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辛不是很喜欢丁舧拿自己的眼盲开玩笑,但是听到这个提议,居然还有点动心。
离参加市残疾人运动会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中间没有什么机会感受赛场,如果在校运会上掺和一把,也算是个练兵的好机会。
“什么意思?你俩要跟普通人一起比吗?”韩江瞪圆了眼睛。
丁舧挑了挑眉:“不行吗?虽然他们是体育生,但我和老婆可曾经是省队选手,综合素质在那儿摆着。再说了,输了不丢人,赢了还涨我们自己士气,何乐而不为?”他捏了捏袁辛的后颈,“是吧老婆?”
“我觉得可以试试,就是不知道老师同不同意。”袁辛点头道。
“让教练找他们去说,咱要是跑得好,对体育生们也是个刺激。”丁舧唇角已经翘到了天上去,“体育老师会说他们,‘看你们连个瞎子都跑不过’!”
袁辛不爽地瞪他一眼,意识到对方收不到自己的眼神,又“啧”了一声:“胡说个屁啊你。”
“嘿嘿,就是口嗨。”丁舧脑袋凑在他肩膀上蹭啊蹭,“我就知道老婆最疼我。”
“我极其怀疑你是要把脸上的油往我身上蹭。”
“没事没事,回去我给你洗衣服。”
“那是洗衣机在洗,别连机器的功劳都要抢。”
“要不我给你按摩怎么样?我盲人按摩可是专业的。”
袁辛:“……”
对方拿自己调侃,他也只能继续调侃下去:“我为什么要奖励你?!”
“就当我帮你补课的报酬了!”丁舧眉飞色舞,“你好我也好。”
“受不了你,滚蛋!”
袁辛把人往旁边一甩,回过头来看到小胖一张目瞪口呆脸。
“干嘛?”他没好气地问。
“我怎么感觉,你俩越来越像真的了?”韩江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袁儿你好像对‘老婆’这个称呼越来越适应了,甚至还有点享受。”
袁辛抬手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信不信我给你抠了?”
“他就是很喜欢,只是嘴上不承认。”丁舧笑嘻嘻地说,“口嫌体正直的老婆我最爱了。”
“喀拉”一声,椅子往后一退,袁辛站起来往教室外走去。
懒得跟这俩说相声的斗嘴。
晚上训练的时候,丁舧把参加运动会的想法跟汤姆斯一说,立刻得到了对方的赞同。第二天汤姆斯去找了校运动会的筹委会老师商量,直接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
虽然校运动会就是高中生们的自娱自乐,但这个赛场氛围还是不错的,可以让袁辛丁舧提前以搭档的身份一起感受一下。
按照汤姆斯的安排,他们俩不光要参加男子400米,100米、200米还有4乘100米几个项目也都凑个热闹,袁辛还领了个5000米长跑要为班级争光。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除了要备战月考,俩人也卯足了劲儿训练,虽然校运动会的成绩算不上成绩,但第一次露面,两个昔日的常胜将军自然是不想灰头土脸地出现在赛场上。
据了解,十三中的体育生实力也是很强的,短跑选手虽然没进省队,但目前400米最好成绩也能跑进50秒,国家一级运动员有两个,二级的也不在少数。
而袁辛和丁舧这搭档一个月以来,最好的成绩还只是53秒左右,离他们个人最好纪录都差得远。
这属实是没办法的事,比赛中一个细微的因素都会影响个人成绩,双人搭档更是会产生不少干扰,比如无意间的手臂碰撞、摆臂时的错频、指令下达不及时等等,短短四百米就那么点距离,根本没机会找补。
他们本来已经是出色的短跑运动员,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在日复一日的训练当中摒弃掉这种干扰带来的影响。
最近这一周里,两人加强了手持引导绳的摆臂训练,力求在默契度上多提高一个层次。
“哎老婆,我好累啊……”回宿舍的时候丁舧总是赖赖唧唧地靠在袁辛肩膀上,“手臂都酸得没法抱你了。”
袁辛对他这日行一骚基本已经免疫,有时候不搭理他,有时候顺着他随便说一两句,更多时候还是很认真地回答:“回去我给你捏捏。”
手臂有多酸他自然也是感同身受。
训练哪有不苦的,但是为了心中的梦想,一切辛苦都值得!
