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侠 第25章 遇

从晴城往西，越过连绵起伏的山峦，到了月山，闵思卓拜访过月山派掌门冯老，逗留一日，于仲夏之月的一日上午到达素州。

城门附近不算拥挤，三两行人肩挑扁担出城。一着蓝色长衫的青年立于路旁，与一位大娘就篮子里剩余的几个蜜桃讨价还价。

闵思卓慢步走近，离得近了，听清到底怎样一回事，他微微一笑。

原是大娘要以低价出售，这位青年却不愿，非要以寻常价格购买。大娘连番拒绝，直言托萧家之福，他们方能安定生活，既二公子喜欢，断不可多收银两。

就此，争论产生。

闵思卓笑着插话，“大娘，要不您这桃子卖给我吧？”见萧骅斜睨着看过来，他佯装不觉，“我以原价买了，然后赠他。这样，我做了人情，您也赚了银子，他呢，不用难做。您看，如何？”

大娘眼睛一亮，直道：“如此甚好，甚好。”

于是，几个色泽鲜艳的桃子全数到了闵思卓手中。

两人进城。

路上，萧骅瞥了眼闵思卓提着的布袋，左手摊开，“不是送我？”

将袋子换了只手，闵思卓悠悠道：“不急这一时。”

萧骅状若思考，一脸意味深长，“且让我猜猜，”他挑了挑眉，“并非送我，而是给我三妹？”

“你看，又来了。”闵思卓轻轻摇头，看他一眼，眸中满是无奈，“我与萧娇妹妹与你一般，只是兄妹之情。”说着，他把布袋递到萧骅手中。

目的达成，萧骅一笑。从袋里拿出个桃子，在衣袖上擦了，咬一口，他道：“甜。”

“可不甜的吗？”闵思卓轻笑。

萧骋淡声说：“大哥很爱吃桃子。”

听他提及已故的长兄萧骋，闵思卓笑容淡了，几分惋惜的看向他。

萧骅朝闵思卓一笑，以示没事，沉默着吃桃。走过长街，他方问：“你这趟来素州，是为调查‘桔梗公子’之事？”

闵思卓收敛神色，点头，“五年害了三人，一直无人查清他的身份抓住他，以至于江湖传言是我小舅舅所为。我必须尽快查到真相，还小舅舅清白。”

“也怨不了有人怀疑，谁让你舅舅擅长易容之术？多少人想求其授艺，他亦不肯，引来嫉妒实属正常。”

“爷爷讲，正因这门功夫存有隐患，方便恶人行事，故不能轻易传人，小舅舅自是听爷爷的。”

萧骅拍了怕闵思卓肩膀，“闲来无事，我就帮你吧，看看什么‘桔梗公子’究竟是何人。”

闵思卓浅笑答应。

此时，他们转了弯，走至一条小巷。再转个弯，即可到达素州大酒楼。只是，这条幽静小巷前方，突然冲进两个人。

一灰衣姑娘追赶着约摸十二岁年纪的男孩。

男孩往前冲着，看见闵思卓与萧骅，脸上一滞，又不敢回头，打算硬冲时，下一瞬，就被飞至前方的姑娘堵住。

姑娘将他按于墙上，问道：“你为何跑？”

男孩似不解她如此发问，嬉笑着说：“你又为何追呢？”

姑娘一怔，想了想，答：“你故事尚未讲完。”

“讲完了，是你没听够。”

姑娘不语，眉毛微微皱起，盯着男孩。

默然听完全程，闵思卓走上前，温和开口，“这位姑娘，既是你想听故事，何故逼迫他人？此非欺凌弱小？”

“少管闲事，与你们无关。”灰衣姑娘侧过头，一双杏目明亮美丽，淡淡扫过闵思卓。

闵思卓脸一红，看着这张脸，不知为何，心中生出几许亲近感，因而，未曾注意她说了什么，亦不及辩驳。

萧骅觑了眼呆住的好友，接话道：“我们没其他意思，但他不过一个小男孩，你何必与他计较？”

“是啊，我是小男孩，你快放了我！”男孩用力推灰衣姑娘的手，蓦地，他果真推开，继而，拔腿就跑。

……

素州紧邻桃李镇，故而，阿婧听闻自己要去之地是这处时，虽未去过，却也不觉陌生。问了路人，她在一日后，进了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旁，阿婧看见一面善妇人卖着包子，她走到店铺前，买了一笼包子，问起素州有哪些知名酒楼。

“姑娘是外地人，初次来素州吧？”

“嗯，对的。”

“这您就问对人啦，咱们素州可是有名的，来往的江湖人士那叫一个多呐，还是美食之城。您呀，来得也巧，马上到素州一年一度的‘相思节’……”

