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尔尔想立即逃离这间办公室,但她的双脚像是钉在这块地板上一样,怎样都无法移动。
楚储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担心道:“怎么了?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张姐喜欢鲜切花,经常更换办公室里面的鲜花,每次进来都有一种春意盎然的感觉。她每次进来都觉得心旷神怡,会油然而生一种“这个世界真美好”的积极感。
但新来的同事看上去似乎不是。
郑尔尔张嘴,她听见自己用轻快的语气说出一句:“我没事呀,我的工牌找到了吗?”
她惊恐地发现,她的喉咙不受她的控制,在这间办公室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控制自己说出的话。
她看到被称为“张姐”的人事从桌面的收纳盒里面翻出一根湿哒哒的深色挂绳,下面坠着一张有明显划痕的工牌。
“张姐”用她的四根触手当做脚,慢慢向她滑来。工牌挂绳上的水滴到光洁的地板上,随着触角的挪动,蹭出一长条血色的痕迹。
“给你,你的工牌。”
“张姐”的触手缓缓伸到她的面前,另外三根触手正在半空中挥舞,下一秒就要到她的面前。
她心跳急促,急速吸氧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的时候,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眼前的场景一瞬间改变。
人事张姐正保持着递给她工牌的动作,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张姐黏腻的触手消失,这间办公室也不再充满血色。
亮堂堂的办公室里摆放着两张办工作,地面干干净净,桌面上摆放着几瓶刚插上的鲜花,粉色和白色的风铃开到了顶端,团团簇簇。
她又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谢谢。”她接过工牌。
郑尔尔的直觉告诉她,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接过工牌,然后按照安排到她应该去的岗位上去。
楚储本来也是看她出神,想拉一下她,让她接过工牌。现在看到她状态恢复不少,她顺势松了手。
楚储松手的瞬间,郑尔尔眼前又出现了伸长触手的“张姐”以及满地的血渍。
郑尔尔一翻手,重新握住了楚储的手。她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变幻,那个“正常”的张姐又出现了。
“……你别拽我这么紧。”
楚储的手腕被她握住,力道有些大,她不是非常舒服。
早上还有个例行的部门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楚储急着去开会,她甩了甩手腕。新同事的手像是黏在了她的手腕上一样,甩不脱。
她为难道:“那个,新同事,我还有个会要开,你……你要不然先松手?”
“小楚很受欢迎啊,连新同事都想和你交朋友。”张姐揶揄一句后,提醒道:“好了好了,这个同事正好和你是一个部门的,你们一起过去吧。例会也可以带新同事一起。”
楚储点点头:“走吧。”
新同事听见离开,竟然拉着她的手腕,越过她,先一步出门。
楚储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小跑两步才跟上,不至于让自己左脚绊右脚摔倒。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等等等等!你知道工位在哪里吗?你就直接往前冲?”楚储的语气没有先前那么友好了。任谁被莫名其妙拽走,都会恼怒。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掰开新同事拽住她的手,然后甩了甩这只被捏红的手腕:“怎么了,你花粉过敏吗?跑这么快?”
手被甩开的时候,郑尔尔已经做好了看到怪异场景的准备。
——但没有发生。
办公区域,同事们在各自的座位上。
刚到办公室的同事们正在开机,过道上来来往往拿着水杯去茶水间接水的同事,一切仅仅有条,没有任何异常。
她又伸手去摸楚储的手腕,她抓住,然后松开。
场景没有任何变化。
楚储干脆把手伸到对方的面前:“你是想拉我的手吗?拉。但是丑话说在前面,我是异性恋。”
郑尔尔一愣,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恐惧还没有褪去,她看四周无人关注这个角落,才小声询问:“你看见了吗?刚才的办公室,那个“张姐”长得和章鱼一样,地板上全是红色的!是血吧!”
楚储拧着眉:“什么和什么?”
两人还在办公室附近,楚储干脆强行拉着新同事回到办公室门口,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然后松开了手。
“有什么?”她指着办公室内的场景,问。
张姐还在那里整理花瓶,听见门口响声,她侧头看来。
浓密的黑色卷发垂到肩侧,她分了几股绑起,看上去像海藻一样。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楚储礼貌回道:“张姐,忘了问,新同事的工位在哪里呀?”
“就坐你工位边上吧?主任没细说。”张姐说:“帮我把门带上。”
关上门,楚储双手抱在胸前:“谁是章鱼?”
郑尔尔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难道是她刚才看错了?但是那个场景那么真实……
楚储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花粉过敏?你眼里都是红血丝,我那里有抗过敏药,给你拿一粒吧?”
郑尔尔嗫嚅应下。
她跟着楚储,到她边上的工位坐下,就着楚储给她拿的矿泉水吞下一粒过敏药。
楚储拿着笔记本去会议室开会,郑尔尔慢慢熟悉她安排的工作。
兴许是药效上来了,郑尔尔觉得自己不再发冷汗,心跳也缓和到正常跳动频率。
六十三层,窗外的雾气缓缓散去,阳光洒进办公楼。
郑尔尔慢慢进入工作状态。
应该就是花粉过敏,外加昨晚没有休息好。她想。
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
楚储把笔记本放在桌上,准备先去一趟厕所。
会议室和办公区域不在同一层,她不常到这一层,一时半会找不到厕所。于是干脆走了消防通道的楼梯,准备回到楼上办公层,去寻找厕所。
消防楼梯需要门禁,“滴”一声刷卡后,她用力推开楼梯前的木门。
消防区域的门因为防火要求,确实比寻常前台附近的门要沉一些,但也不至于沉到,她整个人都已经扑上去了,都只能打开一个小口。
楚储视线下移,在略微张开的门缝处,看到一只垂下的,苍白的手。
手指的皮肤粗糙,虎口处有明显的茧子,应该是常年握住什么东西留下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走廊口的监控,上面应该闪烁的红灯今天没有亮起。
她垂下眼帘,默默关上了这道门,转身径直回到会议室。
会议室内,楚储转着笔,心不在焉地听着例会上的报告。
章鱼。
血色的地板。
消失的安保。
在她握上郑尔尔的手腕的时候,对方口中描述的场景有一瞬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人事办公桌上的玻璃花瓶里面,盛满了暗红色浑浊的液体。
不是粉色的海棠、也不是白色的风铃,是一支又一支,哦不,是一条有一条,展开着尖刺,贪婪地吮吸着瓶内浑浊液体的章鱼触手。
郑尔尔看到的还不是全部。
在她的视角中,“张姐”——章姐,那只硕大的章鱼。它的脑袋顶在了天花板上,每一次神经反应,它的脑袋上都会或张开或闭合无数眼睛,密密麻麻,鲜有空隙,恶心至极。
它藏在脑袋下的嘴张开,流淌着不知从哪里沾染上的腥气的血,混着口水,滴到地面上,再随着它的触手挪动而蹭得到处都是。
地面、桌面、墙壁,甚至是天花板和她的脚面。
楚储捏住旋转的钢笔,打开笔盖,翻开笔记本。
她展开新的一页,写下:
【玩家023号,郑尔尔。女,能力未知,初步判定能够观察到部分真相。需进一步跟踪观察。】
她犹豫一会,还是写下另外一行:
【疑似玩家024号,姓名未知。疑似男性,能力未知,初步判定假扮为大楼安保。暂无法进一步观察。】
最近,出现在她周围的异常,似乎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