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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凉亭之下。
淑妃端坐在石墩上,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正在荡秋千的女儿,不免有些担忧道:“你小心一点晃那么高作甚”。
玖宫月淡淡一笑,唇角处泛起两个小酒窝,“母妃,儿臣又不是小孩了,母妃无须担忧”。
淑妃对此,只好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你为何如此喜欢这秋千?”
“还不是因为那个梦呗!”
梦?
淑妃抿茶的动作微微停顿,侧头疑惑地问,“可是……小时候你与母妃说的那个梦吗?”
其实,小时候月儿虽然淘气,可一点都不喜欢秋千,还说什么“无趣,只有小孩子才喜欢,”
直到,有一日,月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天天来御花园荡秋千,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任谁来了都拉不住她,
后来,她忍不住问月儿,月儿才告诉原因,是说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个人陪着她荡秋千,
淑妃想到这里,不禁笑了,一个梦而已里就能改变自家女儿的兴许,真是够荒谬的,不过只要自家女儿喜欢就好,
这时,一名宫女突然神色慌张地跑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娘娘,不好了!”
淑妃眉头有些微皱:“何事这般惊慌失措”。
“回娘娘的话,大殿那边传来消息,说皇上要治杜大人的罪”。
谁?杜大人?
淑妃正准备询问是哪位杜大人时,毕竟朝堂姓杜的可是有好几个,却被自家女儿强先一步开口:“她怎么啦”。
此时,大殿内一片死寂。
玖拓目光锐利,死死地盯着殿前跪着的杜曦文和英国公:“张爱卿,你方才说杜曦文不举之事可都是实情?”
英国公深埋着额头,不敢有丝毫谎言:“臣所言句句属实,倘若有半句假话,天降神雷”。
玖拓看向杜曦文,眼神愈发锐利:“杜爱卿,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众人目光如同火焰般直勾勾围绕着杜曦文看,想听听她是怎么解释。可等到的却是她一句:“臣无话可说”。
玖拓闻言,双手在膝盖上紧握,眼底的怒火愈发浓烈:“朕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不举”。
“是!”
“好啊,那你当初为何还要答应朕的赐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在毁了小六”。
当初,他就不同意这门婚事,虽然杜曦文是不可多得人才,长相又颇为俊美,但奈何身体太过于羸弱,要不是小六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了一夜,还发誓,此生非杜曦文不嫁,若不然就削发为尼,独守青灯,他又怎么松口。
这时,一名小太监弓着身,从殿外小跑而来,随后在王公公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王公公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凝重,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地走上殿前,俯耳在皇帝身旁说道。“皇上,六公主派人来说,此事她早已知道,还请皇上莫要怪罪于杜大人”。
玖拓微微发愣,他的心中十分震惊。
小六早就知道?那岂不是说……
王公公并未察觉到玖拓的异常,他接着将小太监说的话都娓娓道来。
玖拓听后蹙起眉头,带有几分火气地问道:“此事当真?”。
王公公点了点头:“此事是六公主身旁的婢女所说……应该不虚”。
玖拓随即挥了挥手,示意王公公退下。紧接着,他目光冰冷地扫视着英国公:“张爱卿,你是怎么教导女儿的?朕怎么听闻,昨日她带着朕的准儿媳,在潇儿的府上玩得不亦乐乎呢”。
面对皇上的话,张雄显得一脸茫然:“回皇上,小女昨日一直在府中未曾出府啊”。
“哦?是吗?”玖拓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王钦,把你方才所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张爱卿”。
王公公闻言,向前走了两步,提高嗓音说道:“昨日午时,英国公之女在靖王府中出言不逊,肆意辱骂公主”。
张雄听完身体猛得一僵,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一旁的太子见情况不对,立即上前辩解,但还等到他开口,便被坐在龙椅上的玖拓狠狠地瞪了回去。
玖拓收回目光,冷冷道,“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此事就罚张爱卿半年俸禄吧,至于令女……朕相信张爱卿会管教好”。
张雄这会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是,臣定会好生管教,绝不会再次此事发生!”
玖拓听后,脸上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下,他将目光投向杜曦文,话语平静地问道:“小六说,你替她打抱不平,当众打了张爱卿女儿一巴掌,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惊,特别是张雄,气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找杜曦文理论一番。
杜曦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也就明白了玖宫月的意图:“回皇上,确有此事。只因那女子傲慢无礼,对公主口出恶语,臣这才不得已替英国公出手管教”。
玖拓面不改色,心里冷哼,自家女儿什么心思,他自然明白:“罢了,你与小六如今已经和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退朝!”
“恭送皇上!”
张雄艰难地站起身,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计划的计谋,竟然会被玖宫月毁掉。
杜曦文走到大殿外,第一时间便是找到了先前那位替玖宫月过来传话的小太监:“劳烦小公公,带本官见一下公主”。
——
玖宫月站在树下,望着眼前几株盛开的桃花,眉眼间涌起一丝惆怅,“你觉得这桃花好看吗?”听到身旁有脚步声到来,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她是恨杜曦文,甚至还让人堵到她家门口,泼冷水。但当她得知英国公在朝堂状告杜曦文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
她的人,只能她欺负!
