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雪 第3章 第二章-赤华

那是一把略显古旧的太刀，但刀刃却格外新。在路灯的照耀下，反射出阵阵寒光。

莲感觉自己仿佛见过这把刀。

她走向那把刀。白色的刀柄上，重叠着墨色的菱纹。

她握住那刀，略微用力，便有了些许松动。

她拔出那刀。

就在那一瞬，一阵光晕自那刀周围辐射开来，将周围的一切都包裹了起来。一时间，四周的事物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就连那赤色的雪，也停留在了空中。

红色，无尽的红色自那刀留下的缝隙中喷涌而出，在地面上积起，然后，扭曲凝固，仿佛枯死的树木一般，诡异的拱起，形成一片赤色的树林。

那树的表皮并不像通常的树一样，反而十分光滑。它在低处基本没有什么分杈，而在高空，无数的枝丫宛如丛生的利刃一般，直指天际。

天上的月，是血色的。

莲不仅退了几步，手中紧握着刀柄，四周已然全部变为了赤色的扭曲之物的天下，密匝匝的赤木林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而那熟悉的城市却早已不知去向。

脚下仍薄薄的积着一层赤色的液体，每移动一步，那红色都会浅浅的飞溅开来。

忽然，凭借本能的反应，莲举起刀，做出防卫的动作。

有踩水声，自那密林的深处传来。

“啪……啪……”沉重的声音逐渐近了，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正在接近。

就在莲正对的方向，一只苍黑的“兽”探出头颅。

它大约有两人高，四肢像翻折了一般，向后扭转，支撑着硕大的身躯，尖锐的齿，自那或许可以称为是“嘴”的地方探出，向下滴着粘稠的液体。而那似乎应该是眼的地方，则什么都没有。空洞的“眼窝”中，红色在其中流淌出来，顺着头部滴下，落在地上的血色液体中，发出零星的声音。

“咕……”“兽”意义不明的吼叫着，忽然张开嘴——严格来说，是将整个头部裂为四瓣——露出内里密布的獠牙。

几乎是本能的格挡——“兽”的巨齿与刀刃碰撞，发出尖锐的撞击声。手被冲击打的生疼，虎口被震得丝丝发麻。莲将刀侧向一偏，顺势向旁边滑去，绕开了“兽”的头部。

那“兽”松下口中的刀，转手向侧边袭去。红色的液体不断的从它的“眼”中流下，将半边头部浸为血色，仿佛由地狱再生的邪物。

莲移换身形，向右轻转，转手，将刀狠狠的砍在了“兽”袭来的前肢上。眩黑的液体迸发出来，在地上的赤浆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幅诡异的图案。

“嗷——”“兽”吃痛，黑色的液体不断从斩断的肢体中流出。“兽”仰天长啸，那声音仿佛无数的灵魂在哭喊一般，直刺耳膜。莲甚至感觉有点眩晕。

可惜她没有时间迟疑下去，“兽”的利齿也不会让她有这个时间迟疑下去。躲过迎面而来的头颅，莲转动手腕，准备从旁边狠狠的刺入它的肚腹。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击在了莲的侧身，使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撞在了赤木之上。巨大的疼痛使她几乎承受不住，感觉嘴里面咸津津的。

那“兽”转向莲，两根如同矛一样的长尾和液体一般，在空中舞动着，同样和那断肢一样，流动着红与黑的混合物。这尾部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也未曾想过它竟会以这种方式攻击，是莲失算了。

“兽”张开巨口，尖牙在血月下映出赤红色的光芒，腥臭的血气扑面而来，它似乎更兴奋了。

血。莲抹了一下脸，发现血早已在头顶蔓延开来，手上粘腻腻的。大概是让这家伙尝到血的味道了吧，才会这样兴奋。

总不能就这样结束了吧？莲强撑起身子，举起刀，架住袭来的爪。而那两只箭一般的尾，便如流光一般向莲袭来。莲回刀后撤，反手一刀便斩在一条尾上。那尾瞬间就断裂开来，化为无数黑色的液滴，将赤木染黑了一大片。而对于另一条尾来说，这却是绝佳的隐蔽。

