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舟渡星河 第22章 初恋变奏曲（二）

那顿饭之后，程故舟被陈星时严加审问了。

“程故舟，你是不是打我妹主意？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她主意，咱俩以后就谁也别搭理谁了！”

“我都被你妹当大鹏鸟送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程故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和心里一样，都是哭笑不得。

“流水是无情，就怕落花有意啊！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碰我妹一根手指头，不，一根头发丝，你就等着我跟你拼命吧！”晚自习的铃已经响了，可陈星时还搂着程故舟的脖子，在操场上晃荡。

“陈少，我建议你，还是先在考场上拼一拼命，如果你也想当大鹏鸟的话。”程故舟被陈星时架着走，倒也不慌不忙。

陈星时还在坚持威胁程故舟：“好！看在即将高考的份儿上，我就先饶你一命，你赶紧给我好好考！考得越远越好！”

“都说了我会回来的。”

程故舟说着，抬手解了陈星时的绑架，还顺着手劲儿把陈星时的胳膊反向锁住了，他不管陈星时的挣扎和呲牙咧嘴，拿出大哥一样的口气对陈星时说：

“你小子也给我好好考！可别辜负了你妹妹对你的自信啊！”

两人正闹着，巡校老师一声吼，他俩立刻化成黑影，飞奔回了教学楼。

最后一个晚自习结束的时候，陈幸予来教室帮陈星时搬书，她一进教室，班里的同学就把她团团围了起来。

大家一直对“校草”陈星时的妹妹充满好奇，如今见到真人，不少女生都放下了手里的书，过来向她问这问那。

“妹妹多大了？”“妹妹长得好白净呀！”“你和你哥平时打架吗？”“妹妹在初中哪个班呀！”

……

面对一个个丢过来的问题，陈幸予显然有些应接不暇，她拽了拽陈星时的衣袖，陈星时立马把陈幸予护在了身后。

“各位，饶了我们家的小丫头吧，都把我们问脸红了！”

“哎哟，陈星时这么护着妹妹啊……”

程故舟看陈幸予躲在陈星时身后，的确是红着脸，却也兜不住自得又骄傲的笑眼。他心里正有些不快，就听见身边一个女同学小声说了一句：

“陈星时的妹妹，穿的不会是陈星时的衣服吧，看起来……”

既像是迟疑，又像是找不到形容词，女同学话只说了一半。

其实程故舟早就发现了，陈幸予穿的衣服，应该好多都是陈星时穿小了的。

按理说，陈家虽然是两个孩子，但以陈爸陈妈的工作和收入，给女儿买身新衣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陈幸予就是很少穿女生风格的衣服，裙子更是少见。

心里的推断不大能成立，但程故舟不愿意去想，陈幸予是故意要穿的，于是他扭头笑着回女同学：“可能现在的小孩儿都想装大人。”

后面的女同学也是爽朗性格，程故舟的肩膀被她扬手拍了一下，两人都笑笑没再说话。

程故舟身子回正时，看见陈幸予已经往自己这边来了。

“故舟哥，这是我哥让我给你的。”陈幸予把两本参考书拿在手里晃了晃。

程故舟笑着接过，简单说了句：“谢谢。”

这时教室里的同学们已经陆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说笑着收拾自己的书本，果然无论什么时候放假，人的心情都会轻松愉悦。

陈幸予把空着的双手背到身后，没动地儿。

程故舟故意没往陈幸予那边看，但也没让她回到陈星时身边，任由着她站在他桌边的窄窄过道上，看自己收拾。

“妹妹，给你点好吃的！”后面的贫嘴王，突然把一包薯片在陈幸予眼前甩得沙沙直响。

程故舟赶紧看了看自己桌斗，可恶，什么吃的都没有！

“我这儿也有，果冻，给你！”“我有肉干！”“这个奶片挺好吃的，给你尝尝。”

……

一眨眼，陈幸予都没来得及回头征求陈星时意见，怀里就被各种各样的零食占满了，她只好“谢谢、谢谢”地说个不停。

“哥……”陈幸予抱着一座摇摇欲坠的零食小山，更不敢动了。

程故舟只好从桌斗里抻出了一个装书的袋子，在陈幸予面前撑开，“我没有零食，给你个袋子吧。”

陈幸予忽然笑得很开心，她小心地把零食从怀里倒进了袋子，程故舟抖了抖袋子，要拿给陈幸予，陈幸予却没接。

程故舟知道，她在等陈星时答应，每每这个时候，他都觉得有点心疼。

“拿着吧，都是哥哥姐姐给你的，你可比我受欢迎啊！”陈星时隔着几桌对陈幸予喊。

教室里的大家都笑了。

陈幸予接过零食，转身就回到了陈星时那儿，程故舟看看桌上最后一摞书，摇头笑了。没了袋子，现在只能抱着下楼了吧。

“故舟哥，我来帮你拿这些书。”

