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 第45章 心扉

“高四大概就这么多了，然后高三……”

“第三年了，跟班里同学关系都熟了很多，所以我也相对开朗。”

“那你住宿和室友睡过一张床吗？”楚凌强制压下话里的困意。

“没有，我没那个习惯，直到遇见你。”祝微林想推开他身上不属于自己的手，结果手主人不听话，反而抱得更紧。

“楚凌，再这样我换床了。”祝微林威胁他。

“不行。”楚凌干脆头枕他小腹上。

祝微林身体敏感，即使隔着被子和上衣也让他感觉到了痒，但推也推不动。

人怎么能这么赖皮。

“你还听不听？听就安分点。”

“听听听，我想听点有意思的，比如你有没有被人表过白，或者告过白，再或者干出过什么大事。”楚凌回了原位置，身子更往下躺。

这倒有点难为祝微林了：“我好像找不到你想听的这些，我高中挺老实本分的，没犯过什么事，有人给我表白也都拒绝了，说到表白，无非是那些传个话或者发个校园墙再或者靠人脉关系要到我联系方式；至于跟谁告白，这个我没有。”

“或者住校时候在宿舍聚餐吃泡面？不过这也挺平常的，我那会儿还会偷偷带手机，最放肆的时候会半夜和室友打游戏，不过幸好没被逮过啊，可千万不要学我哈。”

“我们是六人寝，想起来我室友也有抽烟的，我不喜欢烟味，不过好在他们都去好远的地方抽，回来必须洗澡。之前他们也让我试试，但我拒绝了。”

“对了，我上高一那会儿外面病情还挺严重，动不动就封校，要么选择回家要么留下，我选择了后者，那时候一个人在被窝里想，我什么时候能在外面租个房就好了，虽然不像住寝室热闹，但我也不怕孤单，至少自由。”

“我喜欢我们学校不远的立交桥，因为周五放学的时候，每每过桥都能看到夕阳，漫天一大片的那种，所以直到后来，看到这样场景就会勾起我那会儿回家的心情。”

这话让他自己发笑：“我爸和他新老婆有新的家，曾经我们那套房子给了我钥匙他就再也没来过，倒也有点安定。可那里不是家，我说的回家是笼统，我不能总打扰我妈，那时候十六七岁，其实心里也不知道去哪，只是放假了跟大家一样心里高兴，要‘回家’了。”

“我之前班主任是个男的，就跟隔壁老班那样，所以看到他的时候，我并不害怕，甚至有些……亲切，毕竟他们有着同样的和蔼。”

祝微林想了想，好像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不如问问楚凌有无可分享的，他觉得肯定比自己的阅历丰富。

结果扭头一看，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手还不忘抱着他。

祝微林：“……我讲得口干舌燥合着你当睡前故事了。”

他伸手去关床头的灯，只留微弱的夜光亮着。

把身上的手拿掉，他也没真的换床，只是拉拉枕头，和楚凌隔了点距离躺下。

……

祝微林半夜被热醒。

他想翻个身，却发现求之不得。

想抬一下被窝里的右手，发觉隔着面料碰到什么东西。

他困得迷迷瞪瞪，反手抓了一把，幸好在使出力气之前已经确定是什么。

他睁开眼，将发热源往旁边推一推，但纹丝不动没什么效果。

“抱歉……”

楚凌睡得死，全然不知道发生什么，祝微林只好挪开对方搭在他身上的手，掀开被子去了另个床。

他不敢多想刚才的触碰，还好反应得快，这么睡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很奇怪，自己睡前明明是背着楚凌的，结果睁开眼却是躺平略往右，两人紧挨着。

想着想着也就继续入了梦。

……

早上六点的闹钟响，楚凌关了翻个身继续躺。

直到祝微林洗漱完后叫他。

“楚凌快起床。”

得到的回应先是拖长鼻音的一个“嗯”，再是翻身的捣鼓。

祝微林去床头看充着电的手机，楚凌也睁开眼，见旁边床铺有睡过的痕迹，问他：“你昨晚什么时候换床的？”

祝微林：“你睡着之后。”