在题海和训练中苦熬了一个多周,月考先来了,而且非常有效率地一天把四大科全考完,下午最后一科理综交完卷之后,袁辛先瘫在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考这一天,脑子就像被放在甩干机里持续搅拌,精华全被榨干了,剩下的全是渣渣。
但接下来其他同学都雀跃地离开考场,因为终于可以放松啦!
哪怕几天后成绩就会出来,不管,先爽了再说。
趴了片刻,教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袁辛这才收拾了自己的笔袋准备离开,同时拿出了手机,开机之后发现丁舧发来了一条语音。
完全没过脑子的他直接点开,就听到懒洋洋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老婆,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明显的撒娇口吻,慵懒得气泡音都出来了,难顶。
袁辛:“……”
教室里还不是无人区,这动静一出,剩下几个同样双眸茫然在放空的学生就像被注入了什么生命之泉一样瞬间活了过来,各自八卦地看向他。
快走,要脸!
袁辛拿笔袋挡住脸,低头窜出了教室。
这回月考是按上次期末考试成绩安排的考场,丁舧才转学过来,就被排到了最后一间,跟一群学渣为伍。
好不容易来了个学霸,人家还是用盲文答题,想偷看都偷看不了,学渣们哈特痛痛。
按着丁舧之前的成绩,估计他下一次就要去第一考场了,袁辛依旧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时值傍晚,天气很好,不再有暑期的炎热,秋高气爽诚不我欺,连呼吸都觉得分外爽利。
袁辛把笔袋往裤袋里一塞,慢悠悠地往实验楼走,高三教室不够一人一座的考场,借了一些实验教室和活动室,末尾的学渣们就被分配到了实验教室这边。
上了四楼,就看见等在门口的丁舧。
他正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校服外套的袖子拽到了手肘,露出了肌肉轮廓优异的修长小臂,心情看起来不错,唇角似乎挂着淡淡笑意。
没戴智能眼镜,他的侧面轮廓更显的立体深邃,夕阳的光辉映过来,给他镶了一道金色的人体描边,再配上楼前枝繁叶茂的大树和几乎要伸进楼道里的枝条,眼前画面好像一部青春小说的封面。
人帅是没治,穿个校服都像男模。
看到这里袁辛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片。
退回相册一看,怎么手机里全是这人?
很像刚养了宠物之后,满相册都是自家猫猫狗狗的照片那种。
就说怎么最近手机慢得要死,照片占空间了吧。
啧。
“袁儿?”丁舧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像是在捕捉声音,然后确认。
其实没有袁辛来接他也能走,今天拿了盲杖,智能眼镜也在兜里,就是想耍个赖罢了。
袁辛“嗯”了一声:“在这儿趴着干什么?”
“听听打篮球的声音。”丁舧勾着唇角,“这帮谁啊,打得这么臭。”
实验楼挨着篮球场近,站在这边能看见一部分,正有几个男生在那打球,其中一个身形非常显眼,正是韩江。
小胖墩面红耳赤,呼哧带喘,瓜皮式的头发被捋得乱七八糟,正打得上头,高举手臂要球。
袁辛忍不住乐了:“你迷弟啊,别开枪,自己人。”
“哎哟,吃瓜吃到自己家。”丁舧笑容越发明显,“看来咱们班不能参加篮球赛,感觉没一个能打的。”
袁辛记得他的球技就很不错,自己的也还行,初中的时候打得多,后来年纪大了,要备战的比赛多,队里就不让打了,以免受伤影响正事。
“自娱自乐也挺好。”避免话题往伤感的方向走,他拽了拽丁舧的袖子,“回去了,吃饭之后还得训练。”
丁舧转身,习惯地搭上他的肩膀,边走边问:“明天就要上场了,兴不兴奋,期不期待?”
