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球权还在双V1的手上,暂停结束后仍然是昼神发球。赤苇抬起眼,他看见昼神朝他弯了一下眼睛。
“……”
看实况跟看现场有差别,在场上打比赛,同样跟在场外近距离研究比赛有差别。赤苇本身是打球的,而且早八才刚打过比赛,因此操作“冥想训练”起来特别轻松。
冥想训练,简单来说,就是把自己当作在场上打球的选手,去考虑在场上触球的力道、击球后的球路运行轨迹、空气阻力对球造成的可能性阻滞,以及预判球的最终落点。
冥想训练是每个选手在赛前的基本操作,赤苇用在这里,刚好可以辅助自己分析局势。
赤苇在脑袋里完整地慢动作重播了一遍,昼神刚才发过来的那一颗落在三米线前后、十分平平无奇的球。
赤苇懂了。
赤苇冷静地开口:“白山前辈,对面那名背号六号的选手的发球,他发球抛的球是不会旋转的,所以,当他把球打过来,球只要还没过网子之前,球体都是会保持不旋转的,但只要球过了网子,球体就会开始旋转,而球转得最极致时,刚好就是在球即将要落下的那一刻。”
赤苇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道:“白山前辈,如果用低手去接的话,送球出去的时候,力道可能要大一点……就是,白山前辈只要你的力道不够,就会出现连锁反应,导致举对托这一颗机会球会受到局限,继而让主攻手的扣球,很有可能会像刚才那样,直接被反扣回来。”
“赤苇,你别紧张,我之后会用高手,去接那名背号六号选手的发球。高手也确实相较于低手来说,更加精准一点。”白山擦了擦汗,喝了一口水,又问:“赤苇,你还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讲出来。”
“那么,前辈们需要换人配战术吗?”赤苇心想,龙谷的球员,从第一局开始到现在的第二局后半,都是维持第一局刚开赛时的首发阵形。而他们的分工合作打法,并不会让他们消耗太多的体力,所以不会出现打得很累,需要换人下场休息的情况。
“我们应该可以打到最后。”白山身边的主攻手,兼副队长很快表示。
赤苇点了点头,发现眼前这位副队,是刚才处理修正球,有一点点没有处理好的主攻手。赤苇好奇地问:“前辈,你刚刚处理球……是想要打斜线吗?”
龙谷副队笑着回答:“哦对啊,我的惯用手是右手,然后,A快虽说是球线最短的快攻,但如果球线真的太短,就会变成我的身体,反而要歪一边去击这一颗球。我的身体只要一歪,原本的直线就开始斜了。而且修正球本来就不太好打,大部分我们在处理修正球的时候,几乎都是1step起跳,好一点的情况是有打暗号,知道球会飞给谁,还可以调整进攻脚步,坏一点的情况就是来不及打暗号,便只能站在原地,看球会飞到谁的头上,就由那位被球雀屏中选的幸运儿,负责把球送回去。”
看来木兔前辈的选线理论,在各个攻击手的脑袋里,都多多少少有相通的地方。不过,如果非常讲究细节,还是有不小的差别的。赤苇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突然没下文了。
“……”
各个球队都有他们独特的球风,龙谷是白山的球队,不是赤苇的球队。赤苇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改变龙谷的风格的,所以是赤苇要适应龙谷的说法,不是龙谷的球员去适应赤苇的说法。
反之,木兔前辈的选线理论,适用在他个人,或者,甚至是适用在枭谷其他选手的身上,都很契合,因为这是枭谷的球风。
赤苇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提醒白山前辈他们的事情了。
赤苇乖乖坐回长凳上,听白山前辈利用剩下的时间,和队友配战术。
赤苇边听白山前辈配战术,边默默地进行头脑风暴──就是,白山前辈大概不会跟木兔前辈打配合,而赤苇也不会跟龙谷的主攻手打配合。
赤苇觉得,不把木兔前辈的选线理论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更何况,自己已经很大程度,限制了木兔前辈打各式球种的发挥,木兔前辈在目前,根本很难去做到选线的动作。
这样的话,整个中央主体馆好像就只有木兔前辈和他,知道选线理论?所以,这是木兔前辈和他的秘密──嗯嗯,龙谷打双V1的比赛,赤苇少说也是参与二分之一的了,用四舍五入算起来,木兔前辈就是输在自己的手上没有错。
之后,如果木兔前辈去和其他队伍打,赤苇没有参与的话,赤苇会希望木兔前辈一定要拿下胜利。不过,如果是赤苇对上木兔前辈的话,赤苇觉得,木兔前辈输在自己的手上,不,应该说,木兔前辈只可以输在自己的手上,这样的感觉……赤苇眨了一下眼睛,他很喜欢。
同一时刻,双V1收队区。
差点把自己盯成一座望夫石的木兔同学,看见赤苇回到位置上发呆,才把注意力拉回队友的这边,“喂昼神,平板借我一下。”木兔接过平板,拔出平板上的Apple Pencil,很直接地问:“及川和宫侑,你们知道九根号二吗?”
