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白守业的紧绷,江琛则放松许多,他甚至有闲情雅致的又品了一口茶。
“第三种就可能咱们内部人员搞鬼,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上演这出狸猫换太子,不是一件容易的是,要瞒过技术人员、翻译人员、法务人员、财务等等,但是如果有人能从内部解决这些问题,就容易很多。”
王长庚。
江琛话音刚落,白守业脑海中就冒出来这个名字。
其实他一直都在怀疑王长庚在这件事情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当时去日本看新设备,就是他负责的,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设备有问题,王长庚这个技术科科长是干什么吃的。
更重要的一点,王长庚的老婆雷红飞是厂里的老会计。
现在财务科科长也快退休了,很多事情都慢慢放权,雷红飞作为老人,扛起了财务科的半边天。
如果高副厂长能买通他们夫妻二人,则会剩下大半的麻烦。
“小琛,这件事还请你帮忙查清楚咱们厂到底有没有内鬼。”
“主要查一下高副厂长,王长庚和雷红飞三个人!”
今年白守业办公室里的灯光一直亮到半夜,而他怀疑的王家也是彻夜未眠。
王家一家三口大小都是个领导,王恒顺作为厂办的干事,也获得了参会资格。
三人回到家里,他见父母都一脸沉重,还以为是在担心父亲失职的问题,他不禁安慰道,“爸,你就别担心了,高副厂长不是把责任都揽过去了,老书记也没怎么难为他啊。”
在王恒顺看来,都是岛国人和中介公司太狡猾,设计圈套坑了荷花厂。
虽然他爸有失误,但是也是无辜的。高副厂长和他爸爸在厂里干了将近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厂长不会追究他们责任的。
“你懂什么!”
王长庚知道自己办的事不能走漏风声,除了对雷红飞稍微透露些消息,请她帮忙尽快打款之外,其他人,哪怕是他亲儿子,也一点口风都没透露。
这时候听着儿子不知所谓的安慰,不由得迁怒道。
王恒顺从小就是家里的唯一的儿子,从小被娇生惯养着长大,没受过丝毫的委屈。
他一直顺风顺水,第一次被人骂,哪怕这个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脸色也有些难看。
“好了好了,你冲儿子发什么火啊。”雷红飞一见父子俩剑拔弩张的样子,连忙从中调和。
“你别把厂子里受得起带回家里来,咱们儿子可没招你惹你。”
王长庚有苦说不出,他看着拉偏架的妻子和一脸怒气的儿子,心中的烦闷更甚。
惹不起,只能躲出去了。王长庚一甩门,走出了家门。
“哎,你这还没吃饭呢,去哪里啊?”雷红飞在后面喊不停他,扭脸带着气道,“咱别管他了,爱上哪里去哪里。”
“妈,我爸这是去哪里啊?”雷红飞话音刚落,门口走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手里还拿着几个饭盒。
王恒顺的妹妹,王彩丽晃了晃手里满满登登的饭盒,有些邀功的说道,“我看你们没回来,就去食堂打了点菜回来,现在正好吃。”
“我们没回来,你不会自己做点吃,还去食堂打什么饭!这么大的姑娘,连个饭都不会做,要你有什么用!”雷红飞终于找到了撒气筒,眼睛恶狠狠的瞪向王彩丽,“还在那杵着干什么,不快点放桌子上,你要饿死我和你哥啊!”
“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白养你这么大。”
雷红飞这边骂骂咧咧的,说的王彩丽连头都不敢抬,听话的忙前忙后,像个受气的鹌鹑。
而另一边,“离家出走”的王长庚却并没有出家属区。
他先是去没人的小树林里静坐了一会儿,等到天完全黑了,家家户户都惊了下来,他伴着月光悄悄的站在一家门口。
“当当当——”
夜晚寂静,即使他刻意放缓了动作,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也显得格外清脆。
王长庚不敢再敲了,站在门口耐心的等待着里面的回应。
里面的人好似在等着他般,几个呼吸间,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高副厂长打开门,“你太着急了,不该来的。”
他虽然这般说着,还是半侧身,让出位置让王长庚进来了。
高副厂长说的这些,王长庚不是不知道,但是奈何他心急如焚,一晚上也等不及了。
一进门,他就责怪的质问,“高副厂长,你不是说这件事万无一失吗?为什么机器到了厂子里,又组织了一批人来检查。”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也被他们蒙在了鼓里。”高副厂长趿拉着拖鞋,坐到沙发上,长叹了口气。
他揉了揉额角,“我也是今天到了才知道,他们又邀请了一批专家来检测。”
“什么?你也不知道。”王长庚大惊,他连忙几个跨步走到沙发前,着急的凑过来,“你可是厂里的副厂长,他们怎么还瞒着你呢?”
