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阿婧起得很早,到厨房准备一点吃食后去看望蓝忱,照常敲门,进屋。房中安静,她站到床边柔声细语的说了会话,就到以前常去的河边练剑,观察内力是否恢复同时训练。
意外的是,阿婧感觉内力好似增强不少,大抵是蓝忱的原因,她自高兴不起来。
练习至饭时,阿婧返回,在厨房见到蚕婆婆准备午饭,打算帮忙时,蚕婆婆面带笑意的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蓝忱醒了。
阿婧立即放下青菜,激动的跑出门,根本没听蚕婆婆又说什么,无外乎一些关心的话了,此刻,她只想赶快见到蓝忱。
蚕婆婆望着阿婧欢呼雀跃的背影,忍俊不禁。
厢房里,蓝忱神色冷淡的半倚靠床头。云蚀站在床边不远处,汇报一些蓝忱还不知情的事,柯桑偶尔补充一两句。
听到残阳死讯,蓝忱放在薄被上的手微微攥紧,睁开眼,道:“如此说来,魔窟此次遭难几乎全拜叶默所赐?”
云蚀顿了顿,颔首。从结果来看是如此,若说徐义是明面上的敌人,这个叶默就是暗处的,防不胜防。
“我们猜到魔夜或伪装成谁隐藏江湖,却没料到他是叶默,敢随正派一道到魔窟来,竟胆大妄为至此。”云蚀既感慨又有悔恨,“大意了。”
想起残阳,柯桑整个人也蔫蔫的,说:“是我大意才对,只有我能认出他,我却没在酒席上留心,不然就能早点发现抓到他,也不至于后面陷入被动。”
“丧气的话以后别说了,事情既然发生,我们找准罪魁祸首就行。”蓝忱语调冷清,只是,因是伤者,旁人无从注意到,他稍微好转的脸色苍白一些。
对于魔窟的遭遇,蓝忱承认自己需得承担首要责任。邀正派来魔窟一事里掺杂他的私心,一想阿婧回来,二要找到徐义,却忽略魔夜这个人的存在,更轻视叶默的心狠手辣。
自然,蓝忱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自责的情绪仅一闪而过,他便恢复平静,沉默了。
云蚀望着蓝忱仍显弱态的侧脸,想着该以身体健康为重,遂道:“这两日,魔主您就好好歇息,一切等您恢复再从长计议。”又看柯桑垂头丧气,他一笑,“多亏柯桑不分昼夜的照顾,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
柯桑怔了怔,瞥一眼云蚀,见他眼中并无调侃之意,明白这话是为舒缓大家的情绪。
蓝忱转头看向柯桑,默了默,郑重的说:“多谢你。”
口吻几分柔和。
柯桑脸上一红,“我没做什么,你能苏醒是蚕婆婆的功劳。这些天,婆婆为救大家都累坏了。”
“嗯,自也要谢婆婆。”蓝忱淡声说着,忍不住朝屋门方向望一望,那里还是无人,他神情冷下去,侧过头,再次闭眼。
“对了,”想到好消息得知会众人,云蚀道,“那我去找鹤老,把魔主您醒了的消息带给他,他可担心得不得了。”
蓝忱眼未睁开,头微微一点。
云蚀拱了拱手,随即抬脚走出屋外,不期然发现阿婧呆站门边,他一愣,唤她。
阿婧转头,见是他,尴尬笑笑。
云蚀双眼放柔,当她不好意思进去,道:“魔主刚醒不久,你去看看吧。”
阿婧犹豫一瞬,抬步来到门前。
云蚀让开两步,回头看向房内。只见柯桑坐于凳上,朝他们看过来,而蓝忱仿佛无知无觉,仍倚靠床头,合着眼帘。
立于门槛边,阿婧站了站,方缓步向里,她停在柯桑旁边,手晃了晃,与她打个招呼。
柯桑瞪她一眼,不理。
阿婧也不在意,又望蓝忱,微微一笑,开口问:“你感觉怎么样?”她没唤名字,亦不想称呼“魔主”。
蓝忱不语。
阿婧不觉有它,继续问:“既然醒了,就代表没事了吧?”
蓝忱还是未答,甚至从阿婧出现在此,他一个反应都没给,恍惚是睡着的模样。
阿婧明白了什么,收敛笑意,却不肯死心,喊出名字道:“蓝忱,你说话啊?”
但即便指名道姓,蓝忱也还是不出声,对阿婧不予理会,比之柯桑的“瞪”还要冷漠。
彻头彻尾的无视!
阿婧垂下脑袋,既窘迫又难过,她在门外听到蓝忱说话了,不至于一下就睡着的。
厢房里一时安静得过分,谁也没打破沉默。
片时,阿婧犹从心底感到无力,蓝忱不理踩是记恨她吗?记恨她毫不留情的背离魔窟?
