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 第9章 第九章 神医

盛和十年四月十日夜，北风呼啸，燕州城天客来酒楼。

交谈声从三楼房一间房中传来：“四月十三日，趁岁安王府为凤宛庆生，你带一批人，一个不留。”

说罢丢了一个令牌给赵行——上面刻着一朵莲花。

赵行震惊的看着田成：“你当岁安王府是什么地方！岁安王是什么人！”赵行觉得他的想法简直异想天开。

“岁安王虽然年纪见长但也不到四十，北蛮人听见他的名号还是会颤抖的，况且他的儿女谁不是远近闻名大将军，你当岁安王府是客栈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世上没有不败的将军，战神不过是人们夸大后的称谓，凤启又如何，他终有一日会败落。”田成面露嘲色。

“倘若凤启今日落败或是有朝一日被北蛮人击败，人们便会说‘原来所谓战神也不过如此，之前那些恐怕十有**是吹嘘的’。

见神跌落神坛是多有趣的事啊！但我更喜欢成为将他推下去的人。”

仿佛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田成兴奋期待的神情显示着他此时内心愉悦。

他的笑容令赵行心里发毛：“瘦死的驼比马大况且凤启还没死呢，你们想让我去送死，你当我傻吗！？”

赵行把令牌丢回去，准备离开。

但田成怎会顺他的意：“站住！”

田成出声：“岁安王夫人不过救了你母亲一次 ，而主上却续了你母亲这么多年的命，你却屡屡抗命，你如此本来倒置……”

田成起身，走近赵行：“你母亲的药可就没了……想想你的家人，赵宁！”他将手搭在赵行左肩，重重按压

“你武功高强，无人能奈何你，但你的家人呢，你让她们怎么办呢？”田成将右手伸出，里面是刚刚赵行丢掉的令牌。紧盯赵行，期待他的反应……

赵行盯着令牌，眼神晦暗不明。此刻，他的内心被撕裂着。

……

两年前桐州疫病横行，整座城死气沉，他的母亲一病不起，赵行虽有一身武艺，却对医术一窍不通，而这位于太渊最边界的桐城，只有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医师。

见母亲日渐颓然，气息奄奄，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后事的准备，但这时听闻城中来了十几名医师。

赵行如同搁浅的鱼突遇天降大雨。

他拼命向外跑去，一身的武功终于起了作用。他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正在街道上看情况的医师。

“医师！我的母亲快不行了，求您救救她。”他一手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医师的手，切声恳求道 。

那医师被他吓了一跳叫了一声，身旁出现一个带刀侍卫，将赵行扯开，厉声到：“放肆！”

江绪清回过神来，拉了一下侍卫：“没事，你先退下。”声音轻柔却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看向赵行，问道：“你的母亲在哪？”

赵行见有希望，心下大喜：“方才是我过于心急，失了礼数，冒犯了姑娘。”

赵行弯腰鞠躬连忙道歉：“家母行动不便，现下在家中，可否恳求姑娘多走几步。”

赵行如同找到了根救命稻草，怀着期望的眼神看着江绪清。

“行。”江绪清回答的干脆：“你来带路。”

沿街无力躺着、无耐坐着的人。呻吟声、叹息声此起彼伏。江绪清一一看着，心头涌上痛心之意。

“吱——呀——”

“家母在内室卧床，请随我来。”

“宁儿？是你吗？方才你去哪了？”内室传来一道虚弱无力妇人声音。

“秦云，你在这里等着。”江绪清侧头，从秦云手提走药箱。又对赵行道：“走吧！”抬脚步入内室。

“城中来了医师，我去寻了一下。”赵行边带路边回答母亲的问题。

“这位就是……”赵行想介绍人来着，但却并不知人家的名字，只能尴尬的摸了摸头……

江绪清也不在意，大方道：“大娘你好，我姓江。”

只见一个身着烟紫色长裙的年轻女子走进来，比赵氏以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漂亮——话本中所描写的仙子大概就是这样吧。

床榻上，一个看似年近六旬的老人斜躺着，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其实赵氏如今才四十三岁，但长年劳累加速了她的衰老，下垂的眼角、褶皱的皮肤显示她所受的苦难。

江绪清走近，坐在床榻上：“我先为您号一下脉。”说罢，食指、中指并拢放在赵氏皮肤粗糙、松弛的手上。

一会儿，又抬手轻扒赵氏的下眼皮——布满红血丝。

“怎么样，江医师？”赵行在一旁看着江绪清的动作，手心微微出汗。

“比较严重，眼下药还未研制出来，但我会尽我所能。”江绪清从药箱出取出一瓶给赵行。

“这个可以暂时抑制病情恶化，一日一次，一次一汤匙，不要着凉。

江绪清提起药箱：“日后会来这里为令慈医治，或者是与我同行的其它人。我们会尽毕生所学为全城的人医治，相信我们。”

赵行感激涕零，连忙道谢：“江医师，我虽不懂医术，但武功还是可以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定竭尽所能。

“行!”江绪清转身朝门外走去。

此后，江绪清经常来为赵氏医治，但有时是另外的人，赵行询问，那人道：“江医师正在研制药剂，或是病人太多，江医师眼下忙不开。”

长达一个月的夜以继日，昼夜颠倒，江绪清面上满是疲色。

赵行见状，劝声道：“江医师还是休息一下吧，再这么下去生身体会撑不住。”

但江绪清摆手拒绝：“我若是休息了，那城中百姓便会多遭一时的罪。”

“为君者恩泽百姓；为臣者谋于人民；为医者救死扶伤。在其位谋其政，这是我应做也必须要做的。”江绪清将药材倒入陶罐中，搅拌……

“江医师心系百姓，大义凛然，吾自愧不如”！

赵行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有着坚韧意志的女子，由衷佩服与尊敬。这边处理好后，江绪清起身又回去研制药剂了。

赵行将熬好的药端给母亲。

“宁儿……我现下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但江医师那边却是用人之时，等会你去帮帮。”赵氏轻声说 。

“行。”赵行见母亲的气色确实好了些，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点。

赵行走至街道，如今已不似一月前死气沉沉 ——患病之人的情况好转了些，但仍无法根治，只能暂时抑制。

一老者进入赵行视线，那是桐州唯一的医师。三十年来一直在大渊最边缘的城池救死扶伤，若不是他在疫病爆发时殚精竭虑，恐怕城内染病的人会更多。

赵行快步上前：“苏老，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这位苏医师百忙之中抬眼看了一眼：“你把那些药端给病人。”赵行照做。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药剂终于有了苗头，又过了几天，江绪清让人把药剂分给病人，见病情有了起色，江绪清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能放松一会儿，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又过了几周，桐州城内患病的人已痊愈大部分，在江绪清等人准备离开时，城中百姓竞相拿出自家最好的东西：鸡、鸭、蒸好的包子……以表示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江医师，您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请收下吧！”

江绪清拒绝无果后，最终只收下了包子作为众人路上的食物。

大家观江医师不收，便把矛头指向了苏医师，苏医师反抗无果后只能收下一只鸡。

江绪清走在最后面，回头时见百姓还在城门口目送，挥手告别。

月白月长裙于秋风中翻飞起舞，百姓们不约而同向着他们远行的方向弯腰，哪怕江绪清隐没于黄沙中。

后来城中百姓才知晓，那是岁安王的夫人，但他们从不以岁安王夫人称呼她，而是以江医师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