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舟渡星河 第36章 在河之舟（五）

“小星啊，北山可不是成江，太任性，我会出手。”

程故舟把陈幸予抱上台阶之后，又结结实实把她捂在怀里好一会儿，直到陈幸予挣扎着说让程故舟放开，程故舟才在陈幸予耳边递了一句这样的温柔警告。

陈幸予稍受“震慑”，被放开之后还是嘴硬嘟囔了句：“厉害什么，越野车我都坐不得了？”

程故舟笑看陈幸予使性子，“来时我说带你去车库里挑车，你说坐什么都好，越野车当然坐得，只不过悬挂不行的车，坐着不舒服。你还想坐什么车，下次提前告诉我，我安排就好。”

“下次骑电动！”陈幸予脚下跺起三层土灰，丢下程故舟，带着一身反骨转身直奔郑媛而去。

整个下午，陈幸予想故意跟程故舟拉开距离，都没遂愿。

她去找郑媛，郑媛却被男朋友哄得晕头转向，两人愣是租了条小船，去流水河上泛舟，另外三个更不用多说，陈幸予把视线从湖中央郑媛幸福的笑脸上移回来的时候，三兄弟已经不见了踪影。

程故舟陪陈幸予站在河边，问她：“要划船吗？”

陈幸予：“不划，风凉。”

程故舟又问：“去散散步？”

陈幸予：“不去，上午散过了。”

程故舟：“好，那你别走，在这等会儿我。”

陈幸予没给程故舟好脸色，在河边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头坐下发呆，不多时，程故舟便拽着一辆露营小推车走到了她身后，而她的表情也在看到小推车里一应俱全的露营装备时，由瞪眼直视变成了不可置信。

陈幸予眼看着程故舟先从小车里拿出一块柔软的薄毯子，披到了她肩上，接着，他把双人桌椅支好，还抖开了一张绿格子桌布铺在了桌上，一盏露营灯摆在桌子中间，没有点亮，算是气氛组成员，茶壶里的茶倒出来的时候，还冒着飘飘缕缕的热气，最后上桌的，居然是她之前在电话里不经意间提到的一款新甜品。

“你……”陈幸予指着眼前的一切，已经没有合适的措辞。

程故舟在桌旁安然就坐，“你可以不提，但我不能不准备。陈小姐，石头上太凉了，请坐过来。”说完，他伸手邀请，笑得散漫又随性。

陈幸予嘴上没说，但最后还是挂着一副“败给你”的笑，应了程故舟的邀请。

程故舟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之后，才示意陈幸予试一试，“饭后喝点红茶，有助于消化，怕你晚上睡不好，没沏那么浓。”

微涩回甘的口感盈满口腔，刚刚好的温度，让陈幸予微凉的手指暖了起来。饮完之后，她放了茶杯，又给自己倒满了。

看陈幸予不断瞟着甜点盒子，程故舟眉眼带笑地开口：“这次的甜品我事先替你尝过了，没有踩雷。”

陈幸予刚拿出蛋糕的时候，还算淡定，等一入口，她终于不再装，不笑时一双偏冷的杏眼，终于弯成了带着暖色的月牙。

“好吃吗？”程故舟端着茶杯问。

“好吃。”陈幸予叼着勺子回。

“给我吃一口。”程故舟把身子移过来，眼里有试探，也有期待。

陈幸予思索两秒，一勺切了剩下蛋糕的小一半，颤颤悠悠的就往程故舟嘴里送。

程故舟笑得嘴合不拢，却只吃了一小口，他握住陈幸予的手腕，折返回去又喂着陈幸予吃了，蛋糕上的奶油，不小心蹭到了陈幸予的鼻子尖上。

程故舟伸手过去，想替陈幸予把鼻尖擦干净，却发现她眼神定在了自己身后，眼里的惊慌错乱一晃而过。

程故舟顺着陈幸予的目光回身望去，立刻明白了陈幸予如此反应的原因，不远处有个年轻人，乍一看，和陈星时相像的程度，竟有七八分。

当然，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离他几十米开外的某处，有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更不清楚，自己不小心跌倒的一个动作，会和望着他的人夜里的噩梦重合。

陈幸予真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真正令她惊恐的，是那场前不久刚刚经历的噩梦里，她和程故舟毫无意外的意外惨状。

“小星，小星……小星！”

陈幸予的意识突然混乱，她感觉到程故舟的声音忽远忽近，刚才的茶香微甜，竟也变成了浓到化不开的苦，在嘴里挥之不去。

眼前的画面，不再是泛着银光的流水河和在河边说笑的人们，而是几辆救护车疾驰而来，高低起伏的鸣笛完全遮盖了潺潺水声。

“陈星时！你回来！别上车！”陈幸予大喊，她像走火入魔一般走向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肩上的毯子掉到脚边，缠住了她的脚腕，她被绊倒，裹了一身泥土却浑然不觉。

搂住陈幸予肩膀、挡住她去路的当然是程故舟。程故舟跪立在陈幸予面前，不断打着响指，呼唤她的名字，而后他又将她紧紧抱住，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别忍着，想哭就哭。

