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片段里的音画与眼前的面孔逐渐重合。
这好像是……原主的记忆!?
……
记忆并不完整,陆知秋没有贸然出声,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银发男人。
男人却仿佛能看出他心底的想法,微微挑眉笑道:“你忘记是谁给予你吸血鬼的身份了吗?”
陆知秋皱起了眉。
那男人见此伸出手,他捏住陆知秋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来,那双垂下的深邃眼眸里亦陡然斥满了审视。
这是一个久居上位者,某一刹那,陆知秋甚至感觉自己的生死都在对方一念间。
危险的气息正在无声蔓延。
“你果真有趣。”却听那人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下巴上正有阵阵冰寒袭来,凉意透过皮肉,直直递向骨头。
男人渐渐俯身下来,生物的本能立即便叫嚣着逃离,可陆知秋最终却只能遗憾的发现——他根本动弹不得。
力量的悬殊使人心惊,吸血鬼间的血脉压制何其恐怖。
脖颈猛然传来一股剧痛,那对尖锐的獠牙毫不留情地刺破了皮肤,血液迅速的流失使得陆知秋头脑发昏,眼前却被一抹晃眼的亮白色充斥。
吸血鬼也会吸食同类的血液吗?
周围糟糕的环境以及疼痛令陆知秋隐隐泛起呕吐感,他分毫不觉得这有何旖旎。
终于,在难以克制干呕时,陆知秋用力将那人推了出去。
男人显然没有意料到这个结果,他眉眼间余存着陶醉,獠牙还沾染着鲜血,有几滴血液猝不及防飞射,溅在了他的脸上,极致的红与白相称,倒有种令人心颤的惊艳美感。
他分毫不恼,只是又一次唇角上勾。
那对幽深眼瞳在暗夜里散发出诡异的光芒,他不以为意地轻拭脸庞,将这点鲜血重新送回到了唇齿间。
他的动作缓慢而又优雅,就这般将手指上的血液一一舔净。
陆知秋却没有任何心情欣赏,他捂着脖子,沉默且厌恶地退开了几步。
细小的舔舐声传来,他的胃里顿时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陆知秋对于吸血鬼的身份认同感很低,他也从不觉得鲜血是什么美味的东西,这么长时间以来,陆知秋宁愿强忍饥饿,也不曾吸食人血。
他觉得原身亦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半个月不出门,造就这样一个糟糕的寓所。
而这一切痛苦,或许都源自眼前的男人。
那罪魁祸首此时显然心情很好,只听他问:“你想起来了吗?”
“我不曾邀请你,你能离开吗?”陆知秋并不搭腔,牵强的维持着最后的礼貌,“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冒昧吗?”
若非实力差距实在悬殊,他不会这样压抑怒火。
那男人依然是一副兴然的样子:“你难道相信都市传闻?你不曾探索过自己的能力吗?”
有传言说吸血鬼不受到邀请便无法进入宅邸,在男人眼中,这似乎有些可笑。
不过他这话倒是提醒陆知秋了,老古董不走,那他走。
“呵。”陆知秋干笑一声,便要瞬移离开。然而就在此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那似乎是电梯门开合的声音,还有脚步声,然后是——“咚、咚。”
沉闷而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可是凌晨三点,谁会来敲他的家门?
