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舟渡星河 第21章 初恋变奏曲（一）

“陈幸予！”

“哎！”

“去，给你哥打饭去！”

“行。”

……

“陈幸予！”

“来了！”

“给你，回家把你哥衣服拿洗衣机洗了晾了。顺便再给他拿两件厚外套过来。”

“知道了。”

……

“幸予啊~”

“嗯？”

“我让你爸买了几根大棒骨，咱炖个汤喝？”

“好。那我还要啃骨头。”

“你腿又没事，等过两天你哥他们出院，咱一块出去吃点好的。”

“哦，好。”

……

喊话的是一直陈妈妈，回话的当然是陈幸予。

住院这几天，程故舟只要在医院看见陈幸予，她就是一副前跑后颠的样子。

说实话，程故舟有点心疼。有好几次，几乎是陈幸予刚进到病房里坐下没几分钟，就被陈妈妈招呼着去干这干那，回来的时候，她的背总是稍稍有些驼。

可这一家人，好像也习惯了，有一个这么听话又懂事的女儿。

程故舟请陈幸予吃大餐的想法也逐渐坚定，因为她无论帮陈星时做什么、带什么，都会有他一份。

到医院食堂打饭的时候，陈幸予会问他和陈星时想吃什么，陈星时都是大大咧咧点菜，他不想给她添麻烦，就说都行。

后来陈幸予便不再问，但每次都是荤素搭配着点出来，说来也巧，每次至少有一道菜，是他爱吃的。

陈幸予带汤来的时候也是，一开始，他以为是陈老师或是陈妈妈做的，后来陈星时问她是不是忘了放盐，他才知道，这几次带来的不同的汤，都是这小姑娘自己做的。

陈星时每次喝汤，都先让陈幸予把汤里面的“干货”都吃了，他喝剩下的汤汤水水，由此，程故舟这才没那么怀疑，陈幸予到底是不是他亲妹妹。

其实程故舟能看出来，这两兄妹，长得还是很像的。

陈星时在学校里，也算受欢迎的“校草级别”的男生了，成绩优异、天生一副眉清目秀的书卷气，最迷人的，就属那一双水波清澈的杏仁眼，走在校园里，总是有女生在不远处看着他窃窃私语。有时候他笑着多看班里哪个小姑娘一眼，都得害人家小姑娘捂了脸。

要不是因为他爸陈老师，不仅是政治老师，还是学校的教导主任，怕不是他早被人天天围追堵截了。

程故舟也是有一次无心帮陈星时摆脱了一个女同学的表白，后有几次接触，感觉和他脾气相投，关系才渐渐好了起来。

反观那时的陈幸予，倒像是陈星时这颗耀眼星星下的一个小小的影子。

程故舟和陈星时一起住院了两周，因为有了陈家人的悉心照顾，两个高三生出院时都有些胖了，反倒是陈幸予，程故舟都能看出来，她黑了，也瘦了。

出院那天，是程故舟的父母开着车来接的，不仅接了程故舟，还接上了陈幸予一家，一起到程家吃了顿“便饭”。

原本程故舟的父母，想要买些贵重礼品亲自登门感谢，但程故舟说以陈老师的性格，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最后才商量着，两家一起聚个餐。

进门时，新招的阿姨已经把饭菜都端上桌了，程家三口和陈家四口在长桌两边相对而坐，程故舟的父母言语之间都是诚意满满的感谢，程故舟看陈爸陈妈的神情一直愉悦自然，心里对自己父母不管不顾的怨气，也稍稍消减了些。

饭后，两个爸爸还在桌上闲谈工作，两个妈妈则到了沙发上喝茶聊孩子，程故舟带着陈星时和陈幸予到他楼上的房间玩儿，不一会，就被程故舟的妈妈冯薇叫到了楼下。

“小幸予呀，阿姨听程故舟说，你这阵子一直在照顾这两个大哥哥，是不是呀？”冯薇把陈幸予拉到自己身边，温柔和蔼地问她话。

陈幸予看了看自己妈妈的脸色，只是笑笑，说：“就是帮了点小忙。”

