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唐知走在阳光底下,她抬头向三楼望去,那里熙熙攘攘传出比赛的节奏,一切还在持续。
但是唐知仍然不肯相信,没有什么是真的,她宁愿相信自己有操纵梦的能力也不敢轻易地把自己交付出去。
她怕极尽所有的失望,那种生不如死她已经体验过一次了。
正午的阳光异常灼热,只是稍稍站立,衣服就染上了阳光的温度。
唐知曾经去找过解梦的大师,娱乐圈对于信仰的看重光怪陆离,有的人信佛遁入空门,有的人走入歧途去养小鬼,一切人与人之间的密切复杂交往来动都会带来外界的救赎。
唐知是不肯信这些的,她执念太深,由花岚找人说是找了名擅长解梦入梦的大师,只可惜入梦失败,唐知彻底失望,倒是那大师临走前还故弄玄虚留给了她一句话,时候未到。
唐知守着那四个字没等到入梦,结果大师先一步进了监狱,据说是靠着一本地摊上的解梦入梦诈骗数百万,经此一役,花岚也老实了,闭口不再提玄学的事情。
这世上唯有人心与太阳不可直视。
唐知仰起头,强制自己去望日,生理性的眼泪片刻刹不住流了下来。
太阳是真的,眼泪是真的,那汀白呢?
唐知被自己这个念头悚然一惊,有什么电光石火的念头从她脑中一闪而过。
唐知迈着腿冲向考核楼层,从未这么轻快,急切和不可置信。
即使她当年很熟悉这里的环境,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楼层绊了下。
痛楚也是真的。
唐知抱着这个念头欣喜若狂,好像有无数的蝴蝶在她胸腔翩跹,支撑着她飞向未知的答案。
只是到了二层忽然被下涌的人群拦住了去路,唐知贴着墙走上行,她越是急切,步子却越慢。
“麻烦让让。”
这之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肢体碰撞,一些下行的练习生小声骂了几句。练习生往往是比学生更加真实的群体,好越好,坏越坏,进了娱乐圈就会变本加厉,唐知都清楚。
终于来到三楼拐角,唐知被突然出现的黎竹雨一把拉住。
“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不是说好今天去开小灶吗?我都馋了一周了。”
“对,要去开小灶。”唐知脱口而出的话却让自己一阵神思恍惚。
好清晰的记忆,下一秒肿胀的痛楚让唐知下蹲抱住了头,忍不住蜷缩在地上。
“唐知,唐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黎竹雨吓坏了,束手无策地开始安抚唐知的脊背。
“严重吗?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她们训练经常会青一块肿一块,医务室也会常开。
“没,没事。”那种刺激的阵痛消失,但是零碎的记忆仍然在她脑海中吸收,就像滚雪球一样翻来覆去的碾压。
唐知不说话,看她神态平静下来,黎竹雨也就安静地等着。
值得庆幸的是,记忆没有消失,而是共存了。
她的从前与当下,竟然自洽了。
我们重新开始吧,杨汀白。
黎竹雨看着唐知明媚的笑,有些摸不着头脑。
“唐知,你今天怎么了,我感觉你有点儿怪怪的。”
“是吗?可能今天大选,我昨晚也没睡好,压力有些大了。”唐知三两句转移话题,黎竹雨果然注意她身体那边去了。
是她表现的太明显了吗?连黎竹雨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察觉出了异样,唐知有些心慌地压下心思。
不要太特殊,她告诫自己。
“你有压力要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分担啊,倾听,是人类之间最伟大的友谊。”黎竹雨张开双手作怀抱姿态,撞了撞唐知的胳膊。
唐知还在想自己今天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对杨汀白说什么出格的话,所有的劫后余生都成了庆幸。
“唐知。”黎竹雨又戳了她一下。
“怎么了?”唐知回过神来的神态让黎竹雨眯起了眼睛。
“你是不是在想杨汀白?”
“没有。”唐知矢口否认。
黎竹雨上下打量唐知,似乎想辨别她话语里的漏洞。
可惜这位网络时代最火的影后压根没给她她这个机会。
“那你刚才为什么跑去找她,我还看见你抱她了,你都没抱过我,唐知,我还是不是你的第一顺位好闺蜜了?”黎竹雨的大脑永远如此离奇,唐知甚至感到有些亲切。
“我问问她大选的事情,我下午就开始比赛了,你这个拿到好结果的人体谅一下我。”
“那你怎么不问我,我不管,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记得。”
“是是是,你是。”
总算翻篇了。
“对了,你刚刚有没有见到杨汀白?”