不好说。袁辛心里想。
上次上赛场还是两三个月前的省运会,那次不仅成绩没眼看,脚腕还扭伤了,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一个人即便有那么一些实力,就算是从小顺风顺水,当从一个阶段开始连连失败、再无寸进的时候,他也会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导致自信心严重丧失。
“还行吧,反正我会尽力。”他说。
丁舧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放心,有哥在,哥带你飞。”
“飞可以,你别尬舞。”袁辛现在想起那霸王龙之舞还觉得脸热,“要跳的话先通知我一声,我暂时跟你断绝搭档关系。”
“哈哈哈哈哈!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小甜瓜!你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可爱!快让我亲一口!”
“滚滚滚滚!”
秋季运动会有时候是个令人尴尬的存在。
各个项目分散运动场各地,顶多看个赛跑和自家班级看台前的项目,要是没有本班同学参与的就跟自己没关系,对运动不感冒的肯定没兴趣,但还得按时来按时走,被活活封印在看台上挨晒。
堪比受刑。
但对于高三的大部分学生,的确是个放风的好机会。
爱学习的就带着卷子去了,班主任肯定不会多说什么,不学习的正中下怀,可以自告奋勇地陪同班里有项目的同学去给人家打下手,充当迷你气氛组。
运动会开始没多久,各班片区就已经出现了形态各异的“遮阳篷”,其中以实验班高三(9)最为齐整,所有人就跟上课那样规整坐着,整齐划一地都在看书或者试卷。
袁辛他们高三(2)班也迅速出现了几个学习兴趣小组,盘踞在自家坐席的东南西北四个角,热烈地讨论各科难题。
除了中间散落着一些孤狼型的同学,还有一些忙碌地小写手们草拟运动会短稿,好多在广播台露脸,给自家班级多挣点分数。
再有的就是有项目的同学,比如丁舧和袁辛,还有他们班其他几个体育生,有练跳高的、跳远的还有长跑的,有的已经换好了衣服等着去比赛。
体委是学生们里相对比较忙的,要留意广播台的广播,提醒每个项目的选手按时去检录,还要认真记录都有哪些同学陪同,避免有人趁机溜号。
最忙的大忙人居然是韩江,他脖子上挂着家里给买的徕卡相机,背着装镜头的书包,满场乱飞,不知道这两天下来能不能瘦几斤。
“就他那个肥宅快乐水的消耗量,我看悬。”躺在袁辛大腿上的丁舧慢悠悠地说。
这哥可太会享受了,选了最后一排人烟稀少的位置,把一顶从家带来的宽沿草帽给袁辛戴上,自己倒头往他大腿上一躺,什么阳光都照不到他的脸,要么睡觉要么听歌,别提多惬意。
袁辛觉得那草帽中性偏女式,估计是丁舧老妈的,原本内心对此十分抗拒,但被丁舧硬扣在脑袋上之后觉得遮光效果确实不错,也就半推半就了。
至于躺大腿,他也没办法,赶也赶不走,又不能翻脸,还能咋的。
本以为上午躺够本就行了,谁知下午刚开始,对方就轻车熟路地往他腿上一枕,感叹“还是老婆的腿睡着舒服”。
袁辛一只耳朵里塞着丁舧的一个耳机,听着里边传来的不知名的英文歌,觉得还怪好听。
俩人的项目就在下午,现在他觉得状态不错,没准儿能超常发挥。
正悠闲地吹着小风,就听广播站大喇叭响了:“有请男子100米的参赛选手到检录台检录。”
清脆的声音播放了三遍,体委也向他们招了招手:“袁辛,丁舧,该你们了!”
“好嘞!”
丁舧一跃而起,搭着同样站起来的袁辛,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宝贝儿,走了,给他们一点未来奥运选手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