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双 第16章 盲婚哑嫁15

恐怕燕娘再有什么神来之笔搅乱好事，柳寻真索性许她早早回去寻小姐妹一道吃喝玩耍，夜里不必守在外间侍奉。

燕娘一年到头不得闲，又是正贪玩乐的年纪，听了这话自然高兴，一面给她家姑娘提了水来盥洗，一面好话不要钱地说，聒噪得人恨不能堵了耳朵。

“快走快走。”柳寻真听烦了，赶苍蝇似的赶她。

燕娘嘻嘻地笑，岳珂见她蹦来跳去地兴奋过头，便比划着叮嘱她：压祟钱记得收收好，丢了不吉利的。

“我记得啦！”

小丫鬟脆生生应她，掰着手指数要吃的零嘴：厨娘做的果干、糖水，她的小姐妹六娘家的肉脯、豆沙年糕……多得还没数清楚，口水先流下三尺长。

“怎么还站在这嘀咕？”柳寻真等得片刻，却没听着她咚咚咚跑出门声响，不由奇怪，“再不回去，明早又要懒床，你还想让六娘如上次那般冲进你房中掀被窝叫你？”

燕娘闻言一呆，比柳寻真还摸不着头脑：“我……我等着给姑娘倒水啊。姑娘梳洗好了？我还想您今天要的水多，是要做什么呢。”

她说着要将余下的热水提走，却被柳寻真叫住了。

“是有用处。”柳寻真有点挂不住脸，低低地咳一声。“也不急收拾，你就，嗯，放那儿吧，不用管其他。”

她安详地往后一倒，假装已经睡着。岳珂面色如常，拍拍燕娘透出无边懵懂的小脑袋瓜，也并不与她解释，只让她早些回去睡个好觉。到年纪尚幼的小丫鬟迷茫地走出去关好了门，她才摸了下柳寻真尴尬发烫的面颊，捏着她手指闷闷地笑。

柳寻真把锦被直扯到头顶，遮住自己的脸。过会儿听见身边窸窸窣窣，她又默默掀了被子，岳珂就钻进来，跟她抱在一块儿。

她们的衣裳都存在一处，熏得一样的香，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点子本来就有的别样心思被催得愈加蠢蠢欲动。

可她偏面皮薄，很有些矜持在身上，不好意思把话说得直白，只道：“……水备好了。”

岳珂笑她半晌，自床边暗格取出前些时日制的香膏来。

——这是一条愉快拉灯线^-^——

翌日一早，因有柳太太所言在先，柳寻真与岳珂两个并不着急，仔细用过饭、又饮茶读书消磨些时候，方起身不疾不徐往引芳楼拜见。

柳寻真见着柳太太，往往像混日子的纨绔见着书塾里无甚本事的先生。

听到自己名姓便吊儿郎当地应个卯、说些套话糊弄过去，余下就是坐下彼此装看不见。柳太太见她那样子心口就憋闷，索性不再看她，专心逗弄沅沅，柳寻真更乐得清闲自在。

一顿饭照例吃得没甚滋味儿，各自早早散了。

柳太太饭后留柳寻真单独略说了几句，岳珂左右看看，大约聊得尚可，母女两个脸色都还如常。

岳珂不爱俗务，更少探听，还是回去竹雪堂后柳寻真主动讲给她知道。这事情藏了机锋，当时听着有些云里雾里，柳寻真也不急，只叫她有兴趣就慢慢地看。

过到正月十五，柳家人又凑到一处吃了碗汤圆，照柳寻真的意思甜咸都煮了一些，混在一起口味古怪，众人纷纷找借口溜出去看灯。

柳寻真也跟着凑热闹，岳珂带着燕娘和另一个小丫头子陪她。柳太太恐怕一家子女眷残的残弱的弱被趁乱掳去，硬是给带了一队家丁。

出门浩浩汤汤的一片，回来时个个手里都提着灯，燕娘身上更是挂满了她喜欢的鸡零狗碎。小丫鬟欢天喜地提着盏丹桂明月样式的灯给柳太太，说是姑娘猜灯谜赢来。

柳太太接了灯在手上，盯着看了半晌，淡淡令胡妈妈给收进她卧房里。

才出正月，柳太太就提前启程往古寺中清修礼佛。

这一回带的是胡妈妈，大丫鬟兰因被留在府中管家，柳太太言说兰因办事周全，年岁又渐长，不可再跟着她在山上蹉跎。另有一二个娘家陪送来的老人也一并带去了，余下不跟去山上的，也俱给发了足足的赏钱，令他们儿孙接回家去奉养。

这样变动自然要柳寻真和岳珂知道，两人被叫去看了半日哭哭啼啼的惜别，回来柳寻真便发牢骚说：“舍些银钱出去，好赖博个好听名声，只是可怜咱们受了无妄之灾……真是，一个个的一把子年纪做蠹虫被抓住破绽也罢了，哭得还甚是难听。”

