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歌行 第7章 第六章 篝火之下

“看来……大殿下对怀卿甚是不满呢。”玉怀卿道。他对三人行了一礼，起身后淡淡望着拓跋凌宇，面纱下的唇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道：“不得大殿下不喜欢怀卿，是怀卿不才。不过呢，殿下以后大可以只对我一人说，可别当着我廷国使者说这些话啊。”少女的声音轻轻软软的，让人听不出喜怒。

“怀卿此行是为了邯越贵国与我廷国之间的友好往来，纵使怀卿不如宫中其他姐妹那般出类拔萃，但殿下也不应如此贬损结亲国的公主啊。殿下，您说是不是？”说完她微微屈膝行礼，端得是一个规矩守礼。

拓跋库的瞳孔狠狠一缩，就连乙弗氏的笑容也僵了几分。对方的话语看似温柔无力，实则如利刃出鞘，直接将挑衅二国友好关系的一顶罪帽扣在了邯越的头上。邯越的实力并不强于廷国，甚至可以说是依附于廷国的少数民族国家。玉怀卿此言，除过不满之外，亦有强国对弱国的警告之意。难以想象，如此锋利的话语，竟然出自有草包之称的廷国五公主玉怀卿之口。思及此，拓跋凌宇喉结动了动，眼神也随之深邃起来。

“公主说笑了。犬子叛逆，说错了话，还望公主海涵。”拓跋库干笑两声，随即狠狠踹了身边的儿子一脚：“臭小子还不赶紧道歉！”

拓跋凌宇硬生生地挨了一脚，不得不站出来，上前一步说道：“是我轻信了外来的谣言，抱歉。”

“无妨。”女子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点点头。“殿下说得对。真正有罪的是那些造谣的小人才对，不知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小人，如此向殿下贬损我的形象。”拓跋凌宇的嘴角一抽，总觉得这个姑娘的话意有所指。

“怀卿此行定是乏了，快进来坐着休息休息吧！”乙弗氏冲下人使了个眼色，笑着对玉怀卿说。

一行人簇拥着走进去，正好也快到了晚膳的时候。为了缓解下气氛，乙弗氏笑着说道：“今天怀卿第一次来草原，就让小的们准备了一场欢迎你的篝火晚会。一会晚会上用晚宴。晚上让凌宇带着你去，正好你们两人交流互相了解一下。”

让拓跋凌宇带着她？玉怀卿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被自己吓的想法吓得一哆嗦。还交流了解，这小子估计想掐死她，并趁机取消婚约的概率更大一点。

“多谢可敦娘娘关照。”玉怀卿抽了抽嘴角，但还是礼貌地回答道。

一旁的拓跋凌宇脸黑得像锅底。一旁的阿达木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生怕这主子再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阿娜……”拓跋凌宇刚刚开口企图反抗，就见乙弗氏一记刀眼飞来，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既然来到了我邯越草原，也请公主殿下和侍从换上草原人民的服饰，汉服隆重华丽，在草原上行走稍显累赘。”拓跋库道。

“多谢大汗体恤。”玉怀卿微微行了一礼。几个邯越的侍女便领着玉怀卿和两个侍女向里间走去。

“你们先出去吧，她们两个服侍我就可以了。”玉怀卿看看她们道。莲灯从侍女手中接过服饰，待邯越侍女退出里间后，芙袖开始为玉怀卿宽衣。倒不是玉怀卿享受侍女的服务，而是她真的需要。古代的衣服繁琐而复杂，先前她也觉得别人替自己更衣的气氛十分诡异，但是她自己实在是穿不明白。

呈给她的这套邯越服饰算是一套非常精美的胡服，也许是为了新婚的需要，颜色也是喜庆的红色，就像拓跋凌宇身上穿的那件一样。上面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一朵朵盛开的鲜卑花。外罩一件广袖对襟短衫，下身是黑红间色襦裙。腰间缀金红色髾饰，中垂襳?。鞋子是一双小巧的棕色鹿皮靴。芙袖将她一头黑发绾成飞天髻，用银簪固定住，又简单为她画了画眉，重新戴上面纱，这才领着她向外走去。

乙弗氏看到她，心中微微讶然。胡服不比汉服精美华贵，相比之下，反而稍显得有些过于简单。她本以为像玉怀卿这种金枝玉叶的汉家公主会看不上这简朴的胡服，但她不仅穿了，非但没有削减她高贵的气质，还显得落落大方。

这个五公主，倒真是个美人坯子。

玉怀卿自然不知乙弗氏心中所想，看见她后，稍稍俯身行了一礼：“可敦娘娘。”

