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身形,江荼便知道他定会武功,只是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如此精湛,与三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僧混斗一起,一时也没落了下风。
双方斗了几个来回后,周围渐渐有了人声,是镇上的居民听到了响动,都亮灯起来瞧。
恶僧们知道今晚事成不得,担心一会被围观不好脱身,便一晃身撤了,一眨眼就没了踪迹。
“什么东西!”鹊印追了几步没追上,冲着背影怒道。
“你们没事……”一回头,鹊印才发觉虽然江荼已经连忙给秦符符披上了衣服,但秦符符仍是衣冠散乱。
鹊印连忙弹射着转过身去,尴尬得踱了踱步,背着身把秦父秦母扶起来后,就把屋门带上后到门口去了。
此时的秦符符根本顾不上害羞了,连忙就要去看父母的情况,却是方才吸入的毒气还未消失,险些又跌在地上。
江荼连忙扶住她,又起身,把秦父秦母扶起来安顿着坐下。
这一家三口从前哪遇到过这种事,此时仍是心有余悸、又惊又怕,抱在一起就只是流泪。
“真是多亏了阿荼……”秦母拉住江荼的手,“要不是阿荼,我们可就……可就……”说着泪流得说不出来了。
就连向来寡言的秦父,此时也是老泪纵横,不住道:“好孩子……我们阿荼和符符真是好孩子……还有外面的公子……多谢救命之恩……”
江荼自然没有劫后余生的感慨,只想快点把这群畜生抽筋扒皮的,但为了不显出异样来,此时还是适时落了一两滴泪。也对门外道:“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门外静悄悄的,或许人已经离开了。
“阿荼……别怕……”秦符符还没缓过神来,声音都是抖的,但看到江荼流泪,还是下意识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竭力柔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江荼没想到自己反被安慰,一时愣了,转过头来,秦符符的眼泪还汪在眼睛里。可透过泪水的目光,怎么能那么温柔。
江荼生硬流泪的眼睛,竟真的有点酸。
“嗯嗯。”江荼重重点头,拍了拍秦符符的手站起身来,道:“那些个秃驴手重的很,伯伯伯母的伤耽误不得,我先去请郎中来看看。”
几人这才想起来,光顾着感慨劫后余生,倒忘了还受着伤。
可秦母急道:“你这傻孩子,才刚遭这么一劫,怎么敢一个人大晚上再跑出去!”
“可是您们这伤真是耽误不得!”
秦母心口挨了一脚,当时嘴里就血腥味四漫,秦父更是头破血流,这怎么能撑得到天亮。
“那也不行!不能再……”
“咚咚咚-”
正在僵持不下时,屋门被敲响。
“谁?”秦母瞬间紧张起来,有些草木皆兵。
“岑恕。”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
“先生?”
“还有杨郎中,来看看秦先生和夫人的伤势。”
在荒谬的夜晚里,恶心的遭遇后,听到岑恕泉水般的声音,江荼心中那团按捺不住、五时三刻就要去以牙还牙的怒火,终于不再疯长 。
“请进。”江荼去开了门,门口就只站着显然是从被窝里被喊出来的杨郎中。
待把郎中请进去,江荼带上门出了屋,就见岑恕在院门口,门外还有不少闻声赶来的人。
他们男女老少一个两个都垫着脚、伸着脖子向里面张望,虽仍是半夜,但脸上的困倦,却早已被强烈的好奇和庆幸所占据。
纷纷对着岑恕频频发问,如“他们来了几个人?”“老秦他们伤得厉害不?”云云。
还有不少人嚷着要进去看看。
这些问题和进屋的要求,都被岑恕四两拨千斤得挡下了。
人们对旁人的不幸遭遇能有多少感同身受的怜悯呢,说到底不过是好奇心驱使下的看热闹,用他人的悲惨来印证自己的幸运罢了。
很快,就有人提起了他们最好奇的问题。只听一个大婶小声问道:“听说那些秃驴都是些淫贼,这大半夜闯进来,那符符……”
这声音不大,本该淹没在闹嚷的人群中,但由于实在问出了大家心尖上的问题,倒如惊雷般炸响了。
当即便有人如亲眼所见般笃定道:“这群人凶恶无比,从他们闯入到阿荼他们赶来之间这段时间,符符必然是已经被……”
人群中便一片唏嘘。
“真是造孽啊,符符眼见着都要成亲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傅思义还怎么要她啊……”
事关陌生姑娘的清白,岑恕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正在为难之时,就听身后声音响起。
“我赶到时,恶僧正与秦伯伯缠斗,虽然伤了伯伯伯母,但所幸岑先生二人来得及时,救下我们,没有酿成大祸。”
岑恕转身,只见江荼走来,声音仍是悦耳清音,但已与往日大不相同,正如她向来明朗可爱的面容,此刻因正色,也覆上一层霜。
便有人道:“以老秦那身子骨,怎么与那些疯狗般的恶人缠斗?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从来把符符当自家孩儿看,很没有必要欺瞒我们呀!”
自证清白有多难,岑恕再知道不过,他担心江荼招架不住,正要出口解围时,江荼双手握在身前,又向前近了几步,不答反问道:
“那王叔叔,您是想听到什么回答呢”?
那男人一愣,竟是一时答不上来,旁边的妇人忙替他答道:“那还用说,我们当然是希望符符没事!”
“是啊,符符姐的确没事,我已经回答过了,大家怎么还再追问,仿佛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呢?”江荼一步不退。
人群有些讪讪的,都奇怪平时只知道小阿荼是机灵,怎么正色起来竟让人有些发怵。
见众人不语,江荼又向前一步,隔着栅栏已与人群面对面了,朗声道:
“我亲眼所见,符符姐安然无恙。叔叔婶婶们问这些,定是出于对秦伯伯一家的关心,阿荼这边腆着脸代他们谢过。
其余若是没有亲眼所见,只凭猜测便要说些闲言疯语的人,便是那一把年纪还污蔑人家清白姑娘的老不要脸,是幸灾乐祸的小人,叔叔婶婶们要是遇见,可一定要替符符姐做主。”
江荼顿了一下,“毕竟你们从来把符符当自家孩儿看。”
这后半句话语调没变,可岑恕分明听出了冷冰冰的嘲讽。
太高明了。
岑恕心中不禁感慨。
面对旁人的揣测,她不自证,反倒给对方扣上了幸灾乐祸的帽子。
同时,岑恕心中涌出的还有惭愧,愧于自己太小看了江荼,竟以为需要自己为她解围。
实则她勇敢而聪颖,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却敢来相救伙伴,面对群口妄议,也能轻松招架。
他岑恕,远不能及。
众人听闻这番话,哪还能再说出什么,只好扫兴得散了。
这时,江荼绷起的神经才松下来,转身向岑恕问礼的时候,面色和声音都软和下来。
“先生您不进去吗?”
“不了。”岑恕摇摇头,“有郎中在就行,这种时候还是容秦先生他们安静疗愈吧。”
“好。”江荼点点头,小酒窝又显出来。
在一起走回家的路上,江荼由衷道:“先生,今日真是太感谢您了。”
“岑某所做何足挂齿,姑娘才是有胆识,方才那番话也说的痛快。”岑恕亦诚恳道。
“您太过奖了,其实我也怕得很,做事也冒失。”说起“怕”时,江荼毫不脸红。
其实此刻,两人心里都有个疑惑,就是这群恶僧行动神鬼莫测,自己都是追踪数月,才能掌握到他们的踪迹。
对方怎么能预测得如此精准,这么及时赶来相救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