“啊，”楚凌话里遗憾，“我还以为真抱着你睡了一晚呢。”

他胳膊肘支起身掀开被子，热情似火对祝微林发出邀请：“你快进来，咱俩再睡一觉。”

祝微林只看了他一眼，冷淡回了个字：“滚。”

今天还有旅程安排，早饭还是楚凌带领着尝美食，因为只剩半天和一点儿下午的时间，好多景点古迹只是转个大概就没往深处走。

其实昨晚在夜市美食城，楚凌也有了祝微林更多的了解。

他海鲜过敏。

是他先提出想吃烧烤，挑了几个还是觉得贵，只好狠狠心。

他在摊位吃着，祝微林说他去转转。

结果买来一对海鲜烧烤串和一个大鱿鱼，以及其他小吃。

楚凌正想他花钱豪爽，结果那些烧烤都给了自己。

祝微林：“你不是刚刚念叨半天？”

楚凌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还真给买了。

怎么好意思吃，楚凌推给他。

结果祝微林一致说给他买的，自己挑了根肉串。

楚凌：“那我吃一个。”

“吃这个，我不喜欢。”祝微林把鱿鱼给他。

说实话这个楚凌是真想吃，自从落魄后就没吃过这么多。

“你也尝尝呗，我一个人吃着不好意思。”

祝微林停下喝鸭血粉丝汤的动作，说：“我吃不了，我海鲜过敏。”

这样楚凌着实意外：“那好吧。”

可话锋一转：“你不会是为了让我多吃才这样说的吧。”

祝微林一时语塞，又没有证明又不能实际证实，只给他丢一句：“你不信可以问我妈。”

楚凌也就逗逗他，没有钻牛角尖的意思。

“那你和孔润他们吃烤鱼的时候怎么没事？”

祝微林想这人记性可真好，吃这么久了自己都快忘了他还记得，但还是觉得他傻：“拜托，我是对海鲜过敏，大海里面捞的，那条鱼是淡水生物，是河鲜！”

“那行那行。”楚凌说改天他们一吃烤鱼，就他俩。

……

“快乐时光总是短暂啊。”此时的两人已经在车站等。

走之前的二人特意买了些纪念品，画风出奇的是，楚凌买了只大鹅。

原本只是在地下广场歇脚，一箩筐的鹅子楚凌挑挑拣拣一只，原本也没带回家的打算，谁知抱着玩手机久了（其实也就十几分钟）竟生出了感情，结帐一块付了。

上电梯时祝微林悄悄拍了他一张照，心想，这个男人带的河南特产是一只鹅。

“以后它就是我俩孩子啦。”

祝微林哼了一声，说：“我它爸你它妈。”

“行行行，听孩子爸的。”

回家买的普通绿皮车，楚凌美其名曰省点钱，当然是先关心过祝微林介不介意。

他当然没什么不喜欢，出来玩本就是个体会，也就三个多小时硬座。

“那可是硬座哦，坐久了也很累的，车厢估计也会很挤。”楚凌提醒他。

“没事，我又不是少爷，整这么些养尊处优的。”

上车见祝微林挺新奇的，楚凌想他应该第一次坐。

好在他们分到了双人并排的座位，面前也是年龄相仿的两男生。

发车没多久，楚凌问他的作业怎么办，明天下午就开学了，这两天也没见他带。

祝微林：“放假那晚睡不着的时候写了点。”

其实写的差不多了，这次假各科老师手下留情，作业相对有减少。

“哦——”楚凌明白了些什么，“你是一想到第二天要和我出去玩就兴奋得睡不着了吧。”

“我可没说，”楚凌的忽然凑过来让祝微林不得不往窗户靠，“我就爱写作业。”

楚凌笑笑他不说话，祝微林又嘴硬。

合着两人都瞒着对方熬了场夜，一个学方言一个写作业。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的确没想象的好受，对面乘客也都换了新的。