乙弗氏忙道：“免礼免礼，快出去吧，晚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凌宇也在外面等着你呢！”

玉怀卿嘴角抽了抽，尴尬地挤出一丝微笑。拓跋凌宇等她？那恐怕母猪都要上树了吧。但她自然也不会戳破这个谎言，笑着点了点头，就迈步向外走去。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拓跋凌宇还真就在外面等着她。

俊朗的少年此刻正以在穹庐外的木桩上，神情有些懒洋洋的看起来百无聊赖的样子。晚会的篝火这时已经在穹庐前的巨大空地上燃起。遥遥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衬出少年挺拔的鼻梁灿若星辰的眸子。听到帘子被掀起的动静，他扭头看来。

对上玉怀卿震惊的，难以置信的目光，他不禁觉得好笑：“看什么看？没见过还是怎的？还不赶紧过来。”

“什么情况？在做梦吗？”玉怀卿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见她半晌呆在原地不动，他有些不耐烦，干脆直接走过去：“你傻蛋在干什么？”“你脑子被驴踢了吗？”眼前的少女忽然仰起头，一脸认真而又欠揍地问。

拓跋凌宇一噎，脸色阴沉的像锅底，他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你说什么？”“你居然会好心等我，我有些……呃……受宠若惊？”在酝酿半天合适的形容词之后，玉怀卿艰难地挤出四个字。

拓跋凌宇被她这四个字恶心了一下：“要不是阿娜交代的，我才不会等你。”听了他的话，玉怀卿反而有些释然：“嗯，这才应该是你。吓我一跳，差点以为你被洗脑了。”

“洗脑……是什么？”拓跋凌宇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没事没事，快走吧。”玉怀卿打了个哈哈，催促到。

拓跋凌宇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直接向晚宴坐席处走去。可汗可敦夫妇已经入座，同时还有几位玉怀卿并没见过的男子。

拓跋凌宇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玉怀卿停下脚步，犹豫着不知道该坐到哪里，正纠结时，听见了拓跋凌宇的声音。 “喂，”“啊？”玉怀卿下意识应道。“你坐我旁边。“啊？这……好吗？”玉怀卿有些意外，“这又是可敦娘娘的意思？”她小声问他。“嗯。”拓跋凌宇端起酒碗饮了一口，声音闷闷的。玉怀卿是外来的廷国公主，也是邯越未来的大王子妃，自然有很多人好奇，好在邯越的礼仪并不如廷国那般苛刻，所以拓跋凌宇找了宴席上一处较为偏僻的角落坐下，这样就省去了很多人的盘问，两个人也都能自在一些。

由于是享用晚宴，附近也没有什么人，玉怀卿终于能够摘下面纱，放心地吃喝起来。草原上的牛羊居多，肉类较为丰富。身为蒙古大草原上长大的孩子，玉怀卿在现代也没少吃这种食物。但由于他们坐在宴席的角落处，没有侍从服务，烤肉都是大块大块的，让她有些难以下嘴。玉怀卿啃得呲牙咧嘴，最终还是遗憾地放下手中的羊腿，叹了口气。身旁的拓跋凌宇听见她的叹息声，稍稍侧目。篝火的光是暖橙色的，打在身旁少女的脸上，使她精致的侧颜更加柔和起来。她终于摘掉了面纱，露出柔美的鼻子和小巧的下巴。女孩微微蹙着眉，红润的唇微微抿着，嘴边还带着一层油光，有些恼怒地看着手中的羊腿。

见到她的真容，拓跋凌宇有些出神，他不自觉地伸手拿过玉怀卿手中的羊腿，寻了一把割肉的匕首，将上面的肉一条一条割下来，放进盘子，再端到她的面前。玉怀卿看着面前一碟子割好的肉，有些茫然：“你……”“吃得呲牙咧嘴的，丑死了。”拓跋凌宇道。

玉怀卿心里的那点感动的小苗瞬间被他的毒舌话语给掐死了，她无语地转头看着身边的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您要是一直闭嘴就是个帅哥，一张嘴直接毁了所有，请不要毁掉您这张脸在人心中刷出的好感度。”

拓跋凌宇说不过她，臭着一张脸继续割肉，玉怀卿在一旁，看着看着突然笑出声来。“你笑什么？”拓跋凌宇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毛都炸了。

“殿下，我们约法三章吧。”她笑眯眯道。

拓跋凌宇看着眼前笑的眉眼弯弯的女孩，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里面藏得下整个宇宙的浩瀚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