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999 第1章 第 1 章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闪烁的霓虹灯如同彩带，点缀着大街小巷。路灯与车灯交相辉映，形成一片星光点点的海洋，宛如星河倾泻而下。整座城市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变得璀璨夺目起来。

商场和写字楼外墙上的巨大广告牌在夜色中争奇斗艳地闪烁着，竭尽全力地引行人的目光。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喇叭声、引擎轰鸣声此起彼伏，仿佛一首激昂澎湃的交响曲，奏响在这座不夜之城的上空。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繁华街道上，司机沉稳地掌控着方向盘，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后座的乘客，当瞥见镜中那空洞的眼神时，便立刻又专注地看向前方。

叶倚闻坐在驾驶位的后座，身体微微靠在椅背上，头轻轻地倚着车窗，目光毫无生气地望向窗外。车窗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她沉浸在这片刻的静谧之中。

心中暗自庆幸今日的司机不像前两天的那位那般多言，无需为了礼貌回应。窗外的灯光如流星般掠过她的面庞，映照着她那仿佛失去了生命力的面容。可出差回程的路上的打工人，有这样的神情和气色，尚属情理之中。

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浮现出妈妈昨晚的电话，老生常谈的关心她的近况，快挂断的时候，又问起她感情的近况，语气中透出的小心翼翼让叶倚闻心生不忍。

“朱姨给你介绍那个小伙子怎么样啊？”

“上周五一起吃了饭，随便聊了聊，还行吧，没什么怎么样…”叶倚闻想到那个憨厚到有点害羞的男生，个头不算高，长着一张胖胖圆圆的脸蛋，一顿饭吃下来，的确是朱姨形容的那样：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

“那你下次再约人家出来玩玩、吃饭什么的，自己也主动点争取一下。你要是结婚了，妈妈真的就安心了，现在我每晚都睡不安稳……”大概是感觉到叶倚闻态度的软化，不像以前那般排斥，妈妈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

“知道了，妈妈…我还有封邮件要回，待会儿还得洗澡睡觉。这几天出差太累了，等回去后，空了我再打给你吧。”叶倚闻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

对于电话那头老母亲接下来的话她早已经可以“全文背诵”。放下手机后，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心头感叹自己可能真的老了。

几年前对于催婚，那时候的她，从头到脚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抗拒，更别说会去他们安排的相亲。随着年纪增长，人真的轻易自发地会生出慈悲和同理心。这几年，她也越来越能体会到那句老话——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她渐渐融入，不再时刻坚持“非黑即白”的处世哲学。

回到家后，叶倚闻第一时间洗漱，坐在床前化妆台前，开启每日护肤流程。这是这么些年，这是坚持下来为数不多的习惯之一。

上大学前，网络资讯远不像今天这样发达，那时候的对她对防晒和护肤都一无所知。高三毕业那个暑假更是每天室外撒欢，后来加上大学军训，毫无预料地晒成了黑炭，很久很久都没白回来。

再后来，受周围影响，情窦初开的少女有了爱美的意识，。还偶然误解他喜欢皮肤白白的、笑起来可爱的女生。自那开始，叶倚闻秉持神龙尝百草般的精神，开始美白，认真护肤。她想认真做的事似乎总能自成体系，自此，这一体系不断变更精进，现在更是仿佛长在了DNA里那般信手拈来。

此刻的她，身穿宽松的真丝吊带睡裙，脸上还带着水珠，头发微微湿润。她盯着镜中的自己，茫然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工作不好不坏，日子平淡无奇。除了出差以外，每日生活都是一潭死水的两点一线。年少时的憧憬与希望，现今已变得朦胧难辨。

时而会感到自身仿若置身于一条永无尽头的路途之中，寻觅不到前行的方向，却也没有停歇的缘由。每日皆如被植入预设程序的软件，循规蹈矩地重复着这看似安宁却间或隐现痛楚的生活。

“我以后的房子呢，化妆台和衣帽间最最重要！每天清晨，从我200平米的大床上醒来，步入300平米的衣帽间挑选当天的衣服鞋子包包，然后再到我100平米的化妆台前画个精致的妆容，美美的出门……”叶倚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略出神，想起自己十八岁的时候这这番话。

当时应该是正看完“霸道总裁”式的小说，言辞尽显浮夸。再看向镜中的自己，暗自感叹时间的飞逝，怎么好似弹指间就已经30 了呢？

叶倚闻在S市的家，几年前买的一套小公寓。虽不算宽敞，但温馨舒适。进门，客厅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米灰色的沙发，柔软得仿佛能拥抱每一个疲惫的灵魂。

沙发上散落着几只色彩鲜艳的靠垫，为房间增添了几分活力与生气。沙发对面是一组简洁的浅色电视柜，柜上摆放着这些年她从各地旅行带回的纪念品，带着岁月的印记。客厅的一角，书桌上整齐地排列着几本书，旁边是高高的书柜，摆满了从年轻时到现在积累的各种书籍。