陈幸予把一摞书抱在怀里的时候，程故舟看见不远处的陈星时，是抬了手要拦她的。

“你不是没袋子装书了？我帮你拿到楼下。”陈幸予说话的时候，把怀里的书抱得很紧，眼里的期待像闪闪发光的碎银子。

程故舟肯定是要拒绝的，但还没开口，他身后的贫嘴王又说话了，“妹妹，我这有袋子啊，借你故舟哥一个，多沉啊，让他自己拎！”

陈幸予抱着书没撒手，对着贫嘴王笑着说了句，“哥，你鞋带开了。”

陈幸予转身时，轻轻在程故舟身边说了一句：“我去教室外面等你。”

身后的贫嘴王系好鞋带之后，抬头不见“妹妹”的身影，奇怪地“哎”了一声；不远处的陈星时瞪着眼，朝他这边用手比划着“抹脖子”的手势；身边也开始有同学互相挤眉弄眼……

程故舟全都视而不见，他拿好所有东西，快步走到了教室外。

同学们都憋着笑匆匆路过，程故舟试着把陈幸予怀里的书抽出来，书却被她搂得更紧了。

程故舟想拿出大哥哥的态度劝陈幸予回去，却又被她倔强的一噘嘴逗笑了，但话还是要说，“书给我吧，赶紧回去找你哥。”

陈幸予迟疑了一下后，又把胳膊紧了紧。

程故舟拿她没办法，又哄她一句：“乖，听话……”

终于，伴着陈星时一声略显低沉的呼唤，陈幸予快速把书搭回了程故舟手上，她眼睛定定地望着程故舟，一字一句地说：

“故舟哥，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大餐。刚才还你的书，也别忘了回家好好看看。”

陈幸予轻手轻脚地飞走了，程故舟此刻的脑子比陈幸予的脚步还要快，这两本书，他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注意，不知道塞到哪了！

这天回家，程故舟催了司机一路，他到家第一件事，不是回应父母的热情慰问，而是直接跨步上楼，进了自己房间。

两本书找到了，可程故舟什么都没翻出来，房间也变得很乱。

程故舟不顾楼下几次叫他吃饭的喊声，翻开眼前两本薄薄的考点汇总，一页一页、细细看起来。

书上的笔记和勾画，他早已了然于胸，但他却不再在意文字内容，而是像个侦探一样，在字符间寻找蛛丝马迹。

终于，在翻到英语考点汇总的时候，他看见了书上原本没有的，一行荧光笔划出的重点：

【See you】

这行荧着浅绿色光的记号，程故舟看见的一瞬间，可不怎么开心，所以还是要说再见啊！

不甘心，再往后翻。

过了几十页，他翻到了【down】

倒数第三页，他翻到了【the road】

怕错过什么，程故舟又把这两本书从后往前看了一遍，看到最后，终于拼凑出了这一句：

See you down the road.

程故舟下楼的时候，饭已经热过三次，冯薇问他有什么事这么高兴，他笑得舒怀，说了句，没什么，就是挺期待明天的。

半个月以后，程故舟和陈星时各自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程故舟学商，陈星时学医，两个大学，都不在北山市。

大餐兑换那天，三个人都很高兴，三个人又都有点伤感。

吃饭的地方，是北山市一家比较出名的西餐厅，陈幸予之前没有来过，陈星时一开始说他也没来过，但被陈幸予当场戳穿，说妈带你来过一次，你怎么好意思瞎说。

陈幸予拿着刀叉问陈星时怎么用，陈星时又说记不清了，让她怎么舒服怎么使。

陈幸予又问程故舟，程故舟笑着说，陈星时说得对，怎么舒服怎么用，可手上还是默默做了示范。

点菜的时候，陈幸予看着菜单举棋不定，不知道选什么，陈星时就在一旁为她解释，程故舟在一旁听着，心想陈星时怕不是来过不止一次。

看出陈幸予听得云里雾里之后，最后还是程故舟帮她点了餐，投喂了她一年，她爱吃什么，他还是很清楚的。

果真，无论是牛排还是其他菜品，陈幸予一口下去，都露出欣喜的表情，但整顿饭吃下来，程故舟发现陈幸予的情绪，由一开始的兴奋，慢慢变成了低落。

因为有些分别，注定要发生。

所以才会有陈幸予留下的那句：

See you down the road.

我们路上见，后会有期。

程故舟一直把这句话理解为一种默契的约定，他记住了分别前，陈幸予回头望着他时，那双忍着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