及川擦了擦汗,回答:“男子排球场地,长18米宽9米,把我们的排球场地从中间划一条线,剖一半,可以分割成两个正方形。正方形的对角线是九根号二。那么,以球场最左边的尖尖角为圆心,以九根号二为半径画圆,以画出的圆里,取涵盖到球场内范围的扇形,会取扇形的原因,那是因为我们球员的守备范围是扇形的……总之,我们会发现,只要把球朝着这个扇形的边线打,不打出去,再用鹰眼系统从上空鸟瞰整个球场,球是会压在尖尖角附近的边线内。”
宫侑放下水瓶,接过话头,“为什么突然提到九根号二?这么说,我们扣球,只要不是很直的那种,几乎都会被分成斜线扣球,啊扣球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基本上不会去瞄准九根号二打吧,哦……有一种状况,倒是会特别瞄准九根号二打……”
及川挑了挑眉毛,对木兔比了一个请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木兔翻过平板,给双V1的大家看了自己在平板上画的球场图。感谢及川同学先前讲解过,到底什么是九根号二,否则,应该没有人可以看得懂木兔画的丑图到底是什么鬼。
木兔很快解释:“会瞄准九根号打,那当然是因为当二传修正完的球,托过来四号位还是一样烂,我们攻击手在处理这一颗烂球的时候,瞄准九根号二打,通常可以反过来得分啊。”
宫侑一秒炸毛,“木兔前辈,你不要因为赤苇被抢走了,就对我们讲话这么失礼啊,到底谁的托球会很烂?及川前辈?还是我?!”他炸毛完以后,又看向牛岛,语气瞬间变得十分有礼貌,“牛岛前辈,因为你的惯用手是左手,所以当你在二号位置处理修正球,你会怎么处理?”
牛岛在大部分的暂停时间里,几乎不会参与战术讨论,他通常扮演的角色,会是和桐生一起当两个安静的帅哥立牌。不过在面临都打出水平的高端局劣势场面之下,牛岛认真回答:“攻击手出现处理修正球的情况,比较常会发生在攻击手和二传的节奏没有搭配好。”
“我对自己停在空中的时间有把握,我会等这一颗球,飞到我能碰到的击球点时,用吊球处理。”
宫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牛岛前辈,然后呢,木兔前辈,你还没把你的九根号二讲完?”
木兔把平板还给昼神,扭过头说:“很简单啊,你跟及川可以多托烂球给我,让我去打九根号二的球得分,要说为什么,因为九根号二的球,并没有斜线直线的分别,而是会被单独拎出来说打九根号二。按照我对赤苇不好评价的扣球的了解,赤苇肯定不知道九根号二是什么,这一招就叫做──垂死挣扎。”
与此同时,木兔心想,如果这场比赛真的打输了,他一定会自闭躲起来,到时候躲得久了,赤苇一定会来找他……!
西谷:“我说,对手是龙谷大学,不是只有赤苇同学吧!?”
昼神把手上的平板,放到外籍教练坐着的长凳上,笑着表示,“木兔前辈的眼里只看得见赤苇同学,所以,用赤苇同学直接代指整个对手,很正常。”
及川和宫侑对视了一眼,木兔说的方法确实是方法,但不能否认的是,在和队里有位正常且优秀的主攻手牛岛,处理修正球的方式相比起来,木兔处理修正球的方式,只能说独树一帜。
宫侑的脑袋没有停止运转,他必须承认,眼前这两位主攻手的球风,实在是两个极端。
及川察觉暂停时间结束了,摆了摆手让队友回到场上,自己则边走边思考着──龙谷的队长白山,是个脑子和技术都在线的二传。再加上,他还外接了赤苇的脑子和视野,直接变成此次国体的大魔王队伍。及川眯了一下眼睛,要知道,白山就算没有外接赤苇的脑子和视野,他自己也有本事开天眼。
另一边,龙谷大学观众席。
宫治正用手机播实况,偷听双V1讨论战术,而他在听见木兔说的,“赤苇肯定不知道九根号二是什么”的话后,把木兔的“垂死挣扎”招式,读成了“惹老婆生气”。
看好戏的宫治同学,一秒伸长脖子问场下的那只猫头鹰,“赤苇,你知道排球场上的九根号二是什么吗?”
主审裁判的发球哨在宫治问完的下一秒钟,吹了下来。
赤苇在哨音戛然而止时,才回答宫治,“九根号二是球场上的角落吧?不过,如果我在场上打比赛,应该是分辨不出来,往九根号二打的球线,会是长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