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古斋 第4章 双生

“这锁芯都锈死了！”小唐把青铜双鱼锁摔在绒布上，台灯管滋啦炸裂。凌晨两点的修复室里飘着焦糊味，苏砚腕间的血线已经蔓延到肩膀，锁骨浮现出鱼鳃状的纹路。

铜锁表面结着层冰霜，两条青铜鱼首尾相衔，黑曜石鱼眼泛着幽光。苏砚用镊子夹起玉蝉残片，碎片突然吸附在鱼嘴位置，发出类似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震得玻璃柜嗡嗡作响。

防盗警报刚响就哑了，像被人掐住脖子。小唐突然捂住耳朵尖叫：“有小孩在哭！说我们弄坏了他们的玩具！”他脖颈处的黑纹像活过来似的蠕动，在锁骨位置拼出半枚契丹符文，与铜锁底部的刻痕完全一致。

铜锁内部传出机括转动的声响，老式日光灯的电流声突然放大十倍。两条青铜鱼逆向游动，苏砚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影——工作台上的放大镜同时出现在木质档案柜与不锈钢操作台上。墙上的电子钟数字在泛黄纸质日历与LED屏间闪烁。

“当心！”苏砚扑倒小唐的瞬间，青铜锁炸开带着鱼腥味的白光。等视野恢复时，霉斑爬满墙壁，头顶晃动的钨丝灯泡投下蛛网状阴影。1998年的《考古事故记录》摊在掉漆的铁桌上，某页贴着所长年轻时的黑白证件照。

走廊传来塑胶鞋底的吱呀声，年轻版的所长抱着纸箱推门而入。苏砚拽着小唐躲进铁柜，透过缝隙看见纸箱里装着青铜双鱼锁——锁面光洁如新，鱼眼位置镶的是翡翠，内里封着血丝。

“陈老师，这锁真能让人穿越时空？”穿的确良衬衫的实习生凑过来，胸口别着“实习员林秀”的塑料牌，指甲缝里沾着墓土。所长擦拭锁面的手突然顿住：“别碰！昨晚守夜的老王...啊！”

惨叫声刺破耳膜。苏砚看见实习生七窍流血地倒下，双鱼锁从他指间滚落，翡翠鱼眼渗出黑血。更恐怖的是所长瞬间苍老十岁的脸，老年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皮肤，他哆嗦着摸出大哥大：“爸！锁吃人了！”

铁柜门突然被巨力扯开，1998年的所长与2023年的苏砚四目相对。老人眼球凸出血管，在爆裂前嘶吼：“是你们放出了...”脓血喷在档案柜的录像带上，标签写着“双鱼锁出土纪实”。

时空在此刻撕裂。苏砚跌回现实，青铜锁表面爬满血丝，小唐正用美工刀划自己胳膊：“有东西在我血管里爬！”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汞银色黏液，落地凝结成鱼鳞状硬片。

手机疯狂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段监控录像：戴兜帽的男人溜进承古斋库房，将双鱼锁调包成赝品。视频最后十秒，那人抬头看向摄像头——“小唐”瞳孔全黑，嘴角咧到耳根！

“不可能...我整晚都在宿舍...”小唐话音未落，整层楼的防火卷帘轰然落下。通风管传来指甲抓挠声，混着孩童嬉笑：“哥哥来玩双鱼锁呀~”管壁凸出无数小手印。

青铜锁突然悬浮半空，两条鱼脱离锁身游动。黑曜石鱼眼投射出全息影像：暴雨夜的烂尾楼地下室，老太婆正往骨灰坛里放入阴阳鱼扣。她缺指的右手虎口纹着狼头。

“去...找...另半把锁...”小唐突然口吐白沫，瞳孔变成鱼眼般的银白色。他僵硬地走向保险柜，密码盘自动旋转到1998四个数字。柜门弹开的刹那，成群灰鼠涌出，每只都叼着青铜鱼鳞，在地面拼出北斗七星。

苏砚的玉蝉碎片突然发烫，在掌心融化成液态。她下意识将金属液抹在双鱼锁上，铜锁瞬间烧得通红。整栋楼开始倾斜，地砖缝隙渗出咸腥的江水，天花板垂下挂着螺壳的江藻。

“这是98年松花江决堤那晚！”苏砚抓住文件柜大喊。窗外暴雨如注，惊涛拍打着根本不存在的堤坝。小唐漂浮在半空，身体呈透明状：“苏姐，我看见锁里关着两个自己...”他的倒影正在啃食自己的手指。

青铜鱼突然发出婴啼，黑曜石眼球里浮现出双子宫结构图。苏砚腕间的血线突然分裂，像树根般扎进铜锁缝隙。剧痛中，她看见自己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孕妇隆起的腹部纹着双鱼锁图案，将阴阳鱼扣按进胎动的位置。

“丫头，斩断血链！”拾荒老太的暴喝穿透时空。她破窗而入，麻袋里飞出七盏青铜灯，灯油泛着尸蜡的惨白，在积水中摆出北斗阵。老太婆缺指的手捏诀念咒：“乾坤倒转，双鱼归位！”

铜锁裂成两半，滔天巨浪从裂缝中喷涌而出。苏砚被卷进旋涡，无数记忆碎片灌入脑海：二十年前她作为助教参与考古，亲手调包双鱼锁；所长父亲在决堤夜离奇溺亡；孕妇剖腹产出的不是胎儿，而是两枚刻着生辰八字的阴阳鱼扣...

“醒醒！”现实中的老太婆正给她做心肺复苏。承古斋已成废墟，小唐蜷缩在角落，皮肤下凸起的鱼鳞正在渗血。老太婆扯开自己衣襟，胸口双鱼纹缺失的部分，正与小唐身上的符文严丝合缝。

“当年我用禁术将你魂魄封进双鱼锁，没想到陈家人还是找到了漏洞。”老太婆咳出带鱼鳞的血沫，“现在锁灵寄生在这小子体内，要找戴狼牙的捞尸人，他晓得怎么分鱼...”话音未落，她突然化作青烟消散，地上只余半截刻满经文的桃木梳。

三个月后，哈尔滨中央大街的咖啡馆里，苏砚望着窗外飘雪。手机推送着新闻：“呼兰河口惊现百年沉船，打捞出水青铜器疑似...”照片角落，穿胶皮裤的捞尸人正在擦拭船头狼牙装饰，胳膊上的阴阳鱼扣纹身泛着青光。

江风卷着冰碴拍打舷窗，苏砚腕间的血线已蔓延至心口。当她亮出阴阳鱼扣时，捞尸人的瞳孔缩成竖线：“这物件沾过双生子血，要解咒得找齐...”船尾突然传来铁链断裂的巨响。

漆黑的水面下，无数青铜锁链捆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对穿契丹婚服的少女，两人手腕用玉蝉碎片缝合，腰间挂着与苏砚相同的翡翠坠。当探照灯扫过时，她们同时睁开琥珀色的眼睛，掌心半枚鱼扣正渗出鲜红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