“哎呦，陈妈妈你这闺女也太懂事了，我都听故舟说了，这孩子还给两伤员做了汤呢！”

陈妈妈看着陈幸予，笑得欣慰：“这孩子，自来也喜欢研究点吃的喝的。”

“不瞒您说，我啊，一直想要个女儿，以后长大了跟我一起逛街，陪我聊天。我前两天在国外散心的时候，还看见一件小裙子，心想我要是有个女儿，说什么都得买给她穿！”

冯薇说着，招手让阿姨把一个纸袋递了过来，她拿着纸袋，对着陈妈妈笑得有些小兴奋。

“这不，正好有这么个机会，故舟又把小幸予的大致身高体型都告诉了我，我就买回来了，让咱们小幸予试试，合不合适！”

冯薇话一说完，程故舟看见陈幸予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一闪一闪。

陈妈妈当下就推着拒绝，“哎呀不不不，这怎么合适，本来也是一起照顾两个孩子，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程故舟又看见陈幸予眼里的亮晶晶，忽然少了一些。

“不是客气，其实不光是慰劳小幸予最近的辛苦，最主要的，就当是给我圆梦了呀！故舟，快，把裙子拿过去给小幸予，带她去楼上试试。”

程故舟把裙子拿在手里，给陈星时递了个眼神。

“妈，让小星上去试试吧，天天卫衣裤子的，以后别再忘了自己是个女孩子！”

陈星时一句话，把几个人都逗笑了，冯薇趁机打听起了陈星时的学习情况，程故舟便拉着陈幸予到了楼上的衣帽间。

“你进去换吧，我在外面等着，有事我就招呼阿姨进去帮你。”

陈幸予虽然一直没有说什么，但她眼里的亮晶晶，已经绽开得像一朵烟花，灿烂得不像话。

程故舟在更衣室外面安静的等，听到开门声，他旋即回头。

这一回头，他就知道，自这一刻起，他多了件心事，也多了个烦恼。

这件设计简单的白色针织连衣裙，穿在陈幸予身上，就像冬日里簇拥白雪的一道月光，带着清莹与温柔，明晃晃地照在了程故舟的心上。

陈幸予还把长长的头发披散了下来，脸上因害羞而染上淡淡红晕，在发丝见依稀可见，她有些不敢抬头，却慢慢挑起了那双盈满晨露般的眼眸，望向程故舟。

“没有……很奇怪吧？”她有些怯怯地问着。

可能是脸红会传染，程故舟稍稍用手挡了一下鼻子，才开口说：“当然没有，很漂亮。”

程故舟一回答，陈幸予立刻把头抬了起来，一张脸，笑得像月半弯。

两人一前一后，程故舟引着陈幸予下楼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几次身后的陈幸予。

往楼下走，程故舟也看见了楼下几个人眼里的惊艳。

冯薇开心地差点把陈幸予抱起来原地转圈，“哎呀这不是小公主是什么！”

“闺女穿这件是好看。”陈妈妈跟着夸赞。

两个爸爸也从餐桌边走过来，站在陈幸予身边，笑着点头看她。

“陈老师你这一双儿女，可真是生养得太好了，以后，我就让我家小舟多跟他们在一块玩儿了啊，让他多受受优秀教育的熏陶！”

程故舟对父亲的生硬恭维有些无奈，但转念一想，以后的确是要多在一起玩儿的，便站在一旁笑着，没说什么。

陈老师应该是对女儿的新装扮也有些惊讶，他笑得慈爱又温和，点头说着：“我的小姑娘长大了。”

只有陈星时，叉腰在旁边笑着摇头，“要说我，你以后还是多穿卫衣裤子吧，不然太危险了，我可不想天天去隔壁初中部护着你……”

被围在中心的陈幸予，粉中透红的脸一扫前几日的疲惫，她还特意走到陈妈妈身边，又问了一次，“妈，好看吗？”

“好看。”陈妈妈坐在沙发上，笑着上下打量女儿，抬手拍了拍陈幸予的后背。

在程故舟眼里，陈幸予就像一只林中欢跃的小鹿一样，她脚步都变得轻盈了，又快步转向她的爸爸陈老师，在陈老师面前原地一转了一圈，问，“爸，好看吗？”

