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意准备先返回酒楼,等钟拾前来寻她,阿婧没想到在路口转角处正巧遇上这人。钟拾身着朴素衣衫,向她行了一礼,便带阿婧前往一间僻静小院。
小院距离酒楼不远,拐过一条街巷即可到达。据钟拾所言,左右两屋均被购置。此处外观简陋,隐于市中,并不会引人注目。
算是一处合格的汇合点。
到了厅堂,钟拾要唤人送茶水来,阿婧出声阻止,她问:“雇主可曾与你有过联系?”
“还没有。”钟拾沉声说,“我收到的消息即是等,每过个两日便会去酒楼,但至今,无人与我联络。”
“那人既不急,我们也不用太沉不住气。”阿婧坐下,让钟拾也坐了,这才问他关于“桔梗公子”的相关事情。
“桔梗公子”这个称号是由江湖中人以其一贯作风所取。
听到此处时,阿婧脸上不无嘲讽,“一个采花贼,岂配这等名号?”
“他与一般采花贼不同,旁人侵害女子,行的是暴力之事,他却让女子心甘情愿与他情定终身。”
阿婧感到费解,怎还有人心甘情愿?
“这是怎么回事?”
看她不明其意,钟拾倒也不意外。散月始终初出江湖,对人心险恶缺乏了解,也属情理之中。
“三次,他所选择的时机不是‘乞巧节’即是‘相思节’。在女子们对姻缘怀抱美好期愿时,借机接近,得到对方青睐后,即行那**之事,事完,留下一朵桔梗花,从此不知所踪。”
听得一知半解,阿婧面露疑惑,她不明白何谓**之事。
钟拾亦难以启齿,为解释更清楚明白,他也顾不得羞窘,重新以阿婧能听懂的说辞复述一遍。
“说来说去,不还是采花贼?”听他解释完,阿婧不免愤愤道,“骗得无辜女子身心,最后杳无踪影,实在可恨。”
钟拾点头称是,“第一个受害女子出了家,那时尚未引起注意,直到第二个受害女子不堪其辱选择自尽,方才让先前女子道出自身相似遭遇。而第三个,至今无人知晓是谁。”
“不知道也好,以免让人指摘。”阿婧听得心里直发堵,“不过,既无人知,为何会知道第三人存在呢?”
“是有人传出消息,言一大户人家姑娘遭到采花贼侵害,两人于‘相思节’相遇,男子却于事后留下一朵桔梗花消失。那家人很是愤怒,道谁能抓得此人,自当有赏。”
琢磨一番,阿婧只觉这次任务难的或许不是刺杀,而是如何寻得采花贼。既在江湖颇有影响,甚至都有人以赏赐寻人,却还没找到。
“他长什么样,可曾画下来?”想到此,阿婧忙不迭询问。
钟拾似料到她会作此想,说:“已有人查证过,三次都非相同模样,起初让人怀疑是否并非同一人,只是模仿犯事,但据说身形、说话习惯,证明确是一致。源于此,方有人怀疑轻风山庄庄主的义子闵予,因他擅易容术。”
“轻风山庄?”阿婧在客栈听闻过“轻风君子”,对其所属家族并不了解,而江湖上的一些门派,她也知之甚少,遂虚心向钟拾请教一番。
于是乎,钟拾言简意赅的介绍了武林中现存的武学世家与门派。
“这个轻风山庄位于晴城,乃经商世家,在素州置有店铺和宅子。庄主闵老爷江湖地位举足轻重,是武林人士非常信重之人。你已去过客栈,该知道侠客榜吧?”钟拾问着,话语中不无敬意,“老庄主榜上排第四。”
“嗯,听说他孙子也榜上有名。”
“正是。”说到此,钟拾脸色变得沉重,“若真是闵予,这事怕不好办了。”不一会,他又摇了摇头,“不过江湖能人层出不穷,或许另有高人也难讲。”
“我不觉会是什么高人,藏得这么深,定有缘由。要么武功不济,要么本人另有一层身份,暴露了会对他不利。”这般分析一下,阿婧反而认为闵予的可能性变大。她道,“暂且静观其变,待雇主与我们联系再说。”
钟拾颔首,正预起身,厅堂外跑进一人。
那人先看见阿婧,躬身行了一礼,“散月大人。”又看向钟拾,显是有话要讲,却不知应当汇报给阿婧还是钟拾。
阿婧不讲这些虚礼,对钟拾点了点头。
钟拾转首道:“但说无妨。”
“那个小男孩晕倒了,属下特来禀报,是否需寻大夫前来看看?”
