了。
上官西月撩起眼皮看向钟杳,“你昨天晚上报了一串菜名,说要司箴给你做,都在厨房温着。”
钟杳干巴巴地开口,“你们吃了吗?”
司箴微笑着说道:“我们吃过了。”
钟杳沉默,也是,九点多了。
钟杳去了餐厅,上官西月看向司箴,“什么打算?”
司箴:“都听杳杳的。”
上官西月挑眉,轻笑一声,“她年纪还小,心性也未定,不怕她反悔?”
司箴语气笃定,“杳杳不会。”
上官西月又问:“她毕竟与你不同,你只是普通人,不怕吗?”
“伯母。”司箴看着上官西月,神色十分认真,“我相信我,也相信她。”
上官西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
钟杳正吃呢,司箴就进来了,钟杳往他后面看,没发现其他人。
司箴坐到钟杳旁边,抬手擦掉钟杳不小心蹭到唇角的米粒,“伯母早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语气不太好。”
钟杳看向他,眼神诚恳,“可能是我昨天晚上抱着她叫了你。”
司箴手一顿,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上官西月竟然忍住了没对他动手,看来是真的认可他了。
钟杳上下打量着他,“我妈没动手吧?”
司箴浅浅地勾着唇,“没有,就是看我的眼神不太友善。”
钟杳想了想,说:“你想象一下,如果有鸟来拐云鸢那只傻鸟,你会怎么做?”
“弄死他。”司箴没有一点犹豫地说道。
钟杳:“……我妈妈真善良。”
司箴尴尬了一秒,正好想起了一件事,“云鸢化形的事我知道找谁了。”
“找谁?”钟杳也头疼这事,仿真的云鸢死活不同意。
……
云祉的山庄,钟杳和司箴到的时候云祉正被灵绮气得掐人中。
灵绮看到钟杳,下意识低下头,不敢抬头,
司箴牵着钟杳的手走到湖边,司箴说道:“你在桃溪山庄的湖心亭下面见到过云祁,它手里好东西多。”
钟杳眼眸一亮,“对啊,云祁宝贝多。”
钟杳说罢就要施术潜入了湖低。
云祁早就感应到了钟杳的气息,当即化成了一个少年郎出现在钟杳面前。
云祁唇角绽放着温和的笑,“云杳,你想起我了?”
钟杳有些许尴尬,想当初她坑了云祁不止一回,也就云祁善良,不然她早喂鱼了。
钟杳想把晓晓从空间拉出来,它死活不出来,嫌弃这幅面容丢人。
钟杳无法,只好问云祁,“你有没有化形的丹药或者是什么法宝,晓晓……就是云鸢,它现在出不来。”
云祁看向钟杳手腕上的平安扣,勾唇,“原来是它,怪不得上次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司箴淡声对云祁说道:“当时在湖底,你是故意的。”
云祁神色僵硬了一秒,笑着说道:“你多想了,怎么可能。”
钟杳正要问,云祁又说:“办法是有,但它这段时间得先跟着我,等它化形成功,我再把它送回来。”
可能是钟杳刚才问过司箴那个问题,司箴要求云祁,“你就待在这里。”
云祁挑眉,“可以。”
钟杳看着平安扣说道:“云祁,你还记得吧,它能帮你,等你化形了我就来接你。”
平安扣闪了一下。
云祁摊开掌心,是一颗粉色的珍珠,说道:“你先附身在它上面。”
平安扣里的白光进了粉丝的珍珠。
云祁将珍珠收起来,朝司箴轻点了下头,还跟云祉和灵绮打了招呼,然后才对钟杳说道:“你放心就是,最长三个月。”
云祁走后,钟杳看向一直垂着头的灵绮,眸色微沉。
灵绮紧抿着唇,还是不敢抬头。
司箴和云祉主动避开,湖边只剩钟杳的灵绮两人。
钟杳问灵绮,“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灵绮垂着脑袋说道:“去年五月初五。”
钟杳眸光轻闪,“钟耀祖做梦,是你做的?”
“我醒来之后就想来找你,可是我不敢见你,他们对你不好,我就故意吓他们,让他们主动离开你。”灵绮声音有些哑,继续说道:“我本来打算让钟君泽资助你的,没想到你碰到了司箴,我看他把你照顾得不错,就没再出现。”
钟杳沉眸,“钟君泽去对付司箴是你的主意?”
灵绮咬唇,“是。”
“去道歉。”钟杳沉声。
“我不去。”灵绮眼神倔强地看向钟杳,“如果不是他慢了,你就不会出事,是他没有保护好你,他没用,我讨厌他。”
“我不怪他。”钟杳看着灵绮,一字一顿地说:“守护我的子民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我死而无憾。”
灵绮不可置信地看着钟杳,又听她说:“灵绮,他的痛苦不比你少,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久,我现在也好好的,你的执念该放下了。”
“对不起。”灵绮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出事。”
钟杳叹了口气,上前抱住她,“都说父债子偿,你闯了祸,不就应该是我去平,以后乖点。”
灵绮抱着钟杳哭了很久,恐惧、惊慌、害怕、后悔、无措……各种情绪涌了上来,一时有些受不住。
钟杳真怕她哭晕了,直接让她昏睡过去。
云祉过来把灵绮抱走,司箴表情有些嫌弃,“这件裙子毁了。”
钟杳用了张清洗符,衣服瞬间变得干净,她牵住司箴的手,声音有些轻,“你要是还生灵绮的气,我就用定身符定住她,你就骂,打一顿也行。”
司箴抬了抬眼皮,“你觉得我会跟她计较?”
钟杳抿唇,“她是挺过分的,要是我肯定要打她一顿。”
“你那帮我打。”司箴反握住钟杳的手,“我打重了你心疼她怎么办?”
钟杳:“……那你控制一下。”
司箴咬牙,“你就不心疼我?”
钟杳揉揉他的脑袋,“心疼啊,我心疼你,你打他手还累,我们让云祉动手好了。”
司箴黑下脸,“你包庇她?”
“绝对没有。”钟杳踮脚亲了亲司箴的唇瓣,“教育不能只靠打,你得讲道理,让她真正长记性,打了容易起反效果。”
司箴冷哼一声,“说到底不还是心疼她。”
钟杳叹息,“真的没有。”
老古板没完没了了。
司箴眸色很沉,看着钟杳一字一顿地说:“她对我怎么样我无所谓,但她害得你上一世出事,这事我会好好跟她算账。”
钟杳抿唇,倾身抱住他,“司箴,我觉得教育灵绮这事,还是交给云祉,以灵绮的脾气,我怕你会被她气到心梗。”
司箴沉默了片刻,说道:“你怕他伤我?”
钟杳再叹气,可不是,她夹在中间真的好难。
“我怕你们俩打起来,我生气你们俩都得挨打,多不划算。”
钟杳语重心长地跟他说:“灵绮又不会不好意思,你呢?”
司箴咬住钟杳的耳垂碾磨,“你就气我,她的脾气都随你。”
“教育这事,你的责任才更大。”钟杳躲了一下,和他讲道理,“你不是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别生气了。”
司箴抱紧钟杳,脑袋埋在她的肩颈,低低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