后来祝微林收到一条Q/Q消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连串的叮咚响。

是之前给他发聊天记录的那人。

但这次内容不一样，是道歉视频，以及手写保证书。

祝微林不敢看旁边楚凌，只是悄悄将手机音量关闭，身体稍微往里斜。

他看完了所有消息，心里五味杂陈，后来只是给对方回了句“知道了”。

楚凌也收到了类似的信息，看完后偷偷观察祝微林神态，他其实很想采访下此人此刻心情。

只见祝微林关了手机，撑着脑袋看窗外。

早知道不坐火车了，对面还有人，眼泪都不好藏。

楚凌看见他另一只手擦了擦脸，知道他根本没在欣赏风景。

然后趴桌上。

“困了吗？”他刻意去关心他。

祝微林点点头，鼻音发出一个“嗯”。

“要不你靠着我睡？趴着时间长了会手麻。”

祝微林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楚凌忽然感到一丝愧疚，他前两天左跑右跑就是为了找证据和幕后使者，最后将人举报——都成年了，谁都得对谁的作为负点责。

所以才有了今天给他们两人的道歉，以及要回来的Q/Q号，他以为很快就出结果，没想到偏偏是现在。

好不容易合好了，怎么又让祝微林内疚了，楚凌有点为难。

任何感情都讨厌推敲，所以这场愚弄里，究竟是谁赢了都已不重要，受害者反而才是烂摊子的处理人，哪怕递张纸安个慰，都难做到。

祝微林的确睡着了会儿，即使翻个脸也要背着楚凌，等他醒来时离龚华还有一站。

喝口水感觉清醒很多，楚凌看出他眼尾没褪完的红，这一对视反而是他怕了起来，怕祝微林看出自己对他的看穿。

上手去薅了把对方刘海。

“你头发睡乱了。”

殊不知对面小姐姐已经在尽力压住嘴角疯狂打字。

他后来递给祝微林一根棒棒糖，祝微林疑惑哪变出来的。

“也是出门前装的，你看我都忘记了。”还是医务室那晚医生给的哄人糖。

他看祝微林接下剥开吃嘴里，忽然想如果告诉他这糖的背后故事——会不会挨一顿打。

“回去吃什么？”楚凌问他。

祝微林也不知道，看见楚凌抱得亲密的鹅，说：“吃——铁锅炖大鹅。”

楚凌惊讶，拿着大鹅的脖子，将它正面直视祝微林，圆溜溜的眼睛和长嘴巴从正面看更显呆，大鹅的样子仿佛在确定自己听没听错。

祝微林：“吃的就是你。”

……

到站是下午四点半，祝微林觉得楚凌真的是对单车上瘾了，居然要骑回去。

“就停这儿吧。”

祝微林感到奇怪，明明可以骑到离租房更近的停车点。

“我们走回去，就当散步。”

他们得到路那头去，十字路口都在东西两头好远，不过天桥很近。

过天桥，楚凌忽然拉着他手腕往前跑，身旁长影紧追紧赶。

“看。”他在桥中心停下，并指向西边示意祝微林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①。

其实近黄昏也不遗憾，此刻的观赏者心想。

目光所及都是最好的捕捉，孟夏的晚霞热烈，毫不吝奢地扑撒，天边与高楼玻璃映衬一片，近处车水马龙如流水，反射波光粼粼。

沉溺在橘黄色的海，有一瞬间好像时空交换，回忆重叠三年前的天，枯燥被风吹散，只有“回家”的心愿。

两人靠着栏杆欣赏。

祝微林右耳忽然被塞了只耳机，里面歌曲轻快愉悦，但是首外语，他没听过。

“这首歌什么名字？”祝微林问他。

楚凌没明说，只是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很好听，名字挺让我意想不到，但和歌的曲调一样，很夏天很青春。”

“我就是夏天第一次听的它。”楚凌说，“哎对了，你怎么不拍照？”

这么美的夕阳，也不是每天在这里见。

楚凌背靠栏杆：“以后你再路过天桥，遇到夕阳，就不止有回家的想念，还有我和这首歌。”

如何留住回忆？照片和音乐。

祝微林收回摄像机，说：“对，况且这歌似乎很小众，我自己包括周围都没人听过。”

“是挺小众，我一般不与人分享，你是第一个，欢迎来到我的私人歌单。”

①［唐］·李商隐《登乐游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