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天之后,天启帝果真应允了孙承宗的辞呈,先是夸赞孙承宗“顾全大局、甘舍名利”,又有意点明“圣心本不愿,无奈屈从言路”,最后总结叶向高一案查明之后,把当初散播谣言、肆意攻讦内阁次辅的,尤其是无中生有、恶意诽谤中伤的,一律入有司问话,秋后算账。只不过,擅拟文书的刘端,避重就轻,尽量将皇上的意思写出来,措辞态度偏向温和,留下回转余地。
由于刘端在成功劝说孙承宗之后,便连夜赶去信王府,当面给信王透过了话。在圣旨发出之后,年轻的王爷并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而国丈张国纪在刑部领旨之后就傻了眼,吓得直冒冷汗,生怕孙承宗当时在御前立下的“一月生死状”会被算在自己的头上。虽然自己的女儿是中宫皇后,可比起亲弟弟,一定是老丈人先背黑锅,兴许还会因此牵连女儿在宫里的处境。若是查不出来,客巧玉不定得说出多难听的话来,讽刺皇后张嫣,她又身怀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张国纪真是越想越害怕,跪在地上接完旨,已经再没有力气支撑起身。
信王让洛慜赶紧去扶老人家,“国丈大人怎么了?”
“哎呀!信王!您这还问老夫怎么了!您一点儿都不害怕?”张国纪颤颤巍巍站起身,被扶到椅子上休息。
“害怕什么?”信王递上一杯茶。
“哎哟,我的信王,您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哇!”张国纪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压压惊,“这案子本来就复杂,几天过去了,咱是一点儿边际都没探着;这会儿毫无头绪还不算,孙尚书还被那些个言官给逼急,甩手不干了!这、这、这......不是老夫小瞧您,可如此紧急重大的事儿,全压在咱俩身上,实在是......有些草率啊!”他抹了一把汗,继续说道:“还有、还有,孙尚书当初在皇上面前,在客巧玉面前里的那个军令状现在是不作数儿呢,还是直接算在咱俩的头上啊——哎呀,您说老夫能不急吗!”
“国丈宽心,国丈宽心。”信王笑着坐下,尽力安慰,“这道旨里头只字没提那天在乾清宫的事儿,想来是皇上也没把一月之期给定死喽。再者,咱主要还是得先找到人,一个月里头找不到叶向高,估计以后找起来只会更难。孙大人定的日子长短必然是得于他多年办案经验。”这话一半是当晚刘端所告,一半是他后来想明白的。
“是呀!他这个最有资历的人都走了,咱俩顶个什么......”张国纪没再说下去,怕冒犯了皇上的嫡亲弟弟。
信王淡然一笑,“孙大人的确辞了这趟差事儿,可咱人都还在刑部,与孙大人也就是一门之隔。说句不敬之言,刑部给事中难道还要硬闯尚书之地,整日整日地盯着他吗?”
张国纪顿有所悟,激动地拍案而起,“妙啊、妙啊、妙啊!害得老夫差些以为皇上与言官们争锋,要......”他俯下身去,压低声音,“要牺牲咱俩呢。”
信王尤为笃定,“不可能!皇上绝不是这样的人。”
“失言了,失言了。”国丈抱拳示歉。
正在这时,孙承宗领着手下几个文书吏,捧着两三叠半人那么高的册子走进来。洛慜赶忙迎上去,恭敬行拜见礼之后,一一接下。
“孙大人——”信王也起身相迎。
“信王,国丈大人,多有打扰。老夫将涉及此事的案卷尽数送来。”
“何必劳动尚书大人亲自走一趟,我们自去取便可。”张国纪拱手向前。
孙承宗挥手撤走书吏,“有些话想与二位说一说,怕他们交代不清楚。”
“哎呀,不巧得很哪,尚书大人,”张国纪看孙承宗神秘的样子,想他要委以重任,赶忙也跟着文书吏走到门外,“老夫回来就是接道圣旨,这眼下还要赶到九门去巡查一番。要不,您就和信王说?”也不等两人反应,自顾匆匆离开。
“这——”弄得孙承宗很是尴尬。
洛慜看不惯国丈如此胆小如鼠,只轻轻“哼”了句,却被信王听见,训斥道:“不得无礼!”他转而又对孙承宗道:“京城九门也得时时有人看着,国丈不辞辛劳,便让他去吧。孙大人有什么要叮嘱的,小王再转告于他。”
孙承宗点点头,“信王说的也是。他又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外,不由怍色一笑,“此案恐怕要多劳费心了。”他原本是想和张国纪长谈案情,那日在乾清宫见国丈如此义愤填膺,颇受感动,哪知今日比兔子溜得还快。
信王示意洛慜奉茶,“不知孙大人有何相告?”