燕娘给她递茶，坐在脚踏上嘎嘎地笑。

然而甫一听见门外新来的小丫头子问是否上点心的声音，她那一口小白牙立时收得半点不见，容色矜持、体态端庄地出去给小丫头子“传道受业”。

她出得门去，轮到柳寻真笑得嚣张。

说来也算是竹雪堂的新气象。

从前只有柳寻真一个在竹雪堂无所事事，三餐不见得吃两顿，燕娘倒还忙得过来。如今么，一则多了一个岳珂，即便性情温柔随和，到底是主家，不能怠慢；二则柳寻真重新掌事管家，虽有兰因辅助帮手，可一大家子事杂七杂八，也免不了更方迎来送往、周转斡旋。

燕娘浑玩惯了，手里活计骤然翻了不知多少番，可不是一个人忙得头昏脑涨，恨不能当场倒在地上撒泼打滚！兰因看她可怜，这才在柳寻真默许下拨了两个新来的丫头给她打下手，也是存了让她带着教导的意思。

十二三岁上的年纪，就已经做了“师傅”说起来不知多么的体面！燕娘极自豪，每每见着两个徒弟，都要维持自己师傅的“尊严”。

柳寻真见她一来二去的，竟还真有了些大姑娘的稳重，便也跟着胡闹，现已让燕娘磨得封她做了竹雪堂的“管事妈妈”，号令全屋拢共两个丫头。

比起从前寥落空庭，现在的竹雪堂也仿佛终于有了焕发生机的影子，令人倍感欣慰。

时光蹁跹，岁月倥偬，一不留神便过去许多年。

柳园门前仍是鼎盛时车水马龙的热烈，再无人记得曾经短暂的冷寞萧条；年过三旬的柳寻真依然与碧玉年华时的狐朋狗友往来谈笑，把持家业如提笔从容。

岳珂仍不爱管家交际，与柳寻真相伴之余常往医馆善堂跑，多方引荐之下拜了还乡名医为师，现在是颇擅小方脉，于妇人科亦有心得的一方小圣手。

三十岁的柳寻真身子仍不大好，前些天外出访友途中不幸“略淋了几滴雨”，病了段日子，期间情形一度十分危险。吓得众人日夜守在身边，常年在山上的柳太太都匆匆赶回，风尘仆仆的妇人两鬓斑白，握着柳寻真枯瘦的手垂泪不止。

曾经好奇过的、如今早被遗忘的往事却忽然透过柳太太断断续续的哽咽铺陈在岳珂面前。

柳寻真的眼睛本不该这样严重的。

倘若及时医治用药，即便不能恢复如初，也不至于完全没得救，勉勉强强也能看看路写写字。只是医治所需太过珍贵，如柳家这等巨富之家，一时间也只能勉强凑到一副药材，等着救命的却有两个人。

后来柳寻真醒转，双眼已不能视物。

从诸方口中拼凑出真相，做女儿的逼问母亲，做母亲的还沉浸于丧子之痛中不能自拔。两人相互说了许多不能挽回的过激之语，自此生出嫌隙……纵使后来一方有心缓和，也再不能相容。

岳珂垂眸，她固然明白世事不能两全的道理，可她素爱柳寻真，心有偏向，无法不对柳太太生怨。

高热发了二三日，柳寻真总算醒来。彼时柳太太坐在床边念经，岳珂看着药壶的火，燕娘揉着核桃似的肿眼泡，小心翼翼地撤出两块碳。

见她醒了，叫这个的、叫那个的，一窝蜂都围到床前。

柳寻真听得人多就烦，却没力气轰人出去，只能忍着众人叽叽咕咕，好容易才等到最后都被郎中赶走，只留下岳珂——这位也是开方子定药的大夫，赶不得。

两个大夫将人摆弄一会儿，又凑一块商量许久，终于出去了一个，把情形说给外面的人知道。岳珂拧了温热巾子过来，一言不发地给柳寻真擦了手脸，缓缓喂上一杯蜜水。

她身上是柳寻真惯闻的混了药气的兰花香，抚慰着她迷蒙却莫名焦躁的心渐渐安定了。

柳寻真知道，她定是吓着了岳珂了。

果然痊愈后被岳珂埋怨。柳寻真好脾气地听燕娘念岳珂写的诸多“罪状”，听完爽快认错，打发已经是大姑娘的燕娘去泡茶。

她想起那时自己是怎么醒的。

她梦见自己死去，与珂娘的缘分却还没断，重新转世投胎与她续再世姻缘。这回她的眼睛是好的，可她没见过珂娘的容貌，记不清她的声音，与她见面不相识！

等到醒悟时候，却已经错过。

她见着岳珂盛装成了他人的妻子，生生急得睁开眼！

柳寻真在心里叹气。她依然觉得遗憾，遗憾不能真的看一看岳珂，遗憾没有早些遇见，如此她们厮守半生，只算八分圆满。

恐怕徒增伤感，柳寻真于是将话压在心底，只微微笑着，摸索着去抓岳珂的手，向她承诺。

“是我之过，往后再不吓你了。”

盲婚哑嫁篇完啦！

补昨天的更新，今天的么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因为我眼睛好痛……

接下来应该是狩猎准星或者摘星楼上有真仙或者小狗的烦恼其中一篇，有点没想好，前两个可能长点后面一个可能比较短

有想看的可以评论告诉我我都会考虑，就这样吧祝大家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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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盲婚哑嫁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