不知是谁,阿婧还以为是钟拾自己负责的什么事情,只是疑惑的看他一眼。钟拾连忙解释,小男孩是阿婧先前追赶的那个。
“属下在酒楼看见您追他,所以将他抓住了。”
阿婧扶额,笑了笑,看来这个男孩与她有缘。她说:“带我去看看。”
烤鸡、豆腐、醋鱼,还有扣肉,一桌丰盛菜肴摆于桌上。
左手撕个鸡腿,右手夹块扣肉,男孩毫不停歇,大快朵颐。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阿婧笑着,双手撑着脑袋,看他狼吞虎咽。
见她目不斜视,一直含笑看着自己,不知是观察还是什么。男孩有点如坐针毡,吞完口中食物,他放下木筷与鸡腿,说:“我叫小和。”
“嗯。”阿婧依然笑吟吟。
小和更窘了,在身上左摸摸又探探,找到想找的东西,转瞬笑起来,他立马像扔烫手山芋一般将东西搁在阿婧手肘边,急急道:“还你,你莫抓我。”
余光瞥过那锭银子,阿婧面带微笑,语气故意显出一点威慑之意,“给我个理由。”
小和脖子缩了缩,垂头,绞尽脑汁想了想,方道:“我很穷,你就算抓了我,也没人来救我。”看阿婧不搭话,他抬起脑袋,又以带着哭腔的口吻说,“我还有个比我小的弟弟要照顾呢。呃,对,我不是坏人,我家在一个小山村里,是因为家里没吃的,我才以这种方式赚钱的。”
说着说着,小和的眼泪掉下来。
阿婧手伸过去,小和向后一缩,躲开阿婧的触摸,阿婧也不介意,“我欺负你了么,哭什么鼻子?”
小和头轻轻点了点,又摇了摇,他擦掉眼泪,“对不起,我不想哭的。”
“嗯,这才对嘛。”阿婧缓和语气,柔声道,“你该尽心讲故事,像说书先生那般。”
“我也想啊,但他们不愿和我讲那些江湖事,说我一个小毛孩,不理我。与你讲的这事,还是人人皆知的。”
听完,阿婧冷了脸,放下手,眯了眯眼,“所以你当我很好骗?”
小和立即摆手,“姐姐有所不知,你买包子时,我就注意到你啦。”他脸一红,“你不光长得好看,人还和善,那个大婶可啰嗦,你也不生气。所以,所以我才……”说到后来,他脑袋低下去,“下次不会了,姐姐就放我离开,好不好?”
他说得委屈巴巴,眨了眨眼,一副乖巧模样。
阿婧噗呲一笑,“嘴倒挺会夸人,行,放你走了。下次若以此营生,得事先做好功课,可不能强抢,明白?”
小和连连答是,点头如捣蒜。
“你家只有弟弟,没有大人了?”阿婧又问。
小和沮丧的说:“是,我和弟弟都是孤儿,相依为命,互相照顾的。”
阿婧怜惜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心内一叹,拿起桌上银子,递过去,“拿着吧。”她看一眼桌上食物,“想吃什么,也可给你弟弟捎去。”
“谢谢漂亮姐姐!”小和喜笑颜开。
却说另一边。
与阿婧分开后,闵思卓与萧骅一道去了素州大酒楼,于门前遇见萧娇。女子容颜不俗,袅袅婷婷的模样不时吸引过路人投去惊艳一眼,看清是她时,又都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事先已预定雅间,不想萧娇竟出来了。萧骅大步上前,一脸关切之色,询问妹妹如何在外等待。
旁边小丫鬟即解释,“姑娘上楼时被一个小男孩撞到,差点跌下楼去,早该学点武艺自保的,还好让一女子救了,追出来却不见那女子人影,姑娘方才立于酒楼外等候。”
萧骅与闵思卓对视一眼,双方想到一处,这名女子莫非就是他们遇见的那位?
“姑娘想着,等不到那恩人,也等等二公子还有闵公子。”
萧骅问:“恩人可是着一身灰衣,打扮像个男子,但容貌却清秀可人?”
“嗯,那个姑娘的确长得讨人喜欢,我确是一见如故。”萧娇莞尔一笑,轻声细语的说,“二哥哪里见过?”
萧骅无奈的笑,自家妹妹得人相救,他们反倒寻了那个姑娘不是,万分不该。他道:“说来话长,进去说吧,你二哥我肚子饿了。”
闵思卓淡淡觑他,接话,“萧兄分明吃过桃子,何故言饿?怕是嘴馋。”那眼神像是要报方才自己被调侃之仇。
萧骅也不回嘴,挽起萧娇胳膊,拉了闵思卓一把,几人一齐向酒楼内行去。
店老板看是他们一行人光临,两眼放光,连忙张罗着喊人前来伺候,领到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