“一则是为请罪。”孙承宗接过茶杯后猛然起身,端呈到信王身前,“老夫当日夸下海口,如今却潦草收场,以致拖累信王和国丈,此为不义。”
“孙大人言重,万不必如此!”信王吓得赶紧扶住他胳膊,生怕就跪了下去,“你我同殿为臣,共飨皇禄,理当不分彼此。况且,小王初涉刑狱,若有不明之处,还请尚书大人不吝赐教。”信王本与孙承宗并无深交,之前因为刑部的人日日守在王府外,还以为是受他的指使,拉拢皇亲,趁机对付魏忠贤;今日见他遭遇,回过头想想,真是让刑部尚书平白受了大冤枉。谁都以为内阁首辅和次辅定与东林交浅言深,可哪知落得此番境地全是拜他们所赐。东林群龙无首,想迎回叶向高主持大局,对抗日益嚣张的魏客二人,然而敌友不分,已经自断一臂。
“老夫惭愧!更替......大明读书人惭愧!信王小小年纪,要堪此大任,着实不易啊!”
信王淡然一笑,“哥哥在我这个年纪,已然即位为帝,统摄天下;和他比起来,我已经逍遥好些年啦!”
“这些年确实难为皇上,要与他们作口舌之辩。这次,为了顾全老夫的面子,竟还要向他们低头服软......”孙承宗自责地摇摇头。
“权宜之计。”信王举杯饮茶。
孙承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陷在情绪中发的牢骚,一不小心把刘端告诉自己的话,也给说了出来,可听信王的话并不像宽慰,而是早就知情,“信王,刘端也找过您?”
“是。”信王毫不避讳,大方承认,“是皇上让他来找我的。”那天晚上,刘端说明来意之后,朱由检打心底里高兴,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并没有因为承继大统,而将兄弟情义抛诸脑后,关心是真的,信任也是真的。能在哥哥最危难的时候,被当作第一人选而替他分忧解难,是自己这个作弟弟最兴奋、最自豪、也最开心的事情。刘端走了之后,信王激动地彻夜难眠,还让洛慜把叶儿叫起来,做了两大碗面当作夜宵,结果倒霉的叶儿第二天又被长史狠狠训了一个早上。
“原来,皇上不仅想到了老夫的前头,连老夫的退路都给铺好了。”孙承宗感念昔日短暂的师生之谊,竟在皇帝心中记了这么久。“既然如此,老夫也就直说了。”他站起身,将门关上。“实不相瞒,信王,老夫送来的卷宗,实则有遗缺。”
“哦?缺了什么?”信王和洛慜都很好奇。
“恰恰缺了刘端手里的。”
“此案与刘端还有关系?”
孙承宗谨慎言道:“就是最早来自南京六部联名疏劾,送呈入宫的原件。当初皇上留中不发,压在了司礼监。老夫也曾向他讨要过,但他推说皇上并无明旨,不敢私下拿出来。现在看来,信王既然已经得了皇上的口谕,而传谕之人就是刘端,信王去要兴许就能拿过来。”
“这东西很重要吗?”信王思忖少时,“南京六部联名疏劾的消息小王是从邸报上得知的,去找那几天的邸报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不、不、不,”孙承宗连连摇头,“邸报上留的就是个结果,而信王要找的是过程。”
“什么过程?”
“六部弹劾魏忠贤的肇因,也就是许显纯抓叶向高那天,究竟发生何事。”孙承宗指蘸茶水,在桌上画了三个圈,每画一个说一句,“因何而起?因何而终?因何而了?”他看了眼一脸疑惑的信王,又说道:“锦衣卫抓人闹事屡见不鲜,可为何这次竟闹出这么大动静?那天有十几个锦衣卫,加上知府带去的,少说有二三十个。明明稳操胜券,又为何会被打得狼狈不堪,逃回府衙?既然输了,为什么叶向高又能被许显纯给带到京城呢?老夫虽未曾目睹原册,但最早送进宫的那一批当中必定详述来龙去脉,否则皇上不会轻易处置魏忠贤,更不会第二天就重开早朝,让诸臣公议此事。信王,想想前两天在正阳门发生的事情,比那应天府可近多了,但就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皇上关押许显纯、软禁魏忠贤的原因仍是应天府的事儿。”
“小王明白了,”信王若有所得,“孙大人提醒得当。”
“信王如果能拿到原件,一定要找到那位知府的奏疏。他和南京六部的诸位臣工比起来,虽然官卑职小、人微言轻,但他也是唯一一个亲历此事的人。叶老不知去向,许显纯定会为自己开脱,说出来的话半真半假,但只有那位知府,他说的,恐怕是最接近事情真相。”孙承宗神色笃信,“这是应天府的事儿,尚算清楚。”
“嗯,孙大人请继续,小王洗耳恭听。”信王听得聚精会神,大受裨益。
洛慜又重新给孙承宗倒了杯茶,请他上座,能与信王挨得近些。
孙承宗的确说得口干舌燥,牛饮一口,“至于叶向高的下落,老夫仍觉得与大牢里遇刺之事有关。”
“也就是崔呈秀和客巧玉在说谎?”信王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他不敢相信这两个居然明目张胆敢当面欺君。
“不、不,他俩之言暂且按下,不论真假。单从此事揭穿之后,二人应对看,他们必定还有所隐瞒。只怪老夫治下不严,拖了七日才知道这件事!”孙承宗恼悔不已,深深自责。
“那日御前乱哄哄,小王没来得问,孙大人究竟是如何知道此事?”
