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折腾半宿,终于重归平静;没睡上两个时辰,外头人又忙着把主子们叫起来。
李弘是黎明时分就要爬起来上朝的。林容被守夜的两个大宫女摇起来,浑身散了架一般伺候李弘梳洗。她尽力打起精神,一丝不苟地亲手为李弘更衣、净面、漱口,手脚麻利地很。
做完了这一切的时候,李弘对着铜镜一挑眉——他这人脑子比别人快,时间观念也更强。他很轻易地计算出来,林容这一通伺候的时间,至少比旁的嫔妃快了两刻钟!
两刻钟能干多少事?足够他多看一本长篇大论的奏折,也足够他在早朝之前,从提前到位的臣子中挑两个人,谈几件要紧事了!
碍于文明发展的程度不高,这个时代不论男人女人,对“效率”这个词都不是很看重。李弘没想到,这林嫔虽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娇女,倒是个务实的性子啊!
李弘因此对这位政敌产生了共鸣……
两人都一声没吭,最后李弘走的时候,林容才按着规矩至门前恭送。看着皇帝圣驾没影儿了,林容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栾姑姑,若我记得没错,今儿是不是要给惠妃请安了?”
“娘娘说的是。华阳宫昨日夜里传话,说是惠妃娘娘已经病愈,请各宫嫔妃照常晨昏定省。”栾秋华轻声道。
林容不耐烦地咬了咬牙。
她这人,能够颇为自豪地宣称自个儿不怕苦、不怕难、甚至不怕死;可另一方面,她也是个女子啊。
一整晚辛勤“工作”,一大清早爬起来伺候人,还要去给阮惠妃请安?她昨晚满打满算才睡了两个时辰,搁现代就是四个小时!
宫妃就是个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职业,那些常年见不着皇帝的人闲得骨头都锈了,一旦要侍寝了,这工作量可真不小啊。
“那就预备着,给本宫上妆梳洗,挑那件衣襟宽松的月白撒梨花的裙子。发簪步摇花钿你们来选,别用赤金,压得本宫脖子酸!还有,把肩舆抬过来!”林容打着哈欠坐到了妆镜台面前,巴掌大的小脸一仰,竟闭目睡了过去。
栾姑姑:……
“姑姑,上妆吧。”南乔扯了扯她的袖子:“娘娘这意思就是要我们看着办!”
***
半个时辰之后,林容的玉辇出现在了华阳宫院门前。
冉冉升起的火红日头正辉灿耀眼,她举起手遮了遮眼睛,又打了个呵欠。
华阳宫外院守门的几个小宫女都震惊地看着她。
大家真的很惊讶……因为林嫔娘娘来早啦!
整个华阳宫上下都知道,林嫔和自家主子结梁子了,而且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梁子!随着林氏从区区秀女一跃被册封为嫔,又有太后保驾护航,她已经成了阮家的头号大敌!
阮惠妃一直在装病,至于装到什么时候,她正在观察谢太后的态度。可昨儿晚上她突然决定“病愈”,不是因为谢太后,而是因为林嫔!
“皇上被林嫔这狐狸精给迷住了?”这是阮惠妃在得知皇帝留宿毓秀宫后的尖叫。
她对此惊恐交加!当初她嫁给皇上的时候,也是个性情纯真、甚至对丈夫抱有爱情幻想的小女人,可她足足被晾了三个月才得到伺候皇上的机会。那段日子里傅贵妃还不是贵妃,日夜得到皇帝专宠,把她逼得十分狼狈。
林嫔只用了两天!
两天。
阮惠妃坐不住了,传令下去,说自个儿病好了。
她倒要看看,一别半个月,这林嫔是不是变成了狐狸精!
上头主子咬牙切齿,下人们跟着心怀忐忑。大家都认为,林嫔今日第一次来请安,是一定会闹出幺蛾子的!最常见的做法就是迟到片刻,再故作姿态地请罪道“妾身昨日伺候圣上累着了,误了时辰”云云,拿着皇帝的恩宠来给惠妃娘娘一个下马威!
这不是嫔妃们恃宠而骄一贯的做法吗?
可林嫔竟还来早了。
呃……
等林容缓缓跨进内殿,刚接了消息、早膳都还没吃上一口的阮惠妃如临大敌地从内室步出时,她脸上的惊愕之色比外头的宫人们更甚。
眼前的林嫔,不单早早前来请安,连一身装扮都如此清减素淡。
月白色撒梨花的褶裙,外头罩着碧色软缎夹袄,发髻是最寻常不过的如意髻,上头除了两根白玉簪子就是海棠绢花之类。
嫔妃侍寝按例有赏赐,皇帝前脚走,御前内监后脚就会把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等送进去,寻常人得了这些东西,都会在请安的时候穿戴上以示恩宠。就算没得能到可以佩戴的东西,也会因为心情好,装束地比平日更华贵些。
林嫔反其道而行之,不知道的,还当她失宠了呢!
“林嫔……妹妹!今儿,倒是挺早啊。”阮惠妃费解地扯了一个客套的笑。
她的脑子里有无数个念头乱窜——难道说这林嫔在向她求和?
若不是求和,又为何要故作谦卑的姿态,早早来请安不说,还装扮地如此素净。
不,不对!林氏此女不简单,这里头多半有诈啊!
下头,林容忍住了打呵欠的冲动,正儿八经地给她行了初次觐见的大礼,就坐在旁侧椅子上歇了下来。
随后,大宫女含芷和湛露两人领着几个二等宫女,将随身捧着的食盒打开,从里头端了一碟子酱菜、两碟子春卷和蛋饼、并一碗羊乳,伺候林容用起来。
阮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