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委平布庄,牌匾上的字镀了金粉,一看就知是他的风格,【花锦布斋】。
三人进店。
见有小厮干活。
客倒是不算多。
一匹匹精美华丽布料从空中凌下。
穿行在布匹之中,仿佛嗅着金钱气息。
刚好下楼的江米注意到他们,“李小姐!”
招手。
三人抬头,顺着声音,看到唤他们的江米。
江米快步下楼,笑问:“几位今天有空过来玩?我家主子快想死你们了!天天都想出去玩,但布庄刚成立,事繁,脱不开身。”
三人一脸“真的假的”的怀疑表情。
江米直接将他们三人,引到二楼花委平专间。
江米轻叩门:“主子,李小姐他们来了。”
房内。
花委平本来神色郁郁,蹲在凳子上。
端着凉了的茶水发呆。
一听他们几人来,郁郁神色一扫而光!
放了杯子,就从凳子上跳下来,开门迎他们!
“你们终于来了!我可闷可无聊了!”
花委平抱怨。
鞠其奇道:“花公子闷了也不上我们李宅坐坐。”
“嗨。”花委平无奈摆手,“脱不开身——布庄还没成熟到可以时常不呆在店中。欸!今日你们恰好来了,也可以给花某出出主意。”
引着几人进屋。
江米有眼力见地,拿抹布擦干净桌面,和自家主子蹲过的凳子。
再把凉了的茶水一类撤下。
“几位先聊。主子,我去备些茶点,马上就回!”
花委平摆手。
江米端着茶盘抹布,退出阖门。
花委平请李蛮歌同他坐榻座两端。
鞠其奇和宋关关则落座茶桌凳子。
暂将包裹放置在桌面上。
花委平见那大团,俊美的眉头蹙起,“你们拿的什么?”
扬扬下巴指包裹。
“不会是特意过来还礼的吧?拿走,不要。”
李蛮歌捻着帕子轻笑出声——江米果然很懂他家主子。
宋关关摆手解释,“不是不是。”
又眼神询问自家小姐。
得小姐应准眼神后,宋关关小心拆开包裹,“这是花公子送我们的布料,前些日子,挑了些出来,拿去制衣坊做的成衣。今日刚好取回,顺道来您这拜访。也怪我们临时拜访忘记带礼物了。”
听一番解释。
小孔雀才放下心来。
礼物太着急一码归一码相赠的话,总会以为是在交易礼物,而非用心送出。
出其不意的送,和,出其不意的得——才是他对礼物的看法。
花委平:“没事,不用特意带礼物拜访。”
兴致勃勃,“我看看你们的成衣什么效果?”
鞠其奇和宋关关把四套成衣铺开。
花孔雀扫视几遍,摸着下巴对自己夸赞,“不愧是本公子的眼光——用中规中矩的版制,做出的成品,都尽现奢华低调有内涵。”
两人又把衣物叠好,重新包裹住。
包裹放置在空凳子。
有叩门声,“主子。”
“进。”
江米端着餐盘进门。
顺便用肩膀阖上了屋门。
芷龙江流域丘陵产的茉莉,煮的茶汤,一入室便充盈满屋。缱绻的香气令人舒适愉悦。
拆开包装茶点的油纸,江米拿两小碟,分放油纸中的干果、糖果、蜜饯、米糕。布到两边桌子。
“一起坐下。”花委平发话,江米落座茶桌最后一个空凳子。
“我们过几日要离开裘冕。”李蛮歌直言——前来为了道别,顺便反馈收到的礼物。
花委平剥着干果仁的手顿了顿。
刚交的朋友,就要走?
花委平:…?
花委平难以置信。
反应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说出他能想到的猜测,“你莫不是欠了大部外债,要逃?”
宋关关正吃着米糕,听到花公子这番猜测,直接呛住!
鞠其奇把茶水往前推推,江米从自己位子起身,隔着袖子,轻拍宋关关的背。
见宋关关过会儿缓了过来。
众人才松下一口气,继续谈。
李蛮歌盈盈素手捻着茶杯轻啜,“你看我缺钱么?”
花委平上看下看,“不缺。”
李蛮歌:“单纯出趟远门罢了,特意过来告别。别到时候,你跑我宅中落了空,又在那驴背上,独自猜测我是不是逃了。”
“这不开玩笑嘛,你还不知道我?”花委平吊儿郎当地抛果仁进口。
花委平:“多久?”
李蛮歌:“少则三个月。”
花委平不经疑惑:“那你的食街怎么办?”