杜曦文顺着玖宫月的目光看去,粉白色的花瓣挂满枝头,她微微一笑,回道:“好看,轻盈薄如蝉翼,甚是美丽”。
杜曦文内心不禁泛起一丝疑惑。眼下已是七月份,并不适合桃花繁殖,玖宫月为何还要种植。
玖宫月似乎察觉到了杜曦文的困惑,但没有解释,只是喃喃自语着,仿佛又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本宫记得你喜爱这桃花是吗?”
杜曦文点了点头,“是啊,臣的院中就有一棵桃花树,当初殿下还非要臣在那树下舞剑呢!”
两人并肩向庭亭走去,杜曦文背手于腹前,她眉眼带笑,似乎有些怀念那段日子。
玖宫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忽然止步,侧头看向杜曦文,犹豫再三后,开口道,“杜曦文,本宫不知道父皇……会罚你……”
她默默地低下头,像个知错的孩子,她若是知道,定会阻止父皇,更不会派人泼杜曦文一身冷水。
玖宫月眼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愧疚,有心疼,还夹杂着些许自责。
杜曦文双眸微微一颤,随即露出一抹笑容,“臣受罚是咎由自取,殿下不必自责,至于那日泼水之事……臣知道,殿下心中有气,所以臣的心中并未有过半分怨言!”
“无论殿下如何对待臣,臣都心甘情愿。反倒是殿下,臣听说,你近几日时常失眠,”
说着,杜曦文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递到玖宫月面前,“这是臣自己熬制的安神药,算是今日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玖宫月望着那瓶安神药,愣了片刻,此刻,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杜曦文的衣袍,也吹乱了玖宫月的心弦。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美如仙子般的女子,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心中却渐渐酸楚起来。
“母妃之前常说杜大人心细,可本宫却未曾见过,如今你我和离了,本宫倒是瞧见了!”她声音中带着苦涩,又像是在自嘲。
听得杜曦文心头一颤,她闪烁了一下眼,然后伸手握起玖宫月垂下的手腕,将那白瓶放入她的掌心之中。
“臣知道,殿下对臣有所埋怨,但臣属实是有难言之隐,待日后……臣定会将一切都说与殿下听。届时,臣的命,皆有殿下来定夺!”
玖宫月听见这番话,心中五味杂陈,眼中的泪光在阳光下闪烁,她深深地望着杜曦文,掌心紧紧握着那个白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杜曦文神情复杂地看了玖宫月一眼,微笑道,“臣还有事,就先行告退!”说罢,她决然地转身离去。
玖宫月却在她迈步时,突然开口,“英国公是太子的人!”
杜曦文的脚步顿住,但并没有回头,
玖宫月平复一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感,继续道:“先前你曾多次拒绝他,如今英国公在朝堂上针对你,想必是受了他的指使!”
她望着杜曦文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心疼:“你一向聪明,若再不防备,恐怕,”
“殿下!”杜曦文忽然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然后侧过来身,二人四目相对:“臣知道您的心意,但臣行事光明磊落,纵然他是未来的储君,臣也丝毫不畏惧!”
玖宫月看着她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说得你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杜大人不是最怕死吗?”
杜曦文不语,只是一味的看着对方。
她是怕死,她怕自己死了,就再也报不了仇。
杜曦文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将玖宫月手中紧攥的药瓶拿来,玖宫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只见杜曦文把那药瓶打开,倒出一颗小药丸,“殿下的好心臣领了,但此事殿下万万不可插手,臣不想让您卷入危险当中!”
她的语气依旧温和而平静,就好像眼前之人并非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相识已久的老友。
“这安神药一日一颗,殿下记得按时臣,甜的,不苦,”
玖宫月低头看着杜曦文递过来的药丸,心中百感交集,仿佛那小小的药丸重若千钧,她别过头,眼中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滑落。
她搞不明白,为什么在一起的时候,杜曦文不这样对她,偏偏和离了,反倒是对她好了。
………
白光渐渐褪去,黑暗弥漫整个夜空。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闯入了杜府。
杜曦文岔开双腿,悠然自在地坐在凉亭之下,“我一直都很好奇,天门楼的主公,究竟是何人?为何总能第一时间知道我所做的事情”。
黑衣人从角落里走来,用剑指向杜曦文,“主公的身份岂是你能知晓的……杜曦文,我今日来此,就是要告诉你,主公对你做的事感到非常生气”。
冷风拂过杜曦文的脸庞,她攥着手中的青瓷白玉杯,杯中的酒香气扑入鼻内,唇角讥笑,“他有何不满的?我已经按照他的意思,让林枫在太子的面前露了面,他还想怎么样”。
黑衣人压根不听杜曦文的解释,冷哼一声:“杜曦文,你休要狡辩,主公要的是林枫拿到头筹,而你呢,却那把头筹给了狗皇帝的女儿,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把主公的命令放在眼里”。
杜曦文轻蔑地笑了笑,随后起身脚踩青石板,缓缓走向黑衣人:“以我看这天门楼的人也不怎么滴呀,都是一些愚蠢脑子,”
“太子要想稳固地位,就必须手里要有钱,有人,而那小子的背景恰好符合,所以这头筹……是不是他不重要”。
“若是非要揪着不放,那我没什么好说得,直接动手吧”。她站在黑衣人面前,两手那么随意一摊,
黑衣人看她如此挑衅自己,顿时火冒三丈,攥紧手里的剑鞘,咬牙切齿地道,“好,今日我便替主公清理门户,杜曦文,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