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2005 第3章 第 3 章

X光结果出来，果然是小腿骨折，脚后跟的骨头上也有裂痕，医生给的建议是要打钢板和钢钉固定，江忱在林笑的示意下连连点头，在场的只有要付钱的林盛强寒着脸。

听到要入院等安排手术，林盛强悄悄问了医生预计费用，一听预计要两万多，吓一跳，立马不乐意了，出来就劝江忱。

林盛强：“江忱啊，叔呢没那么多钱，你听叔说的，咱找个老师傅把骨接上也是一样的，你大明叔当年也是摔断的手，接上现在还不是一样在工地干活干的好好的。”

他又一一列举了几个案例，都是私下找的跌打接骨的。

“你听叔的，叔给你找的师傅你放心，技术好得很，接上包能恢复的好好的，和以前一样没区别。”林盛强拍着少年单薄的肩膀，是画饼也是威胁：“等你好了，就跟你有金叔学技术，跟着叔干，叔有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天工干。”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心疼这个钱，要是江忱坚持要手术，他即使出了这个钱后续江忱也没有工作了。

少年坐在轮椅上，却不比站着的林盛强矮多少，他垂着眼，坚定地摇头：“强叔，我还是想听医生的。”

“你这孩子！”

林笑推着轮椅，也帮腔道：“强叔，听医生的好，江忱这么高大帅气，可不能因为这事落下病根，万一以后成了瘸子怎么办？”

林盛强怒瞪了一眼林笑，本来他都唬住江忱了，都怪林大山家的，“混小子！叔白疼你了！”他变了脸色，耍无赖：“我最多给你五千块，多的没有。”

“不行。”林笑一口拒绝，笑着恭维：“强叔，你是大老板，怎么可能没有钱，这批脚手架本来就不合规要报废的，现在出了事故，你还不打算负责，以后谁敢跟着你干。”

林大山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个儿子是不是烧傻了，哪有上赶着为了别人摔饭碗的，他颤抖着手去拉扯，想要制止，被林笑躲开。

林笑知道林大山在担忧什么，他心里有打算，并不惧怕得罪林盛强，当下来说，拿到钱给江忱做手术是最好的。

林盛强诉着苦：“你不知道啊，我算什么老板，都是给大老板干活的，都是跟你爸一样，都是干工人的活。工地拖了这么长时间没开工，耽误竣工这工钱都不一定能讨得到呢，前头给的钱，要买材料，要施工成本，工地还有这么多人的工资还要发，叔能有什么钱？”

江忱伸手制止林笑，不愿林笑再为自己出头，主动道：“强叔，医生说要两万多，后续治疗还不知道要多少钱，一年后还要拆钢板，都是钱，我也不想赖着你，你赔我五万块钱，我也不找你了。”

“五万块？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林盛强被气笑了，骂道：“我要不是看你无父无母可怜，能收留你在工地干活？你倒好，现在恩将仇报是吧？”

林笑：“强叔你这话说的，江忱有的是力气，干活最是卖力，一个小工负责给几个师傅打下手，拿着和我一样的工钱，哪里做得不好？他学东西上手快，粉墙砌砖，哪样没被要求干？拿着小工的钱任劳任怨，哪里对不起你了？”

这种小工的工钱可是至少要50块钱一天的。

“反正我只能给你五千块。”林盛强摊手，“多的没有。”

江忱：“不行。”

林笑：“不行。”

两个少年年纪看着虽小，却格外坚定有主见。

江忱道：“强叔，我只是想治好腿。”

“江忱的治疗费，后续也不知道要多少，现在只是预计，况且还有营养费、误工费，后面江忱上不了工了，这段时间的工钱按照法律来说还是要给他算的。”林笑给他算账道：“手术费医药费这些预算个两万五，住院期间的吃喝，还有后续修养的营养费，误工费，这些满打满算也要一万多吧？还有一年后还要拆钢板，这都是最好的情况了，要么就这样，您不想一次性给完，那就得负责后续的费用。”

林笑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转头又问江忱：“那么高地方摔下来，背啊头啊不可能没磕碰的，保险起见，还是要做个全套检查。”

“你疯啦？”林盛强惊呼，“当自己是什么金贵少爷啊，还全身检查！”

要是做个全身检查，那还不知道要多少钱，万一真查出什么毛病来，岂不是赖上他了？

林盛强心里盘算着。

江忱和林笑对视一眼，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当时摔的时候，后脑勺撞架子上了，刚没觉着痛，现在摸起来还真有些痛。”

“你别想讹我啊！”林盛强怒骂：“就是有毛病也本来就有的。”

林盛强心里恼火的很，从兜里掏出烟，是林笑买的那盒，他动作熟练的撕开塑料膜，从中抽出一根。

林大山：“那个，强哥，医院不让抽烟。”

林盛强夹着烟，瞪他：“我不会出去抽吗？”

林大山连连点头：“是是是。”