她的食街从开张起没几天,她这个真正的东家就不用监管食街了,只是偶尔去逛一逛。
而他的这个布庄——现在却缠的他脱不及身。
花委平搞不懂她有什么经营之道。
“复东打理的挺好。”言语中,满是李蛮歌对郑复东的信任。
顿了一会儿,李蛮歌继续,“此次前来,有一事要拜托你。”
花委平:“你说。”
李蛮歌:“要是契约结束前,我还未回到裘冕,你再直接帮我续租。十天十天的续。”
这续租听过,【十天十天的】,稀奇。
花委平像是捏住了把柄,“十天十天的?我这十天十天,可不比,你直接租半年均下来,划算…”
掐着纤长手指,大略算了算,“怎么着也得六百六十六两,整条街,十天。”
李蛮歌盘算片刻,细吸口气——按照六百六十六两续租,快赶的上,原来定价四十五两每月每间,整租半月,且无任何折扣的租金了。
况且这装修等投入,全是李蛮歌承的,钿雀堂并未多弄砖瓦。
不过,李蛮歌还是,“好。”
花委平有些惊喜!
这次这么痛快?!
算是他扳回一城!
花委平:“那你们可要赶紧回来,要不然哪天我又坐地起价…你回来之时,发现——要给钿雀堂,雪球那么大的钱款。”
李蛮歌回的很平静:“好。”
“这么冷淡?”花委平戳戳李蛮歌放在桌面上的手帕。
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地道,花委平,“你不会觉得——我刚才坐地起价不道义了吧?其实我也…”
李蛮歌打断,“没有,能接受。”
又补充,“谈商务——尽量争取最大的利益,是应该的。”
花委平有些拿捏不定,“那,我…”
李蛮歌:“也恳请你,能帮我在回裘冕前,守住那条街。”
原来是为这事。
花委平猜测:可能是觉得,收足了钱再答应办事,会使她心里更有底?
花委平难得正经,“就算是普通租户,在钿雀堂租赁店面,也会得到该有的一些保护。”
继续,“何况你是包整条街的租户,又是我承认下来的朋友——你出远门的日子里,食街运营的好,也会给钿雀堂的地段贴金。相辅相成。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也会帮!”
李蛮歌放下心来,“回来给你带特产。”
“你先别说特产的事。我有一事相问。”花委平盯着凳子上那布包裹问,“我在这布庄,吸纳能做成衣的裁缝师傅,怎么样?”
李蛮歌直接,“不怎么样。”
小孔雀撒娇,“你怎么也觉得不怎么样?我爹也觉得不怎么样。”
江米心疼地看向自家主子——因为这事,主子茶不思饭不想几天了。
李蛮歌:“钿雀堂掌事的具体意思是什么?”
花委平复述:“我爹说,【要给别人留口饭吃】。”
李蛮歌理解很快,也认同,“钿雀堂掌事说的有道理。”
花委平轻声埋怨,“可我自己还不嫌吃得多呢?”
句中潜在意思,李蛮歌听懂了,神色微动,“你的意思——店中客流,这段日子,一直似方才那般稀拉?”
花委平沉吟一会儿,“不是。”
鞠其奇宽慰,“不是一直这般就好。客流有时间段差异,很正常。”
花委平再道:“反而更糟。”
众人:?
花委平继续,“我刚接手时,客比现在多——但他们许多进门来,问了店中小厮几句,就又出门去。到如今,客流越来越少。”
花委平撑着下巴,“花某都担心再过几天,门可罗雀。”
众人陷入沉寂。
花委平情绪不好,只顾着往嘴里塞东西,忘记了嚼。
到第三块枣泥糕进嘴,嘴角溢出糕屑,鼓鼓囊囊的嘴巴半点没有风流倜傥的样子了。
直接颓气,半躺在榻椅上。
良久,才从稍微软化了糕点,有点空隙的嘴里,传出:“哎呀——你们怎么都不劝我少塞点啊——啊——啊—”。
榻座被他的长腿,拍的乓乓作响。
李蛮歌给花委平剩几分凉茶的杯子,续到七分满。
往他方向推过。
小孔雀有台阶就下。
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喝温热的茉莉茶,将口中糕点顺了下去。
花委平:“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本公子,这次如此上心吧?”
不等他们接话茬,花孔雀自顾自,“其实,倘若这是我爹让我去做的产业,就算整日这般三三两两的顾客,以我家的家底,不断续上资金撑着,也总有一天,能撑成远近闻名的老店。”
鞠其奇:“那花公子还愁虑些什么?”
花孔雀搓搓自己粉瓷般的双颊,“啊----可这次我是直接先斩后奏,从自己的压箱底里拿出的钱钱投的…”
李蛮歌笑出声,“原是为这事。”
“可不嘛…”花孔雀嘟着脸,“这钱我拿去买首饰,还能买好几件喜欢的呢。所以,不想耗时间等这店成为百年老店。只想早点回本盈大利!”
“况且。”花委平神色正经了些,“我还想向我家老头儿证明,我也在成长——想让老头对我更自豪些。”
话太过于正经,半点不像花委平风格。
江米出来缓解气氛:“主子您这是什么话?从小您都是掌事的骄傲。”
花委平深吸一口气,抿嘴:“所以,你们帮花某出出主意吧——拜托了。”态度谦逊。
李蛮歌双手作势虚扶,“受不得,受不得。”
从进门起,李蛮歌处处留意这布庄所见细节。
浅记于脑中。
茶点吃的有些腻了。
李蛮歌提出,一起查看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