他说着,呼吸一顿,惊慌的问,“他们……他们不会已经怀疑我们了吧?”
“还没有,”王长庚还没来及的松口气,就听高副厂长继续说道,“不过也快了。”
“那……那咱们怎么办?”
“你慌什么,到时候你嘴严着点儿,无论别人问你什么,你都别说就是了。”
“到时候你说的越多,后果就越严重。”高副厂长看着王长庚六神无主的样子,一字一句告诫他。
他眼神里带着嫌弃,要不是看他是厂里的技术科科长,验收机器绕不开他,就王长庚这样的,他才懒得搭理。
庸庸碌碌、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
怪不得江天霖活着的时候,把他压的死死的。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是高副厂长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王长庚听了连连点头。
“那……之前谈好的二十万……”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副厂长冷笑一声打断,“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钱,就怕到时候你有拿,没命花!”
真是又蠢又贪!
要说赔钱,他比王长庚赔的更多。
这出偷梁换柱的大戏,是他和中介公司一同策划的,如果顺利完成,他能赚二百万。
现在进他口袋里的连四分之一都没有。
至于他许诺给王长庚二十万,先批预付款已经打给了他两万块,在平均工资四五十块的情况下,抵达上他一家四口将近十年的工资了。
王长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怕对手太强大,就怕队友太愚蠢。
“回去,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少说,少做!”
“还有,不要再来找我!”
……
厂子里领导们的事情周若男不清楚,但是她了解江琛。
按照他死缠烂打的性子,必是要来骚扰她一番的。
哪知道一直到周末放假,也没见他的人影。
“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周若男收拾打扮着,嘴里随意念叨一句。
好不容易又到了周末,她正好出门转转。
离荷花厂最近的就是柳城市市民广场,也是柳城市近两年新建的最大广场。
市民广场采用统一的大理石铺装,入口处是一个硕大的工农军雕塑,再往里面走,广场中心挖出一个人造湖,湖边栽了两排柳树,微风一吹,柳枝半飘在湖面上空。
湖面上有几只鸭子造型的游船,青年男女们对面而坐,脚踩着踏板在湖面上观光游玩。
周若男看着青春靓丽的青年们,感觉自己苍老的心都变得年轻了三分。
她第一次感受到重生到八十年代并不是样样糟心,至少她现在有年轻的身体,没有任何牵累。
周若男脑子里正盘算着自己应该做什么,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喊。
“嫂子,嫂子。”
男人可以压低声音,用气声扯着嗓子喊。
周若男脚步微顿,这声音,这做派怎么有些耳熟。
她犹豫着回头看去,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干瘦人影,正朝她用力的挥着手,
男人见她看过来,手挥动的更加卖力,喊得声音也更大了,“嫂子,这里,这里。”
周若男看着周围游人向她投来的目光,有心想要转头就跑,但是她怕干瘦男人喊得更大声,让她更丢脸。
沉吟片刻,周若男到底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再次相见,两人也熟络了。
她刚回城时,江琛来找他,就是卖卤肉的小贩告知的消息。
通过江琛的介绍,周若男知道他叫侯文森,文质彬彬的名字,不过认识他的人都爱叫外号,“瘦猴”。
瘦猴是江琛的铁杆儿粉丝,见了周若男张口闭口就是“琛哥”,唯恐他琛哥丢了媳妇儿似的,听得周若男头都大了。
周若男都被他洗脑洗怕了,连忙扯了一个话题,“你怎么不卖卤肉了,来转行摆摊儿卖玻璃杯了?”
说是卖玻璃杯也不准确,瘦猴的摊子上以玻璃杯为主,但是角落里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花花绿绿的一片,乍一眼望去,除了玻璃杯还真分不清他在卖什么。
周若男提起这个话题,瘦猴也是满肚子的委屈。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告状,“嫂子,琛哥最近都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