可阿婧不后悔决定,她唇角上扬,尽量表现成笑得开怀的模样,自言自语的找补,“大概睡着了,睡着了就应该休息的。”视线移向柯桑,嘴里的“是吧”两个字竟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柯桑是笑着的,只不过,她的笑意带着得意之色。
阿婧懂她何意,抿了抿嘴,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云蚀还站在门外,看阿婧经过面前,想要劝几句又不知如何劝慰。阿婧被蓝忱无视,他也不好受。
阿婧踏下台阶后,放慢步速,一个人慢慢的走向通往后院的门,身影显得孤单寂寥。
云蚀收回目光,再一次回头看向室内,却见蓝忱睁了眼,定定的望着床尾,不知想什么。他又望向柯桑,问她是否一同离去。
柯桑却是摇头,笑道:“我留下陪阿忱。”
蓝忱没有出声反对,意在默许。
云蚀不说话了,他的确佩服柯桑对蓝忱的喜爱,但阿婧难过,他也忍不住感到心酸。
云蚀一离开,柯桑就将房门关上,坐回床边,她仔细打量蓝忱神色,虽不明显,但他嘴角向下的弧度的的确确存在。
“阿忱,我帮你怎么样?”柯桑故意不说清楚帮什么,以判断蓝忱对她如今到底是何态度。
然而蓝忱没有追问就摇头,惜字如金的说了两个字“不用”。
拒绝明显,不曾犹豫。
一股酸涩之意漫上柯桑心头,她只好讲述清楚用意,“你不想知道阿婧对你的心意吗?她今日来此,看起来是在乎你的,但有多么在乎,你想不想知道?”
“你想怎么做?”蓝忱靠着床头的身子微微坐起,疑惑转头,他的目光中似有好奇。
柯桑心中酸涩的感觉愈发深了,她选择无视,笑道:“若换我看到你与阿婧亲近,我会勇敢争取,把你从阿婧手里夺回。”说到此,脸慢慢红了,但她还是接着道,“这代表我相当在乎你,不惜与人敌对,那么阿婧呢?她如果真的喜欢你,不会因为我的存在就放弃,不是吗?”
蓝忱一顿,脸色淡了,“我与你成亲,她没来阻止,这就是答案。”
果然,成亲的用意不止作为引来正派的幌子,更是试探阿婧。柯桑得到肯定的回答,仿佛感到解脱,她又一笑,“或许那时阿婧心有疑虑,在乎魔窟的名声,但现在不同,她愿意留下应该是了解了真相,你不想知道她如今怎么选吗?”
听完,蓝忱转过去,又靠向床头。从侧面观察,像是闭目沉思。
柯桑轻咬嘴唇,又道:“不需你做什么,等阿婧下次来此探望,我喂你吃饭或吃药以示亲近,且看她作何反应。若是生气质问,那就代表她很在乎你。阿忱,你如果心里介意,就应该尝试面对阿婧的选择。”
言尽于此,柯桑没再接着阐述理由劝蓝忱同意。这么做存在私心,她想向蓝忱证明只有自己更爱他,想为自己再争取一次。
反观阿婧呢,会争取吗?柯桑觉得,不会。而只有面对**的事实以后,蓝忱才有可能对阿婧死心。
这便是柯桑的目的。
“嗯。”
轻微的声音传来,柯桑满意的笑了,“那你之后要配合哦,以前我接近你,你都不愿意。”
蓝忱看柯桑一眼,漠然的面庞犹豫一会,颔首。
柯桑得到答复就去找蚕婆婆,问明蓝忱饮食的禁忌,回了登风楼找芸娘,商量明日为蓝忱做什么补品。
柯桑来时的模样是笑靥如花,问的是关心蓝忱的话题,就连离开也走得精神奕奕,蚕婆婆又望向阿婧,坐在桌旁吃饭的小姑娘一脸沮丧,一碗饭都没怎么吃。
知道这些全是因为谁,蚕婆婆不由在心里骂一声“臭小子”。端起放着菜肴的木盘,她问:“阿婧,你当真不去?”
阿婧抬眼看蚕婆婆,停顿半刻,说:“我今天看过他了,您去吧。”
蚕婆婆无奈点头,只身朝蓝忱厢房走去。
看着蓝忱认真漱口,慢吞吞拿起竹筷,蚕婆婆终究忍不住,操心道:“小阿婧来看望你,你如何不理她?”
蓝忱夹菜的手一顿,瞥一瞥蚕婆婆,“她告状了?”
“这什么话?”蚕婆婆移了移床畔高凳上的木盘,方便靠坐床头的蓝忱夹菜,“我看她兴高采烈的出去,又满脸不高兴的回来,就问了问。”
“是吗?”蓝忱敷衍一句。
蚕婆婆没好气道:“什么意思啊?你就算要和柯桑丫头在一起,也得和阿婧讲清楚,再怎么说,你们也是朋友。”
蓝忱凉凉的道:“我们不是朋友。”
“阿忱,你这是什么话?”蚕婆婆蹙眉,拼命救阿婧的是他,怎的现下又这样不近人情?
蓝忱端起夹好菜的饭碗,坐正,“您还要不要我吃饭了?”
看他一脸虚弱的淡然,蚕婆婆无可奈何,“好吧,你吃你吃。”
吃饭前,蓝忱平静的开口:“婆婆,我与阿婧的事,您让我们自行处理,我与她都不是小孩子。”
这是不愿旁人多管?
蚕婆婆一愣,不得不在蓝忱严肃认真的神色里,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