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难安 第5章 人间百态

大年初一，祝岁安在震天的鞭炮声中醒来。

——谁家好人从五点多就开始放鞭炮啊？

他被鞭炮声吵得迷迷糊糊醒来又睡着，直到七点过一些，彻底没有了睡意。

坐在床上醒了醒脑后，祝岁安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快速洗漱之后，到厨房把昨晚剩下的饺子热好，打算当早饭。

其实本来是要先去晨跑的，但是热饺子时看见了窗外白茫茫一片，才知道半夜下了雪，跑不成了。

都说瑞雪兆丰年，希望今年也能是个好年，祝岁安心想。

他家没什么亲戚，乔姐又不一定能回来，往年也只有赵叔叔和他女儿赵念瑜会和他们在过年时聚一聚，所以过年和平常没太大差别。

赵叔叔的妻子在生下女儿后羊水栓塞去世了，只留下刚出生还未睁眼的女儿和茫然无措的丈夫。岳父岳母在女儿还活着时就不待见他，认为自己的女儿本该嫁一个家底丰厚条件优渥的老板，而不是嫁给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县城小警察。又碰上老年丧女这种事，直接恨毒了他，断绝了来往，只让外孙女每年和他们一起过年，从不让他进门。

赵念瑜和他说起时，眼里覆着一层晶莹的水膜。

他记得她说，可是我觉得我爸爸很好很好啊，外公外婆总说他没本事，但是他温柔又有耐心，从来没吼过我。妈妈的朋友来看我时也说了，妈妈经常在她们面前夸他，说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天寒没让她冷过饿了没让她等过，只要爸爸在家那家务活永远都不会让她沾手。我想，妈妈应该是很幸福的。

却又慢慢低下头，哑哑地说，可我也不能怪外公外婆，毕竟他们也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啊。

半晌，又闷闷地对他说，你知道吗安安，在我小时候有一年，也是去外公外婆家过年，但那年他们临时有事儿，把我送回家走了。我推开门，看见我爸爸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茶几旁边，看着妈妈的照片，眼睛红红的。所以后来我才非要拉着他和你们一起过年的，想着等习惯了后，就算我要去陪爷爷奶奶，也能有个人陪他吃年夜饭。

那是自祝岁安记事起，那个活泼明媚的姑娘为数不多在他面前掉眼泪的画面之一。

所以，就这么一年一年的，形成了心照不宣的约定。

赵念瑜一年陪外公外婆，一年和他们一起守岁。如果今年去陪外公外婆，那就让赵叔叔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她回来后再挑一天来向奶奶拜年。

其实祝岁安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陪着他长大的只有奶奶。赵念瑜拉着赵叔叔一起来过年时，他也很开心，因为家里难得有了点儿过年该有的热闹。

自回忆中抽离出来，祝岁安垫着手套将热好的饺子端出来，一边吃一边看手机上睡着后别人发给他的消息。

看着置顶消息中乔姐半夜发给他的红包，他无奈收下，所幸今年没有以前那么夸张了。接着又义正言辞地对她又不按时睡觉的危害身体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谴责与批评。

没过几秒，对面发来一个表情包：拜托别念了小祖宗。

又再三保证没有下次。

祝岁安不信，乔姐向来是保证归保证，该熬还是熬。但也没办法，鞭长莫及他也管不了。

叮嘱她去补个觉后，祝岁安点开其他消息，礼尚往来回了几条风格千篇一律的拜年消息后，点开了备注为“宋狗”的对话框。

宋狗：嘿，儿子过年好啊，估计这个点儿你已经睡着了，醒来记得向你爸爸问好呦。

【狗头叼花.jpg】

祝岁安面无表情扔过去一张写好的试卷照片。

宋狗：感谢义父！我永远是你最好的儿！

祝岁安已经对此人此等不要脸的行径习以为常：呵呵。

宋狗：哎呀别这样嘛，昨晚被搅和得没卡好点，不是故意的哈honey，下次一定准点发~

【旋转爱心,jpg】

祝岁安不理他，将之前写完的试卷一股脑全传过去，关闭对话框，起身去给奶奶熬药。

十几分钟后再看手机，对面已经砸过来了十几条未读消息。

总结下来就是对他已经写完这么多作业的变态般行为的谴责以及对自己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带着焦虑的释然。

祝岁安：好了可以闭嘴了。

宋狗：哦。【委屈哭泣.jpg】

宋狗，全称宋敛，是祝岁安初中的同班同学，也是好哥们儿。此人经常性吊儿郎当不干正事，偶尔正经又能一鸣惊人。初中玩了两年，连老师都放弃他了，没想到最后一年发力考上了高中，别说，考得还不错，但单靠成绩距L大附高招收县城学生的条件还差点儿，为和祝岁安上一个高中，撒泼打滚涕泪横流地求他的好父亲，最终靠捐了钱走了关系才进入L大附高，就是和祝岁安不在一个班罢了。

身边阶段性的朋友来来去去，被成长洪流冲刷分开的不知凡几，最终只淘出来他这么个纯神金。

打闹归打闹，玩笑归玩笑，兄弟感情还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才高一，老师们布置作业大差不差，况且祝岁安所在一班的班主任还是宋敛他们五班班主任的师父，一手把那时刚毕业的小年轻培养成了班主任，所以两个班布置的作业常常是，一班有的五班不一定有，但五班有的一班目前来说都有，这就导致宋敛毫无后顾之忧地不写作业。

祝岁安对此表示，他也不想给，希望宋敛能自己动动脑子，奈何这狗磨人功夫炉火纯青，根本耗不过。

据宋敛说，他出生时，他的父亲和母亲大人查了好久字典问了好多人，最终定下“敛”字，取君子持重内敛之意。因为祖上都没什么大文化，尽是些粗犷豪放之辈，就希望他能好好做个读书人，光耀门楣。

但他本人对这名字的看法是，宋敛，送脸，脸都送出去了，岂不是更加不要脸。

祝岁安觉得他父母如果听见这番歪理邪说，他少不了又得挨顿批。

宋敛爷爷那一辈在县城发家，逐渐建立起一个家族产业，还算小有名气。家中亲戚众多，每年过年都得一起在老宅聚一聚，宋敛对此评价道：十分有十一分的没必要。但他人微言轻反抗无效，每年都被拖过去面对一堆小萝卜头的叽叽喳喳，和他的好兄弟祝岁安一起过个年的愿望始终没能实现。

回完消息，祝岁安便放下手机，去做还没做完的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