书桌上还放着一个玻璃瓶，瓶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贝壳和奇形怪状的石头，那是她和他大学时一起去海边旅行时捡的。这些年她从一个又一个出租房搬来搬去，最终安定下来，但这瓶子里的东西，她始终保留了下来。

买房的那一年，她大学毕业不到三年，陆明洲也依然在。那时，他因为卖掉一个软件得了一笔不错的收入，大家原以为春风得意的少年至少小小挥霍一番，谁知他却沉得住气，一心研究房市走向。

记得他那时对她说，S市的房价未来应该会涨很多，现在购入是最好的时机。他东奔西走，对比、挑选着每一套他认为有潜力的房子。

某周末，叶倚闻看他是在辛苦，忍不住让他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挑选。

“桃子，我怕再不买房子，后面买不起了。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娶你~我怕你着急！”江明洲搂过她，认真的开着玩笑。

“呸！谁说我着急啦！”叶倚闻嗔怪着肘击他的小腹，还记得收了力，轻的仿佛挠痒。

在那期间，叶倚闻的房东宁愿违约也要涨房租。她生气的看着江明洲整理的房屋资料，很想要大手一挥，自己也买一套。可惜，囊中羞涩，只能想想…

叶明州一眼看出她的心思，也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劝说道：“想买就买吧，可以贷款的年数长一点，况且还有我呢。”他看了看她，又继续说，“或者我的买小一点，到时候拿出一部分钱，让你的压力小一些。”

闻言，叶倚闻问他是不是傻。两人坐出租屋的沙发上，她半躺在叶明州怀中，仰头看他时严肃说道，“你可要好好珍惜我，万一我跟你分手了！你这样单纯要送别人钱的傻瓜，以后再找女朋友很容易被人骗财骗色的！”

陆明洲轻轻收紧了怀抱，认真的让她趁早死心，分手这种事下辈子再想吧。说完还觉得不够，让她下辈子都别想！

没多久，叶倚闻在爸妈的赞助支持下买了这套公寓。现在看来，这应该是她人生中最明智的投资决定。后来的房价上涨的幅度是拍马也赶不上的程度。而这些年来，那些曾经以为撑不下去的瞬间，幸好有这方小小天作为她最坚实的堡垒，承载了她无数不安的夜晚。

手上的手链在灯光下闪烁，叶倚闻的思绪向过去不断飘散。。。

妈妈的电话、李倩茜的闲聊，一切似乎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拉开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一扇门。

凌晨一点半，叶倚闻依旧辗转难眠。她翻来覆去，找不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这些年，这样的时刻多得数不清。脑海中浮现往昔的记忆，快乐和遗憾仿佛放电影般一幕幕重现。

每一幕都像雨后巷子里老房子屋檐下缓缓滴落的雨滴，一滴滴地打在她的心上，不紧不慢，却轻轻触动着她的心。

那些曾经以为已被尘封的记忆，在静谧黑暗的夜里格外清晰。她轻叹一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试图平静下来。

她想起了少年时代的陆明洲，想起和小伙伴们假期穿梭在小县城大街小巷的足迹，想起那个再也无法拥有的拥抱，想到那通让她现在还会痛的那通电话……

过去的记忆和情感像是找到了一条通道，毫无保留地涌现出来。那些回不去的时光她感到温暖，又难以释怀，让她愈发清醒。

她至今清晰的记得，当时电话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傍晚的宁静。她犹豫了片刻，假装不紧不慢的拿起电话，听到对方急促而沉重的声音时，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电话那段话语像一记重锤，毫无预警地砸在她的心头：

“陆明洲出了车祸，现在在西藏的医院，情况很危急……”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电话听筒仿佛变得无比沉重，手指僵硬地握着，无法相信耳中听到的噩耗。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疼痛难忍，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她努力忍着眼泪，慌乱地问着对方详细情况，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接电话之前，她还在纠要不要哄哄他，毕竟昨天晚上是自己因为工作上的一些小小的不顺利跟他乱发脾气……

她急忙收拾行李，拼尽全力稳住心神奔向机场。当时脑海中的盘旋的唯一念头就是要赶到他身边，一定要带他回家。

路上的每一秒都变得漫长而煎熬，她不停地祈祷，希望陆明洲能挺过来，在心底无数次尽最大的诚意跟各路神仙交换心愿……

然而，当她几经辗转赶到医院的时候，护士告诉她，病人已经在一个小时前停止了心跳。她甚至没能见到陆明洲的最后一面……

叶倚闻跪坐在病床前，绷紧身体的那根线，似乎在那一瞬间被抽出。她呆呆地望着他因车祸有些变形的手，似乎尚有余温。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感觉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冷如冰窖，而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根本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