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瑜伽论四曰:“红莲那落迦,与此差别,过此青已,色变红赤。皮肤分裂,或十或多。故此那落迦,名曰红莲。”
有俱舍光记十一曰:“钵特摩,此云红莲华。严寒逼切,身变折裂,如红莲华。”
在池予的眼里,红莲盛放,妖艳灼灼!第一次看到红莲业火时,她只觉得火光太红,太妖艳;再次看到红莲业火,她还是觉得火光太红,太妖艳,可是她心中再没有了那丝怜悯的悸动,想到那洞穴里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这是它们自作的业。
火光渐渐的消逝了,凄厉的哭喊声消失了,那妖气森森的洞口也坍塌成了灰烬。
净尘独立峰顶,手持念珠垂目诵经,不知是为白骨念往生,还是为妖孽诵超度,一卷经文念完,抬头平静的看着滚滚硝烟升空而去,才放下了手,平静的转身走到池予面前,道:“走了。”
坐在雪地上的池予抬头看着他平静的眼眸,点了点头。
净尘微微一挑眉,含笑道:“走不动了?”
池予再次点点头。
净尘嗤笑道:“值得吗,现在连个小孩子都比你强!强行开启神识,你必要承受负累,明年你都别想能重开神识了。”
“……只是想做就做了。”池予有些郁闷,她当时想做就做了,哪里多想到后果值不值得。
想做就做,何等的任性妄为!净尘无声的笑了,蹲下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叫声好哥哥,我背你。”
池予面无表情道:“明齐差点成了我师兄,按辈分你是我师叔。”
净尘啧了一声道:“怎么把这个都告诉你了,真无趣。”他转身把背向着她道:“便宜你了,上来!还有,你可别叫我师叔,咱们不同宗,你也没拜白贤真人为师,别乱认长辈啊。”
池予弯唇一笑,爬上了他的背。
风雪依旧,白雪茫茫,天山迢迢!
池予趴在净尘的背上,看着与天空相接的茫茫天山,看着连绵起伏不断的雪峰,看着洋洋洒洒飘落到他们身上的雪花,她只觉得昏昏沉沉,有些天旋地转,搂紧了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宽厚结实的背,沉着平稳的脚步,安然宁静的气息,池予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一阵风吹来,她轻轻的颤抖了下,打了个哆嗦,喃喃道:“法师,我冷!”
说着只觉得一股热气自他背上传来,环绕着将她包裹在里面,驱散了她的寒冷,瞬间温暖起来。
“法师,我饿了!”
净尘笑道:“要不我去一下妖穴,看看找块烤肉给你?”
池予轻笑道:“我才不吃妖怪的肉。”
净尘微微挑眉:“不然我给你咬一口?昔日佛陀舍身喂鹰证道,今日我净尘舍肉喂你,渡你成佛!”
池予唇角笑意更浓,轻轻道:“法师,我困了!”
净尘微微侧头,她的发丝缠在他脖子上,轻轻拂着他的脸颊和耳朵,痒痒的酥酥的,瞥见她长睫覆盖住了眼睛,发出沉稳的呼吸声,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柔声道:“嗯,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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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净尘和池予终于走出了雪山,走出了这险峻陡峭,直冲云霄,妖魔鬼怪横行的雪山。
山外此时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到处是生机勃勃的一片,冰雪已消融,春暖已花开,竟是春天已到来了。
池予有些惊讶,他们进山时是初冬,在山里呆了不超过十天,怎么出来就已经是春天了?
净尘道:“没什么好惊讶的,没听过山中一日,山外已一秋了吗!我们在妖洞里呆了有一会了。”
池予道:“妖洞?”
净尘睨了她一眼道:“不然你以为山里那么多的妖孽是怎么来的,不是所有的生灵都能变成妖的。”
池予点了点头,看着满目的青草,万物复苏的气象,从他的背上下来,脚踏在柔软的草地上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复苏。
因为她的任性妄为,强行暂开神识,导致了她承负过度,在寒冷的雪山里,她体质比孩子还要差,只得依附在净尘身上,让他一路背着下了山,如今离开了雪山,山外一片春的景象,她终于不用时刻黏着他取暖了。
两人走了二三十里,看到了早已等候在外多时的明法明齐,两人看到净尘和池予,也顾不得什么出家人了,抱着师父就哭了起来。
虽然遭到了妖僧师父的一通取笑,也不纠结怎么师父又变成了妖僧师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四人便在当地休整了几日,才继续上路往碎叶城去了。
从雪山下来,便是西突厥统领的大草原领域,是游牧民族的天下,而碎叶城则是西突厥的王庭所在地。
据说突厥人信奉的是拜火教,而不是佛教,他们崇拜火,以火为圣物,敌视佛门弟子,明齐和明法都忧心仲仲,因为突厥控制着整个通往西方天竺国佛陀的所在地的边关要塞,他们敌视佛门弟子,只怕会为难他们,不放他们西行?