那条尾自黑暗中贯穿出来，莲忙转身。只差一点！那尾几乎擦着脸飞过，留下一道血痕。有几滴鲜血飞溅出来，落在了那把刀上，很快便不见了。

再次躲过连续袭来的爪。那尾部也调转方向，直冲着莲的面门而来。

“！”莲回刀，换向，精准的砍在那条尾上。那尾登时从中间被断为两半，墨色的粘液不断喷涌而出，溶解在地上的赤浆中。

正是现在！趁着“兽”嘶嚎之时，莲绕开了它的正面。给它最后一击！

那把刀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红了几分，渐渐的，变得殷红。一刺，那刀自“兽”的肚腹间穿过，然后一斩——那“兽”的身下登时割裂开来，流出无色漆黑的物质。“兽”挣扎着，开始汽化，最后完全没入了一地血色之中，没有留下一片遗骸。只有残留下来的无数飞溅墨迹，才证明了它的确存在过。

随后，那赤红的森林开始扭曲，崩塌，化为不尽的流体，向刚才“兽”消失的地方涌去。红色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之后，仿佛被吸入地下一般，无数的红涌入了漩涡的中心，然后，消失在了地表。

耳畔凉丝丝的，是刚下的小雪。一片一片的雪花，如柳絮一般，洁白无瑕，映照着皎白的月光。

一切归于往常。

莲感觉似乎完全失去了力气，躺倒在了地上。但她的本能告诉她，还是先回家才最好。刚才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显得十分不真实。可是莲身上的血迹，还有那把刀，却依旧存在。

那把刀不知何时，却多了一把刀鞘。黑色的质地，细密的刻着繁复的红色纹路。轻轻拔出刀，刀身光洁如新，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

莲在雪地中爬起身，向着那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雪似乎，要停了。

“我回来了……”

家里静悄悄的，母亲要值夜班，所以晚饭只能自己准备。

打开热水，莲决定先好好的泡个澡。现在，她需要一点时间，和休憩。

当她正准备进去时，却发现有点奇怪：血迹似乎只存在于衣服之上，而身上却什么伤口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莲清楚的记得自己的确是受了伤的，也清楚的记得那种痛楚，假如那不是梦的话——她也不相信那是梦——至少最显眼的，也会有伤口吧？

可是，没有。

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确，没有。没有一丝伤痕，头发也就是它原本的颜色，没有被染上血色的迹象。

或许它真的是某种难以解释的梦？某种难以解释的神经学现象？

可是那刀，却又无法解释，它的的确确是存在的，那沉重的重量感是绝对能清楚的感受到的。再者，它现在就在房间里，是莲亲手放在房间里的，不可能有错。

莲泡在热水里，试图将这一切打理明白。可是她无论如何，思路却总是一团乱麻。“不然就别想了吧。”莲这样对自己说，闭上了双眼，沉浸在热水浴中。

等到莲出来，简单的热了一份乌冬面当晚餐。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把刀就靠在床边上。漆黑的刀鞘没有一丝反光，仿佛要将人吸去一般。

拉出刀身，刀身光洁如镜，映照出自己的眼睛。接近刀镡的部分，有三个铭文，不过，能隐约的看出“赤华丸”三个字，这大概是这把刀的名字吧。

不知怎么，握住这把刀的刀柄之后，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莲的确从未见过它。这熟悉却又没由来的，就像不久前几乎本能的战斗一样，奇怪。

回到这件事本身。莲思考着，不知是否要告诉他人。不管怎么说，整件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异。

看着桌上的赤华丸，莲决定暂且先不往外说。把赤华丸放到墙角，走到窗边，准备拉上窗帘。

窗外，雪不知何时已经是停了。月自薄云的后面探出来，将皎洁的光芒洒向这一片祥和的大地。似乎那轮赤色的月亮，只是幻想。

拉上窗帘。莲坐回到桌边，又望了一眼角落里的赤华丸。它就在那里，沉浸在阴影中，鞘上的花纹轻轻闪烁，似乎散发着微光。

还是赶快写功课吧，不然可是要写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