瞥了眼那站在垃圾堆里也自有主人姿态的吸血鬼,陆知秋可以肯定,门外的一定是个人类。
这也是个更好的离开时机,陆知秋睨了神秘男人一眼,走去了门边。
然而房门打开,来者却出乎意料。
那身着华服的女人目不斜视,门一开,她便缓步走了进来,她的声音仿若黄鹂莺鸣般动听。
“老爷,该回去了。”她的目光还是那般紧紧追随着银发男人。
——这是原主的母亲,藤川抚子。
离开校长室后陆知秋便检索了有关于她的信息,她的演艺生涯相当成功,少年出道,作品众多,曾经获得过国际上的奖项。与原身的生父结婚后,她曾经隐退,不过这段婚姻并不成功。
原身很小的时候,他们便离婚了。藤川抚子随后复出工作,一直活跃于屏幕前线,直到近两年,又有了她隐退的传言。
传言说,她正在与一位政治家交往,且好事将近。
陆知秋对此感到了诧异与怀疑。
被称为“老爷”的银发男人一瞬又出现在陆知秋身侧,他的唇瓣上还沾染着血渍,藤川抚子却视若无睹。
男人玉珠似的眼瞳微微转动,落在了陆知秋身上。
他还是那般优雅,微微笑道:“记住了,我的名字是卡尔海因茨,是你的长亲。”
留下这句话,男人颀长的身姿便转瞬消失在了原地,好似从不曾来过。
藤川抚子闻言则神态尊敬地垂下了头,直到确认他已离开,这才抬脸,神色复杂地望了陆知秋一眼。
她似乎没有一句话想对自己的儿子说,很快便也转身,搭乘电梯追随卡尔海因茨离去。
狭小的公寓又重归寂静。
陆知秋背倚着门,思索起搬离的可能性。
这间公寓于他而言已经算不上安全了。
这个世界像悬疑恐怖片一样,极具压迫感的“长亲”、活像奴仆的明星母亲、原主破破烂烂的记忆……陆知秋不知道还有何处潜藏着危险,这种身处迷雾、任人摆布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而他恐怕还不能走。
陆知秋抬手捂住了心口,哪怕情绪再如何糟糕,此刻他的胸腔内都没有心脏的搏跳。
那是平静、冷寂的一潭死水。
他是吸血鬼,这是一个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个身份也意味着这个世界的剧情,绝对绕不开这个古老的族群。
他就算走了,恐怕也会被027强制要求回来。
死过两次,他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陆知秋的手指又抚摸上脖颈,两个血洞还深深地印在那里,不时传来剧痛。
吸血鬼具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伤口无需过度理会,可疼痛依然存在。
而陆知秋并不喜欢痛觉。
他收敛了眸光,好半晌,才又重新走向客厅。
天将将亮时,陆知秋将所有的垃圾打包丢弃,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再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原身的记忆也仿佛只是灵光一闪,不再出现。
庆幸的是,他的住所终于又看起来像是个公寓了,只是浸淫垃圾已久,客厅的家具之后仍需更换。
繁杂的家务使得陆知秋短暂将烦恼抛诸脑后,留下来这个决定使他日后免不了提心吊胆,但他还是要好好生活。
陆知秋将衣物丢进洗衣机,走入浴室。
劳动之后泡澡最为能舒缓疲惫,也最能舒缓心情。
他险些在浴缸中睡着,直到脖颈上的伤口沾到了水,又泛起丝丝痛意。
客厅中有没被垃圾污染的医疗箱,虽然不必上药,但也可以贴上创口贴。
陆知秋从浴缸里爬出来,头发也没擦,围了个浴巾便向外走。
这是自己家,他当然随意,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才推开门,他便又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
他家今天难道是什么观光打卡的景点吗?
身形颀长的黑发男人站在客厅中央,他双臂环胸,这里空间分明宽敞,他却好似无处落足,肢体语言写满了抗拒与挑剔。
此刻他闻声转过了头,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一时间安静到了极致。
男人镜片下的玫红色眼眸略微下移,落在陆知秋那近乎完全袒露的身体之上。
他的视线顿时有如刀子般凌厉,神情一霎收紧。
“啧,真是不知廉耻。”他的声音也是一样的锐利。
“……”陆知秋拉着浴巾,心中仿若万马奔腾。
能不要一边盯着他看,一边这么评价吗?
而且,你有什么资格如此评价?
“逆卷……怜司?我应该没有记错吧。”陆知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这是我的家,你为什么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