孙承宗慢慢坐下,娓娓道来。
那天正阳门分别之后,孙承宗便回了刑部,他想尽快将掳劫一事梳理成章,以进呈御览。可他一只脚刚踏进衙署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名妇人的大声喧哗。孙承宗转身查看情况,却见几个差役壮汉生生将那名妇人拖走。当值门房小声告诉尚书,说她已经在衙门口闹了一天,就等着尚书大人现身;但其实就是个疯婆子,不见了丈夫,找个地撒泼罢了。
孙承宗交代一句不要为难百姓,就匆匆进门。可那妇人一直声嘶力竭大喊着她丈夫的名字,孙尚书听着甚为耳熟,停下脚步,回身亲自询问。那妇人果然将丈夫姓名以及隶属狱吏都顺利答了出来,甚至连值守轮次的时辰都说得准确无误。孙承宗喝退无礼的差役和市侩的门房,仔细询问来龙去脉。
妇人说自家的老头子已经连续几天没见人影,也去牢里问过,相熟的狱卒们一个都没见着,见着脸生的都说不认识,百般无奈才找到刑部衙门。可外头的人都拦着不让婆子进去,连通报也不许。正巧看见孙承宗经过,头戴乌纱,又着绯红大袍,和自己丈夫以前说起的大官似乎是一个模样,这才壮着胆子试上一试。
“最后一次见你丈夫是什么时候?”孙承宗将妇人拉到一旁,单独问话。
“五天前去送的晚饭。”妇人边回忆边说,“原本都是等老头子吃完,我收拾了再走;可那天他说一会儿可能会收进来一个要紧的人犯,怕我待在那儿坏了规矩,让我放下饭菜就回去。但是直到第二天中午,我都没看见他......”说着妇人又抹泪哭起来。
孙承宗算了算日子,又仔细回忆那天牢里碰到的牢头的样貌,与妇人所说一对比,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他特命手下将妇人安全送回,并好生照看,再不能出任何差错。然后又去了一趟大牢,把让狱吏将那天当值的都喊出来,准备一一询问。可这一找人才知道,十中有七都辞工离开,还有的直接被调到别处。由于不是同在一班,私交不笃,出了这刑部大牢谁也联系不上谁。无奈之下,孙承宗只能返回刑部,让文书吏把名册找出来,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查对过去,终于被他翻到了两个登记详细所在的人名。孙承宗手书两封,命人即刻送去。而自己则一直在思寻凭空消失的牢头的去向。
巧的是,这个时候正阳门一事的死伤名册也从顺天府和锦衣卫那儿送了过来。因为彼时圣旨已降,孙承宗主理两案,但凡涉及的所有案卷、物证、人证一律送呈刑部。向来审慎的孙承宗在交接一事上断来不得半点马虎,他问来人,“亡者尸首何在?”
“也已一并移交至刑部,明日一早就找仵作来,加紧查验。”
孙承宗脑中闪过一念,与其在此干等着回报,不如先去查看一番。于是亲往停尸之地。
沉夜森森可怖,殓房更是阴晦不见五指。孙承宗推门而入,寒风乍起,一下就把他手里拿的蜡烛给吹灭了。只有房侧一扇破窗——也许是年久失修,也许是常年开着通风,又或者就是供游魂野鬼从此出入——银白的月光由窗格洒落,暗夜之中唯一的一束亮光。
讲到这里,洛慜已经毛骨悚然,不禁开口问:“大晚上的,您就......就敢只身前往?”
信王也是听得背脊发凉,到后来都没敢再看孙承宗一眼。
“老夫......那时候心里只惦记着快些找到人,也没顾上害不害怕了。”
信王颤颤巍巍伸手去拿水喝,平静片刻,开口问道:“孙大人就是在那个时候找到的牢头?”