感受到妇人热情，阿婧并未打断她说话，乐滋滋的，边吃包子边听她说。然包子吃完，还没能听到酒楼相关。

“还请您说重点。”阿婧笑着。

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妇人尴尬讪笑，“最有名的当属素州大酒楼。”

阿婧道了谢，多给一点银钱，妇人尴尬表情没了，满脸堆笑，忙喊家里人送阿婧去素州大酒楼。

酒楼人山人海，有人讲书，有人围观听书。

一楼没有了空位。

阿婧上了楼，找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了，店小二前来询问，向她介绍多种食物，说得绘声绘色。因刚食用早饭，她没心思吃东西，便让他送茶点即可。

店小二“欸”了声，应了，只是笑容有点僵。

望了一圈，多是江湖人士。阿婧一边观察，搜寻钟拾身影，一边听旁桌两人闲谈。

“知道吗？‘侠客榜’排名变了，‘轻风君子’闵思卓现已排到第十二位，快赶上他爹闵义了。”

“表面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实质还不是靠老庄主面子？有甚稀罕？”

“可别这么讲，闵公子亲历亲为解决多少晴城山匪，晴城老百姓可都感谢他呢！人家不是一杀了之，是以德服人，与那些歹人讲道理，生生劝服的。”

“是又怎了，我还是觉得不公平。”

“你这是嫉妒！”

“那我问你，你知道辰星少侠吗？”

“谁？榜上没这人啊！”

“就知你不晓得，你去路边找个人问问，说不定就受过他恩惠呢！可惜所做善事不分大小，多是无足轻重之事，也就不像榜上那些人有名。”

“那我真要打听打听了，你自己也懂这些，何必不平？”

两人还在讨论着，阿婧却无法再凝神细听，因一个小男孩笑眯眯地坐在了她旁边。

“漂亮姐姐，一个人啊？”

阿婧打量他一番，笑，“可爱弟弟，你也一个人啊！”

男孩凑近阿婧，“你是不是要打听什么江湖事？”他望一眼周围，看无人注意，即道，“问我，我都知道。”

“哦？说来听听。”

“这，不能随便说的，得——”男孩眨着眼，看起来很是无辜，“表示表示。”嘴中说着暗示意味十足的话。

就在这时，店小二送来茶点。看阿婧旁边多了个人，又介绍一番酒楼美食，阿婧含笑听完，还是谢绝。

店小二离开后，男孩昂着个小脑袋，不理阿婧。

阿婧笑道：“不说算了。”她给自己倒了杯花茶，兀自喝起来，视线不经意往旁桌看了看，那桌已空空如也。

望着桌上糕点，男孩咽了咽口水，眼珠子一转，他拉了拉阿婧的袖子，“姐姐，你听说过徐生大侠吗？‘侠客榜’排第二，听过吧？”

“听过。”阿婧放下茶盏，看向男孩，“说吧。”

男孩抿了抿嘴，示意茶壶。于是，阿婧给他倒了杯花茶，男孩咕咚一大口喝个干净，他又直勾勾盯着糕点，阿婧也让他吃了。

男孩这才开始讲自己所知道的江湖事，他有声有色的讲述了一件徐生曾经行侠仗义的往事。

阿婧从徐武那听过，附和着点头，对男孩的夸奖表示认同。但这件事说完，男孩又闭上嘴，不说了。

“讲完了？”阿婧问。

男孩别开脸，一脸臭屁，“你不给钱，我不说。”

阿婧哑然失笑，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男孩伸手就要拿走，阿婧按住他手，“说了才有。”

男孩不情不愿收回手，但将手放到了桌上，一会后，缓缓开口，说得七零八落的，阿婧意识到这还是方才之事时，男孩直接从阿婧手中夺过银子，抬腿就跑。

阿婧站起，放了钱，唤小二结账，就要去追。

刚跑到拐角，就见楼梯中间一美丽女子让横冲直撞的男孩撞得将要摔倒，若不阻拦，恐是要滚下楼梯。阿婧眸中一凛，从栏杆上一跃而下，抱住女子，抱着她落至一楼，扶她站稳后，她道了声“不用谢”，迅即往屋外追赶而去。

……

男孩终究是跑了，但阿婧没继续追，这个小男孩想要的无非是银钱，这般想方设法，想必极缺银子，给就给了吧。这么想着，阿婧看了眼面前两个男子，没说什么，头也不回，走了。

望着清瘦的灰衣背影，闵思卓极想追上去，询问一番她的名字，可双脚却像被绊住，动弹不了。

萧骅好笑的望着他微带红晕的脸，故意问：“你脸这么红，这是怎了，生病了？”

“没有。”闵思卓忙说，可转头发现萧骅眼带调笑之意，他淡笑着摇了摇头，在阿婧离开这条小巷后，他亦向前走去。

萧骅还是笑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