四人在草原上行走了一日,因为在雪山遭遇雪魈袭击时,明法便放马自行走了,待雪崩后师兄弟两人会合,没找到师父和池予,却找到了两匹他们失了的马匹,两人边走边找,直到出了雪山也没有两人的消息。
如今只有两匹马,让净尘和池予骑了马,明法明齐随马走路,行程便慢了下来,在将近碎叶城时,一群骑兵冲了过来,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为首的突厥将领上前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才开口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僧人,要去往何处?”
明齐急忙回道:“我等是从东土而来,往西方拜佛求经的僧人。”
将领突的伸手指向池予道:“她也是僧人?”
明齐道:“这位池姑娘是出云山弟子,与我们相识,到碎叶城是寻人的,刚好与我们同路有个照应。”
将领才点头道:“好吧,你们跟我来,去见我们可汗。”
明齐一怔,他们的可汗就在这里?
西突厥的可汗叫侗安叶护,此时正是春猎之际,正率领着部下将士们狩猎,听闻净尘法师的到来,亲自出了帐篷营寨外等候。
池予还担心妖僧净尘法师那妖邪的做派,不会给突厥可汗好脸色,但净尘终究还是那个净尘,仍然保留有法师的交际手段,和侗安叶护可汗相见时,乃是一派得道高僧,从容应对,高深莫测,让她有种净尘法师回来了的错觉。
可汗似乎对净尘的作风态度很满意,让他们先到碎叶城安置 ,待两三日他们春猎结束,便回城相见。
碎叶城方圆十里,各国商人杂居于此,是个多民族杂居,多宗教信仰的混乱之地,里面有拜火教信徒,有佛门弟子,有道家居士,有密宗僧人等等。
突厥人喜欢居住在帐篷里,因此可汗的王帐不在城内,所以突厥士兵还是带着他们进入了碎叶城,安排他们暂住在城里的驿站里。
见过侗安叶护可汗后,妖僧净尘是满脸的不耐烦,脾气都暴躁了很多,人也越加阴阳怪气,明法明齐都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伺候,不敢在他面前招惹他。
池予也有些奇怪,对妖僧净尘的阴阳怪气的暴脾气作妖,她充耳不闻,闭眼不看,任由他闹,就是不理他,安静的呆在房里打坐修练,她看得出侗安叶护可汗的古怪,对净尘古怪,对她的态度也古怪。
“再怎么打坐修练,你也不能马上恢复,还练什么?”净尘阴阳怪气的嘲讽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池予沉默。
净尘又道:“侗安叶护可不是普通人,就你现在的普通人体质不说了,就是换作以前,你也不定是他对手,他修的大约是合修,最复杂的那种,佛道宗玄魔鬼妖,什么都懂一点混合在一起,居然还没走火入魔,这种人最麻烦了。”
池予还是没说话。
净尘自言自语了一番,看她不理不睬的,也恼了,一把将她拽起来怒道:“跟你说话呢,你不理我是吧?”
池予一脸懵道:“那你要我说什么?”
净尘一噎,恼怒道:“我说你为什么非要来这里搅这趟浑水,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池予道:“奉命下山。”
净尘烦躁道:“你神识都被封了,一个人能做什么,先回去找你的师兄弟再说。”
池予道:“我都到这里了你让我回头?”
净尘道:“回头怎么了,不回头就你现在连个普通人都不如,一个人能做什么?”
池予沉吟了下道:“要不,你帮我解开我的神识?”
净尘眉头一跳,心猛的漏跳一拍,看她眼里闪烁着狡黠揶揄之色,恼怒着一敲她的头,骂道:“不知羞耻,要老子破戒,想得美!”
池予捂头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了?”
净尘哼道:“老子元阳未泄,一身九阳真气,岂可轻易破身。”
池予满脸窘迫,讪讪道:“我是说你怎么这样急躁,侗安叶护可汗让你很不安吗?”
净尘一僵,挑了下眉道:“不是他让我不安,而是我讨厌他。”顿了顿道:“池予,你真要留在这里?”
池予道:“他不是要我们在这里等他吗?”
净尘道:“他可拦不住我!”
“可是明虚真人就在此,我都来到这里了,怎能空手回去?”
净尘看着她半响不语。
池予迟疑着问道:“你……为什么讨厌他?”
净尘迷眼有些意兴阑珊:“不为什么,就是讨厌!你既然非要留在这里,我也不耐烦看他,让他去对付好了,反正这是他的强项。”
池予愣住了,他什么意思?
净尘道:“池予,侗安叶护可汗这人不简单,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吧,不过看来你也感觉到了,我也懒得理你们了。”说着往她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一个两个冥顽不灵,都是死心眼的,你别再弄得我一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