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世界里的灯光变成了我的心跳,行尸走肉般的人间也成了灵魂归所。我坐在刷上色彩的长椅上,静静等待死亡。
披上黑色长衫的路人从袖子里抽出一朵橙红色的鸟尾花,放在我的身旁。时间在我的眼前,放映起画面。
大概是执念太深,而战争继续,死亡成了不瞑目的动作,我被神明所仁慈,能看见和平的来临。
于是第一个闯入视野的,是失魂落魄的陈米:
橙红色的夕阳竟然铺满了整个大地,陈米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发呆。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复又熄灭。陈米看着橙红色的夕阳渐渐褪成紫色、渐渐收进黑夜,月亮高挂,仔细看云朵的间隙里,不少星星也在闪亮。
也许是屁股坐久了,又或者是久坐的后遗症导致腰变得生疼,陈米撑着拐杖站了起来,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她拿起纸笔,在从高中她就开始写的日记本上写着字。
关了灯,画面便从黑夜到了破晓,陈米的清晨,像往常一样,来临了。
邮箱叮咚一声,沉寂了好久的账号久违地被擦亮。
陈米点下登陆的回车键,庆晨死亡的照片从小窗里弹了出来,血液甚至都要漫过照片,向现实的次元流淌。
马骋燃惊慌地举起手机给陈米看,睁大的眼睛里全是不知所措:“陈米,你有收到这个邮件吗?”
陈米平静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很惊讶……你,收到了?”马骋燃那副惊恐的表情转向陈米,无处安放地诧异对准了陈米的平静,“那你,这么冷静?”
陈米冷冷地笑笑:“又不是没见过真的现场,有什么好惊讶的。”
“可她是庆晨啊!”马骋燃抑制不住自己发抖的双手,将它们插进身上的口袋里。
“我知道。”陈米摇摇头,“正是因为她是庆晨,所以我才这么冷静。”
“什么意思?”马骋燃没听懂。
陈米对上马骋燃的眼睛,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只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我等会整理完照片,跟你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马骋燃怔在原地,但片刻之后,脸上的疑问渐渐褪了去:陈米应该是还没彻底接受庆晨死亡的现实。
马骋燃摇摇头,也坐在自己的位置,平复刚刚颤抖的心情。
“所以接下来,你需要一个帮手吗?”陈米扭头问道。
马骋燃看着陈米认真的眼睛,出神了的身体瞬间回到了工作的状态,他思考了一下,说道:“其实我都可以,本来我就是一个人在I国和L国这边工作。虽然……但是这片战火前线,总要有中国新闻工作者的足迹。”
陈米深呼吸,点点头:“好,我也会继续在这片土地上记录,作为无国界自由记者,如果你需要我帮助,随时找我。”
“我接下来的行程,想去采访在这片土地上的本地记者;接着是想去I国和L国的边境线上,看看那里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之后就是L国的计划,暂时还没想好。”陈米打开随身携带的橙色笔记本,与马骋燃说着接下来的计划。
“当地的记者组织我有一些资源,等会我帮你联系一下。”马骋燃拿起电话,“不知道你需不需要,如果有帮助的话。”
陈米看着马骋燃已经掏出电话的手和有些慌张的神情,又展开了笑容:“有帮助的话当然好了。但是马记者,你老家是山东的吗?”
“嗯?”马骋燃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
“我之前一直没发现你这么喜欢用倒装句。”
“我……不是山东的。而且你也太刻板印象了,怎么山东人就喜欢用倒装句,你们南方人也有喜欢用的好吗?”
“嗯?”陈米到没听过这个说法,“南方也有吗?”
“我……猜?”马骋燃怂了气,眼神飘忽移向远方。
平静的窗外,一览无余的好天气。
其实马骋燃不帮忙连线当地的记者组织,陈米也能在战场的周围找到他们的身影。
很好认,一眼看过去,其他国家的记者都是在专业地报道现场的情况,只有他们,是迫切地想要将国家的遭遇告诉全世界,眼神里全是碎了一地的光和永恒不变的坚定。
街道上聚集的人群里,陈米通过马骋燃的关系联系到了一位I国当地的记者,今天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冲突,所以他在家里好好休息着。
陈米穿过街道上游行的人群,但还是忍不住扭过头拍了一张:坍塌的建筑中间,整齐的人们高举UST组织的旗帜,高声宣誓他们对于I国政府的不满,以及想要让UST主导政治的兴奋。
陈米的镜头在下一刻捕捉到路边瘦骨嶙峋的男子,举着空荡荡的铁碗,在这人满为患的街道上企图得到食物。但即便如此,他手腕上依旧紧紧地绑着来自宗教的串珠——这串手串在当地的教堂里能够让他得到一笔不菲的金额。
正沉浸在这令人无措的感情中,陈米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转过头,粗糙黝黑的笑容映入她的眼睛:男孩身上整齐地穿戴着记者马甲,马甲里是皱成一团的棕色短袖。
“你好,是陈米记者吗?”男孩开口,声音混浊的说道。
陈米点点头。
“你好,我叫泰安。是I国本地的记者。”泰安礼貌的将手在记者马甲上擦了擦,再伸出来与陈米打招呼,“是马记者找到我的。”
陈米点点头:“是的,是我拜托他的。我是一个来自中国的无国界记者,想做一个关于战争的回忆录,回忆录里面包含了对于当地记者的叙述,所以就想和你做一个简短的访谈。请放心,这个访谈只是以纸笔的形式记录,不涉及到影像资料。”
泰安点点头:“这些马记者都和我说过了,我选的地点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可以先过去。”
“好。”陈米摆弄好相机,和泰安一前一后地走在路边的小廊里,拥挤的人流时不时朝他们的方向挤来,嘴里热情不减的高呼“UST万岁”。
声音随着他们拐进小巷变得平静,隐隐约约能从还在漂浮的空气中听见游行的热烈,但总感觉有面结界阻隔着,被吵得起伏的内心又变得逐渐平静了不少。
小巷的尽头是一座肃穆的建筑,厚厚的灰色砖块堆砌起的圆形弧面,仰起头便能看见不算高的屋顶上雕刻了宗教的符号,像个护身符一样镇压着这躁动的国家。
泰安走到停留的陈米身边,说道:“就是这里了。”
“这里是我目前在这个国家里能找到的比较安静的、适合谈话的地方了。”泰安对陈米苦笑地说道。
“没关系啊,这里我……也挺熟悉的。”陈米看着泰安微笑说道。
“陈米记者来过?”
“算是来过。”陈米点点头,“我们赶紧进去?”
“好。”
泰安和陈米并肩,走进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