陈老师眼神里的宠爱更多一些，他说：“好看，像一朵小茉莉。”

“那……”陈幸予还是对着她爸爸询问。

陈老师笑得有点无奈，“还不快去谢谢你冯阿姨。”

陈幸予这才欢喜着走到程故舟妈妈的面前，提裙做了一个欧式的屈膝礼，微笑说：谢谢冯阿姨的礼物。”

送走陈家人之后，冯薇一脸讨好地问程故舟，“怎么样儿子？我刚才表现可以吧？”

程故舟：“还可以，反应挺快的。”

冯薇又搂着儿子笑：“能不能将功抵过了？”

程故舟反应不大：“亲情需要陪伴，总缺席的人差得还是有点多。”

“小舟，爸爸也得跟你说句抱歉，没能及时赶回来照顾你，这不新请的阿姨也到位了，这阵子好好给你补补。”

程故舟瞥了他爸一眼，“高三了晚饭没空回家吃。”

“我给你送！”冯薇自告奋勇，“今年我争取不出去玩儿，全力配合你高三冲刺！”

“好，那就辛苦老妈了，记得让阿姨多做出点饭来。”

程故舟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答应了。

至此，程故舟一直故意拖欠着陈家兄妹一顿大餐，但整个高三，他借着送来的饭吃不完的借口，通过陈星时，带着陈幸予吃了一年的晚饭。那些绝苦高三的压力和焦虑，都在看着陈幸予弯弯眼睛开心吃饭的样子里，被冲淡了。

程故舟最后一次带陈幸予一起吃饭，是高考前的第四天，之后就是考前的三天假期。

陈幸予在吃完晚饭之后，当着陈星时的面，给程故舟了一个逢考必过的护身符，当时陈星时吃惊得筷子都掉到了地上，陈星时想抢过去，陈幸予拳心一握，没让陈星时得逞。

“陈小星！你哪儿来的护身符！我的呢！”陈星时抻着陈幸予的胳膊，不依不饶地问。

陈幸予转脸淡定笑笑，“我只给故舟哥求了，没求你的。”

陈星时脸有些绿，他愣了片刻，脸上却又露出狡黠一笑，带着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对我有信心，对他没信心，所以才特意给他整个护身符。”

陈幸予歪头冲陈星时扬眉一笑，“哦是吗？上周末妈带我去庙里，她特意给你求了一个逢考必过。”

陈星时逐渐暴躁：“我！你！那你给我求了吗？”

“没有，求多了就不灵了，我就求了这一个。”陈幸予说着，直接走到了程故舟身边，拿起他的手，把小小的护身符放进了他的手掌。

陈幸予还把程故舟的手轻轻合上，然后带着一脸赤诚，对程故舟说：“故舟哥，预祝你高考顺利、圆梦凯旋、前程似锦。”

从看见陈幸予拿出护身符要给她开始，程故舟的心就已经飞上了九霄天，更别说陈幸予还把护身符送到了他手里。

陈幸予一说完，程故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他本想给她一个礼貌的拥抱，又怕自己的拥抱，超出了礼貌的界限。

“谢谢幸予妹妹。”

最后，程故舟只轻轻揉了揉陈幸予的头顶，笑着看她似水中映月的眼睛。

破防的当然是陈星时，“陈幸予，在我揍这小子之前，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你俩是不是有事！”

这话终于让程故舟有些听不下去了，他刚要转身怼陈星时，就听见陈幸予说：

“陈星时，你对于我来说，是家里放出去的风筝，飞得再远，抻一抻线还是要回来的，人家故舟哥哥，对于我来说，那就相当于……天上的大鹏鸟，以后大家天各一方，我送个祝福都不行？你也太小气了吧！”

陈星时一时无语，可还是有点嘴硬，“凭什么他是大鹏鸟，我就是风筝！我也是大鹏鸟！”

陈幸予眼睛直直瞪着陈星时：“那你以后，也不回来了？”

“会回来的。”

答话的人，不是陈星时，而是程故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