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嫔啊,你这是……把早膳摆在了本宫的大殿里?”她瞠目结舌地吐出一句话。
林容能来这么早,可不是为了和阮惠妃废话的。
她太困了,以至于一早上吃不下东西。宫人们劝她多少要用一些,吃不下也要勉强塞两口。这请安是个折磨人的活儿,要给很多高位的嫔妃行礼不说,那华阳宫惠妃又将毓秀宫看做眼中钉,指不定怎么磋磨呢。这关口还不吃饭,怎撑得住。
宫女们言之有理,可林容实在没胃口。于是她想了个好主意。
一路上晃晃悠悠地坐轿子过来,又趁机眯了片刻,等到了华阳宫,果然有了几分食欲。她高兴地让人把早膳摆上,顺便在心里夸赞阮惠妃待客的茶几子够宽敞啊,摆得下她四个碟子。
算算时间,等她吃完了别的嫔妃也该到了,半点不耽误正事!
至于在华阳宫里蹭阮惠妃待客的点心来充饥?这种拿性命开玩笑的事儿还是免了吧!
“回惠妃娘娘。”林容优雅地将一口鸡蛋饼细嚼慢咽吞下去,道:“嫔妾自幼娇气些,尤其这饮食上头更甚。妾身一早儿食欲不振,头昏脑涨,险些就要晕厥过去。可若不吃东西,以妾身的身子,怕是要在您这大殿里当场发病。为了不耽搁给您请安,只好将早膳带到您这儿用。”
阮惠妃的脸颊抽搐。
她就没见过林容这么出牌的人,等等,林容此举又是何意?她难道是来羞辱自己的?可也不像啊……
敌人的套路太奇葩,阮惠妃的脑子混乱了。
“妹妹这真是……你身子不好可以事先禀报本宫,不如陪着本宫一块儿用膳,本宫还会让小厨房做点妹妹爱吃的。”阮惠妃在混乱之中还没忘了客套。
“谢娘娘美意。只是妾身实在娇弱,对饮食挑剔地很,譬如这羊乳,还是用小火炖后去了油皮、又添了槐花蜂蜜才能入口的。妾身用膳比常人麻烦些,可不好叨扰惠妃娘娘。”林容感激地解释了一番。
阮惠妃:……
“那,妹妹慢用啊(你开心就好)。”她艰难道。
低位妃子来请安居然在自家大殿吃早膳?阮惠妃越看越觉得憋屈啊!她很想拍桌子大骂“林氏嚣张跋扈坏了规矩”,可到底坏了哪条规矩,她说不上来。
因为当初制定宫规的人没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并没有任何一条规矩上写着“不允许携带早膳至别宫用膳”。
好不容易吃完了,林容一挥手,宫人们把碟子碗都重新收入食盒。另有宫人捧了茶碗痰盂来给她漱口,端了胭脂水粉来重新描了唇。
整个大殿飘逸着一股子葱油味儿,阮惠妃吸了吸鼻子,脸色更黑了。
她想起来,她自个儿的早膳还在内室,一口没动。
因为林嫔进来的时候她太紧张了,心气儿一上来就放下筷子冲了出去。结果观看了人家享用美食的全过程,自个儿尚且饥肠辘辘。
……魂淡啊。
可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再回去吃也来不及。
很快,其余的嫔妃陆续到了。
阮惠妃按住自己酸疼的胃,笑着受了嫔妃们的礼,一一赐座。新妃们除了林容来的早,其余人也没有敢迟的,大家三五成群结伴而来,一块儿给惠妃行了觐见大礼。
“妹妹们起来吧。”虽然腹中不舒坦,惠妃倒也没刻意刁难这群新妃,行了礼就叫起来赐座。说来,她这后宫掌权人做的名不正言不顺,既没有皇帝的隆宠撑腰,还面临着王家姑娘几月之后明媒正娶做继后的压力。她压根就没有向所有新妃立威的资本!
众人都谢了恩入座。
不过区区一面之缘,林容就能粗略看出各人的品性脾气。有人神态自若、大方落座,如赵婕妤和崔容华;有人唯唯诺诺、满脸瑟缩,如两位贵人、美人;有人神色骄矜、目中无人,如阮惠妃的亲妹妹阮明玉;还有的人神色就有点诡异了,脸色涨红着,目光卑微中夹杂着莫名的愤恨——不用说,她是林婉。
林容暂时用不着她,懒得理会对方。
上头的惠妃倒是有事儿找她。
“瞧你们都是水灵灵的人儿,这岁月不饶人,本宫和旧日的姐妹们还真是红颜不再了。”惠妃状似无意地说道。
惠妃自惭形秽,下头新妃们哪个敢接话,还是阮明玉笑道:“姐姐双十年华、风华正茂,我们年轻肤浅,才是比不得呢。”
林容听得一阵恶寒。
呃……说良心话,新妃们都尚且年幼,身量没长开。十四五岁的年纪,在后世就是个懵懂的孩子,还真不如上了二十岁的惠妃。可不论是皇室还是民间,都认为豆蔻年华最惹人疼,女孩子十三岁就能出嫁……
林容不太理解这个时代的审美。
“明玉谦逊了。”惠妃和自家姐妹一唱一和,伸手一指坐在最末的林婉:“你们十一位新妃都是年轻貌美的妙人儿,但若论谁最出色,本宫倒觉着林选侍最是妩媚动人。林选侍的年纪是最小的吧?和你一比,便是旁的新妃们也都黯然失色了。”
林婉茫然之中站了起来。她虽然高傲自负,却也知道阮家和林家不对付,阮惠妃怎么可能真心抬举她?
“娘娘错了,这批新妃里年岁最小的是十三岁的安贵人。这位林选侍,本宫记着是十四岁吧?”德妃高氏慢悠悠地接了口,朱唇轻启,将一颗吃剩的枣核吐在侍女捧着的帕子上。
“哟,那也忒小了些。”惠妃笑吟吟地和德妃闲话家常,又看向林婉:“唉,妹妹如此天姿国色,却被压在区区九品选侍的位子上,真真是可惜啊!林嫔以三品高位入宫,羡煞旁人,为何不趁机向皇上、太后求情,为自家亲妹子讨个体面点的封位呢?”
林容撇撇嘴。
这挑拨离间的手段实在太拙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