“强叔，这边出去外面有块空地能抽烟，我带你去吧，刚好大家一起出去透透气。”林笑推着江忱示意林盛强一起走。

林盛强嘴里骂骂咧咧：“死小子，害怕我跑了不是？”

林笑当然怕，江忱的腿可拖不得，必须看紧了人，免得林盛强心黑玩失踪，要是来上一个拖字诀，到时候要缴费了找不到人那才是麻烦事。

来到医院外面，正当午的太阳，晒得慌，四个人站在树荫下，和人群里远了些，林盛强蹲在树根上一口一口地抽着烟，林大山看着烟瘾也上来了，拿出自己的手卷烟要点上。

林盛强见了，递出烟盒，林大山摆手拒绝，憨笑道：“我自己有，抽不来好烟，我抽自己的。”

两个人排排蹲，林笑看着林大山张开嘴露出那口老烟民特有的烟渍牙咬上烟头，皱着眉推着江忱来到上风处，免得一直吸二手烟。

不知是疼的还是热的，江忱额头布满薄汗，林笑掏了掏兜里啥也没有，只好走到前面扯起自己的衣服下摆，眼神示意江忱把头靠过来。

江忱看到林笑突然走到前面撩起衣服露出覆着薄薄一层肌肉的小腹，露出疑惑的眼神，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林笑还以为江忱嫌弃，解释道：“给你擦擦汗，又不脏。”

江忱一手扯着他的衣摆放下来，另一手用手背抹了把汗。

“……”

“……”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沉默，江忱是不想弄脏他的衣服，林笑是想不到重来一次江忱还跟自己生分了——时间过去太久了，这段时期的记忆在他脑中已经不甚清晰，他一时没想起来这会他们还没有那层感情在。

那边，林盛强抽完了一支烟，在脚下的泥土中熄灭烟头，随手丢在地上，林笑瞥着没说什么，这时候的人，不讲究什么垃圾不落地，街道上初具未来城市的影子，却仍显脏乱。

现在也正是房地产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这些包工头吃到时代的红利，日子过得好着呢，还在温饱线的只有他们这些还没寻到出路的底层工人，林笑相信林盛强摸滚打爬半辈子，想不明白孰轻孰重。

不过片刻，林盛强抽完了第二根烟，比出夹烟的食指与中指晃了晃，林大山以为他还要抽，连忙抽出根烟讨好地递上。

林盛强本来就烦，见这个榆木脑袋还上来添堵，一把拍开那根烟，“你啊你。”

你个蠢货，倒是捡了个聪明儿子。

林盛强再次比了比手势，“两万。”

林笑把手放在江忱肩上，用力捏了捏，生怕江忱这次也没跟他对上线，使劲使眼色，使到眼抽筋了，江忱才回绝了林盛强。

他再晚一秒，肩膀都要被林笑捏碎了。

江忱其实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在他看来，两万其实也行了，他没把握拿到更多，在这个年代，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人突然得到两万块可是一笔横财了。所以在这年代，也多的是不学好，一肚子歪心思的人。

林笑和他不同，他是重生回来的人，换作这个时期的他，他也会被唬住，但是他清楚的很，安全事故对一个工地影响多大，轻则罚款，重则停工核查资质，他们这种工地，里面弯弯绕绕多的很。

林盛强心里也担心着，万一真遇到个硬骨头，被查了后打通关系的钱可不就是几万几万这么简单了，上头的人也能生剥了他。

林盛强唉声叹气，试图博取同情，“唉，叔也难做啊。”

林笑捏着江忱的肩道：“强叔，这年头哪有容易的人，你是大老板，我们都是打工仔，你都不容易了，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去死了。”

“什么大老板，我也就是充大头而已，在老板面前不也是个破工人。”

林笑信他个鬼，伸出五根手指，“五万不能少。”

林盛强啐了他一口，“呸，滚你的，断的是你的腿还是江忱的腿？”

林笑心想自己确实不好越过江忱，只好又捏了捏江忱，提示江忱快说话。

江忱抚开林笑的手，他不是笨人，知道林盛强这个态度就是能谈的空间不小，他撸起裤腿，露出伤处，“叔我这腿就算做手术，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的和以前一样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也要保障我不饿死的。”

林盛强闻言，看了眼他露出的腿，小腿处，淤青不说，断裂的骨头歪了让小腿侧边的皮肤鼓起一块，看着格外瘆人的慌，

江忱看他神色有些松动，趁胜追击道：“我家里没了人，以后估计也不好讨老婆了。”

你还讨老婆？在这个年头，没啥比娶老婆更重要的人生大事了，林笑心里明白他这是谈判的手段，但是明白归明白，还是趁无人注意的时候瞪了江忱一眼。

确实如林笑心里所想的，林盛强一听这讨老婆的话，想到江忱家里没人帮衬，万一真成了跛子，哪有姑娘能看上他？那还真可能跟他鱼死网破，林盛强心里度量着，口气也没刚才硬了。

最后你来我往讨价还价，江忱没有再坚持一开始的五万赔偿，林盛强也没有再压那么狠了，双方折中商量了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