“我看到大选一结束她就从后门走了,估计也吃饭休息去了吧,真羡慕啊,看评委脸色就知道她表现很好了。”
“能不能别叫这个。”唐知瞥着头盯着黎竹雨看。
“对喔,我道歉,以后再也不说了。”黎竹雨上道地捂住嘴,下一秒就急不可耐地抓着唐知胳膊往出冲。
“快走吧,你下午还要评选,不吃饱肚子怎么展现实力,这一会儿就耽误十多分钟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于无。
礼堂的门后突然走出来一道身影,安静地如同她刚才站在教室门后的样子。
她不是故意躲在这里偷听的,只是来拿忘记的书,在听到自己名字时没敢出去。
杨汀白站在窗前,看了眼窗外喧嚣热闹的练习生,阳光落在她身上将一个人切割成黑白两道分界线。
直到坐在桌前,黎竹雨像饿死鬼一样填了一大口饭。
“你少吃点,你忘了你上次测体重了?”
唐知忍不住提醒她。
“我靠,你这个人有没有一点儿同理心啊,咱们一周七天,六天都在吃减脂餐,一天三顿沙拉配白水鸡胸肉,你知不知道我馋这一口已经好久了,要不是今天大选,还得回去吃那个破沙拉,我都快成牛了。”黎竹雨愤愤不平地将勺子握紧,又挖了一勺。
“吃四年你都没习惯?”四年沙拉都没吃惯的人也挺狠的,说实话,唐知确实佩服她对美食的热枕之心,记吃不记打。
“别说四年,就是四百年我也吃不习惯。”黎竹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又是满满一大口,憋的嘴巴鼓鼓说不出话来。
“我主要是觉得你拿着杠铃围着教室跑的样子不太美观。”
黎竹雨瞬间觉得眼前的饭不香了。
“你别说杨汀白那个称号不好听了,我的又好听到哪儿去了?”黎竹雨放下勺子一脸幽怨。“以前测体重不过就让我拿着杠铃跑,结果她们叫我杠铃王,好不容易我脸皮厚着把这个杠铃王的称号拿下来,她们又叫我杠精,我简直了,这次我说死都不当杠精,捍卫我王之一族的权利与荣耀。”黎竹雨说这番话唐知就没当回事,她要是真那么刚强,杠铃王也落不到她的头上。
“哎,谁像你啊,干吃不胖,细的跟柳条枝一样,你知不知道我最羡慕的就是你的体质了。多吃点儿,你看你瘦的,我都心疼了。”
正话反说也是有你的,两人安静用了会儿餐,黎竹雨突然朝她使眼色。
唐知朝斜后方看去,是杨汀白。
她们这里是个隐蔽的拐角,一般从餐厅进来的人不容易注意到这边,相反她们可以看到大部分视野地区。
自己这个位置确实有点儿闭,唐知想了想,转身坐到黎竹雨旁边。
黎竹雨也不是个傻的,一脸不可置信。
“不至于吧,你要不行坐她旁边去。”
“交朋友不就是这样,先观察对方喜好,不然怎么进入话题。”
“你都没有对我这样过……”黎竹雨碎碎念,看到唐知不应声注意力都在远处,瞬间一万个扎心,拿着盘子里的食物出气。
好哇好,唐知你现在都不接我话了,以后是不是都不跟我一起走了,人的心变得比秋天的落叶还要快,电视剧里老说负心汉,今天也是让我遇上负心女了,这样的结果终究还是错付了。
“吃点儿琥珀虾仁,你不是喜欢这个。”
唐知把新上来的菜往黎竹雨那边挪了挪,对方瞬间眉开眼笑,也不管她在看谁要做什么,做比说重要,她懂。
“她怎么大选结束还在吃减脂餐?”黎竹雨有些震惊了,好强悍的自制力,不愧是A班尖子生。
与黎竹雨管不住嘴不同,杨汀白属于骨架小胶原蛋白明显的正常体态,她刚进公司的时候虽然腼腆但是是个元气满满的女孩儿,笑的时候嘴角会有个弧度,皮肤白白的很讨喜,再加上她性格和气所以一开始很受欢迎。
直到第一批次练习生初试,其他人都留在了D班F班,好一点儿的C班,杨汀白以人畜无害的形象强势进入A班后一切都变了。
宿舍打乱重分,A班与B班一起训练,杨汀白就和本来相识的练习生渐行渐远,甚至原先随意的说笑变成了躲避和冷漠,而B班是常年训练的老练习生,都对自己的实力有点儿把握,虽然杨汀白强,她们也不觉得自己弱,所以之间的隔阂也很明显。
杨汀白干什么都是一个人,她最怕的就是团体活动,因为要去找不熟悉的人交际排练舞蹈。
嘴里的沙拉味同嚼蜡,杨汀白喜欢甜食,但是要控糖,她吃甜的虽然不会爆痘因为她本身皮肤就很好,但是肉肉脸却成了她的心事。
杨汀白无可奈何地揉揉脸,觉得自己的忧愁就像沙拉里面的绿叶子,怎么吃都有,她木讷地吃进一勺菜,环视了下四周,又撞入一双眼眸。
与大选不同,她的眼睛很亮,五官清晰立体是自己最想要成为的那种类型,头发简简单单竖起,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是……善良。
杨汀白于是露出她标志性的腼腆,冲对方笑了笑。
于是,唐知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