“对。”孙承宗点头,继续说,“老夫将送来的名册清点人数,又把陈尸于彼的都数了几遍,发现多了三个人。”
“是人......还是......还是别的什么啊?”洛慜挺大的个子,又身怀武艺,也已经被吓得净说胡话。
“不得无礼!”尽管信王自己也怕得不行,但还得做出副无畏的样子。
孙承宗并未介怀,摆手说道:“是人。老夫本只是猜测,其中有一具是牢头,但未敢确认,只能再等一夜,一早去请那妇人来认人。”
“可那天一早,您不就进宫了吗?”信王没想到,孙承宗居然手中并无实据,就能在御前逼得崔呈秀自供其过,“其实那个时候,您并不知道此事与客巧玉和崔呈秀有关?”
“知道......仅是怀疑。”孙承宗面色凝重,“那晚从殓房回来之后没多久,书吏也回来禀报。找的两个人,一个家宅都空了,还有一个也准备要离开。原本还推脱不知情,是看了老夫的亲笔信之后,才坦白,那晚在刑部大牢里确实出了事儿。”
“有人拿钱封他们的嘴?”洛慜义愤填膺地问道。
孙承宗仍是摇头,“这倒没说,老夫也不能凭空臆测。他只是巡查的守卫,一队当值十几个人。是崔呈秀拉着他们去到叶向高的牢房前,然后发现牢头就死在那儿,旁边还有两具尸体。”
“然后呢?”信王聚精会神。
“崔呈秀告诉他们,刚才有恶贼潜入偷袭,杀了三个人,让他们赶紧出去追捕。可他们没追上人,再回去的时候尸体已经不见了,一天之后他就接到调令,离开刑部,去往诏狱。”
“那他们回去的时候,崔呈秀和客巧玉人在哪儿?还有,叶向高叶大人呢?”信王着急地问道。
孙承宗叹了口气,“老夫不曾当面见过他,这些都是他主动和书吏说的。书吏不知详情,只是原话回禀,并未追问。”
“那就再去找啊!我这就去找!”洛慜大步一迈,准备离开。
“洛护卫且慢。”孙承宗起身阻拦,“没用,找不到人。老夫翌日从乾清宫出来之后,直奔他家,也是人去屋空。”
“那就去诏狱问!”信王立刻下命洛慜。
“信王稍等,”孙承宗回身阻止,“你我都无权干涉锦衣卫的事儿。虽是平调,可进得了诏狱,相当于入了锦衣卫。当今天下,能管锦衣卫的,除了皇上就是厂卫提督。”他说得不紧不慢,一一提点信王。
“绕了半天,还是他魏忠贤指使的!”向来在外冷静的洛慜,今日一反常态,十分激动。
“不得胡言!”信王又一次提醒他,转而问孙承宗,“孙大人怎么看?”
“应该不会是魏忠贤,那时候他仍禁足在宫。没人会有这个胆子,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抗旨不遵。”
信王终于明白此案绝不仅仅只是找个人这么简单,难怪国丈避而远之。其中千头万绪,仿若置身重重迷雾,辨不清方向,“所以,线索又断了......”
“唉,老夫统摄无方,轻而易举就被外人得逞。”
信王看了他一眼,没反驳也没赞同,只是起身道谢,“孙大人所告,小王一一记下,定会逐条尽快详查,不负所托。”
“王爷若缺人手,只管来跟老夫借人,文武都有。”孙承宗还是笃信自己身边人。
信王淡淡一笑,拱手再谢,“孙大人若还有什么见解,也请及时相告。今日一番对谈,多少让小王摸到些头绪,往后仰赖大人指点一二!”
“王爷客气了!”孙承宗回完礼,打算离开,忽而又想起一些,转身轻声问道:“不知信王与骆思恭可有故交?”
信王被问得莫名其妙,摇摇头,又看向洛慜,“你有吗?”
“不算深交,我就是他辖下众多百户之一,调离锦衣卫后,便不再来往。”说完之后,洛慜好奇地问道,“孙大人问这个干什么?”
“骆思恭是正面与贼匪交过手的,可一直对此避而不谈。老夫也抽不出空暇问他详情。两位若是与他有交情,寻常提一句或许能有所收获;若是没有......还是那句话,锦衣卫的事儿,无权过问处置。眼下,老夫从此时中抽身而出,更是无从问起。”孙承宗又是自责又是内疚。
“此事小王记下,能不能问出来都得尽尽人事。多谢孙大人提醒。”
孙承宗再一次郑重躬身作礼,“一切拜托了!”
主仆二人也恭敬回礼。送走孙承宗之后,信王马上交代洛慜出去先办两件事:去司礼监,把南京六部的疏劾原件取来,多少都要,再去通政司拿当日的邸报原件;带着崔呈秀一起,去刑部殓房把牢头的尸体再好好查验,务必要让崔呈秀据实相告,哪怕使出在锦衣卫的“下作手段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