泪一下来，陈幸予便醒了，但她并没有哭出声，而是任眼泪无声地流，她一直盯着那个熟悉的陌生背影，直到那个背影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程故舟扶陈幸予起身，为她擦干泪痕，轻声开口：“小星，走，跟我回车里休息一会儿。”

陈幸予回头望了一眼，铺着桌布的小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翻了，露营灯和没吃完的蛋糕也狼狈地躺在地上，她有些不甘心地想回去收拾，却被程故舟拥着，直接走向他的车。

“来，小星，过来。”车门一关，程故舟并没有问陈幸予她刚才的反应是怎么回事，而是又伸出手臂环住她安慰着，“没事了，缓一缓，没事了。”

恢复清醒之后的陈幸予，眼神依旧是空洞洞的，程故舟叫她，她便动一动，程故舟扶她坐正，她便没骨头地往后一靠，惨着脸，什么都不说。

程故舟调问：“咱们，先回去？我送你回家。”

陈幸予头稍稍一点，又很快否定了。她默默把手机导航打开，目的地是她在公司附近租的新公寓。

车上很暖和，但陈幸予却一直用程故舟给她的毯子把自己从头到肩层层围在了最里面。

窗外风景不错，但陈幸予只看到了不断飞砸到挡风玻璃上的飞虫和鸟屎。

程故舟路上一直在问陈幸予，有没有觉得不舒服，陈幸予都隔着毯子摇晃脑袋。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刚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甚至有些不确定，刚才的一切，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车缓缓开进小区，相比于在成江租的房子，陈幸予这次租的小公寓要更宽敞，楼层也更高一些。

19层三面向阳的一居室，一进门，盛满阳光的屋子，亮得有些晃眼。屋内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陈幸予把钥匙往鞋柜上的玻璃碗里一扔，径直走向沙发，瘫坐下去，没管跟在身后的程故舟和敞开的大门。

程故舟关了门，走过来坐在“闭目养神”的陈幸予身旁，下车时他特意拿了一瓶水，瓶盖拧开，他刚要把水递给陈幸予，陈幸予就闭着眼睛发了话：

“故舟哥，最近，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你说得对，我的确需要调整。”

程故舟握着水杯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沉，“所以陈幸予，每次你一有事，我就是第一个被排除在外的人？”

“不，”陈幸予把仰靠在沙发上的头抬起来，望向程故舟的双眼似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印入眼里面。

“我好像……比自己想象中更在乎你一点……”陈幸予说完，又恢复了闭眼仰靠的姿势，“不，好像……不止一点。”她补充着。

程故舟默默收了水，也闭眼仰靠在沙发上，他把头轻轻歪向陈幸予，问：“所以呢，接下来不应该是在一起吗？”

陈幸予感觉到程故舟的头发贴过来时，耳边微微的扎，她皱了皱眉，却没有躲。

“如果这是你说的冥冥之中的话，但我需要一点时间……具体多久，我也不确定。”说完，她把手轻轻向程故舟身边挪了挪，刚刚好，也触到了他的手。

程故舟自然地把陈幸予的手扣住，“陈幸予，你也太自私了吧。”

陈幸予翻开手掌，和程故舟十指交握，“对，程故舟，这就是现在的我。”

程故舟紧了紧陈幸予的手，又问：“陈幸予，你想我的时候，我可怎么办啊？”

陈幸予也捏着程故舟的手，回：“忍着。”

程故舟笑：“从今天就开始吗？”

陈幸予也笑：“今天以后。”

程故舟慢慢睁眼，侧身抬手，扶住了陈幸予纤细的腰身。

日光浮尘，风景看尽，舍不得眼前人半分。

“陈幸予，你是个有时间观念的人吗？”

这熟悉的一问，让陈幸予也慢慢抬了眼眸，明明已经烙在心底的程故舟的样子，此刻却又焕然。

“离今天结束，还早。”

程故舟话没说完，已经俯身向陈幸予压了过来。

陈幸予的意识，被程故舟突如其来的吻搅得四下飞散，此刻的她，好像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唇齿间的防守被程故舟强势突破，像是怕被遗忘一般，他一遍又一遍，在她柔软的唇上啜饮、标记，舌尖的交缠由浅而深，他越发忘乎所以，仿佛此刻嘴边有一颗成熟果实，他已经不满足于浅尝辄止，而是要完全占有这诱人的甜蜜。

程故舟缚在陈幸予腰间的手，也收得越来越紧，随着他撑起身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被他强有力的手臂慢慢拉近。

陈幸予被环抱在程故舟身前，感觉胸膛里的心跳已经和他热烈的呼吸声同频，她情不自禁，伸手向他耳后，扶住了他温热的脖颈。

不知是谁在主导，程故舟已经把躺在沙发上的陈幸予，用自己的阴影全全遮盖和占领，他刚要亲近他的小太阳，就被阻拦了一道：

“这里太亮了……”陈幸予捂着红透的脸，还要把头歪向沙发里面。

程故舟被陈幸予直臂支远，却还是渐渐压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当然要好好看看。”

陈幸予的话，依旧从沙发角落闷闷地传出来：“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怎么都不会忘……”

程故舟垂头一笑，“哈……小星，你这样，我可就不能答应你了……”

话落，陈幸予被程故舟轻轻一抱，抱进了他宽敞的怀里，直向卧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