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渊何止 第75章 75

止渊拾起一抷魔界不老山上的雪，渡去点热，化了。她弃去雪水，举目四望，绵延起伏的巍峨雪山上，不是裸露的山岩就是皑皑白雪，一毛不拔，缈无人迹。

在哪呢？

止渊瞅准一座最高的峰。

不化雪只有在一定的、严苛的条件下才能形成，因早年间乱采滥用（一、温度极低，只消一些便可致人瞬息之间活活冻死，遂可作为杀伤力极大的辅助武器；二、名贵，且据说蕴藏纯粹灵气，解冻成水可用于泡茶酿酒养生；三是具有麻痹、使人进入长期休眠但不死、以及特殊的防腐护体的功效，用以作“长生药”或保存遗体……等等，总之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所剩稀少，被统治阶级保护（垄断）了起来。

天寒地冻的，长年负责看守的士兵也不容易，所以止渊没对他们动粗，另一方面是出于礼貌。

“请问，万魔地在哪个方向？”

止渊询问一个拿着大铁叉一本正经地指着她的、高出她三四个头的彪悍半兽人。

刚还声称要进去弄点不化雪的不明女子，突然一下变成问路的？

饶是再怎么警惕和抱有敌意，面对她玩儿似的风轻云淡，严肃本身都没了面子。

“啊？呃……那边。”

往天边指了一个方向后倏地收手紧握回兵器的半兽人吃惊于自己竟会乖乖回话，对来者的戒备又加一层。

不明女子得知方向后当着好几个聚上来的士兵的面，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什么鬼？

“喂？”

不动。

“喂！”

不动。

“喂！！”

还是不动。

士兵们疑神疑鬼，怕对方耍什么花招，大声叫她没有回应，大胆地手起刀落。

笨重的兵器却穿透她的身体，像劈空气，令甩刀的士兵一个踉跄没站稳，摔了个眼冒金星。

士兵们又试几下，甚至牵来魔兽对之胡乱扑撕，人依旧没反应，仿佛他们看到的只是幻象。

但她偏偏又大模大样地立在那里，奇了个怪了。

——这是目中无人的挑衅！

士兵们继续举起兵器，看守之地掀起一片空前的热闹。

-

虚空。

“不愧是神祖，面儿够大，白尊都请走了。”阿丑说。

“神祖，创世神……肯定很强！不过清清姊似乎不会同意……喂，大魔王，快来打我。”阿攀说。

“哎，加我一个，闲了好久了。什么时候开始？”阿卧说。

“……二对一，”谁打谁！！依步森表情不大愉悦，“打个球。”

阿卧：“你当年打架出风头一挑千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依步森：“你提个锤子。”

阿卧：“啧，易躁易怒，是没变。”

依步森早料到收回坐骑的事没指望，但让他这般没好气的原因大概是喵米子当着众人包括黛墨在内的面把他贬得一无是处。贬了什么不许提！！

总之他的颜面在虚空算是没了，偏偏他又不能怎么样。

我来寻个鬼的坐骑！

黛墨同其他人倒是相处得不错，这会儿来到他身边坐下，才让依步森心情好上许多。烦心归烦心，虚空与外界迥异的生活状态还是令他羡慕不及的。他的前坐骑，混得是真不赖啊。

“哎，喵米子。”

“说了不许叫！”

“行，阿卧。”

“也不许！”

“……”

看在白尊与各位大怪的面子上他忍了，但也妄想他会多好脾气，干脆不叫，转而向脾气好的郁景，“郁司仪，吾好奇这位撒泼的在诸位凶兽中排老几啊？”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招惹到多少人。

鲜少露面又清心寡欲的郁司仪正淡定地坐于桌前喝茶，平静地回答了这个与自己无关的问题：“第三。”

依步森：“还挺前，”倒是稍稍出乎他意料，“怎么不是第一？”

实力数一的阿攀和不数一二也属三四的阿随想说老子还快吊车尾呢怎么了！

“第一是……”郁景往四下一扫，最吵闹之处就是了，“呐，正在啃红龙果的那位。”

阿点将阿晨摘来的果子占为己有，兜在上衣前摆中，此间正在不远处一屁股坐地上，一面挡着阿丑的抢夺一面手里捧着一个皮开肉绽的红龙果吃得汁水糊面。

个头只半人大小的小阿点没听大人讲话，见大家都突然看向自己，顶着花脸呆愣片刻，突感自个儿行为失当，于是心虚地将啃过的红龙果递给阿丑。

阿丑看着那剩食，果皮内果肉饱满清香、色泽鲜艳诱人，只不过被啃得坑坑洼洼，又看看慷慨施舍者，从旁边抬起一只握拳的手，手心朝下地移至剩食上方，然后松手，一把沙尘正正撒在了上面。

阿点和阿丑在地上打了起来。

有人开怀大笑，有人无言地收回视线。依步森看阿卧的眼神：原来你输给了一个小孩。

阿卧一脸的此言差矣，“哼，当年若不是他俩耍赖，第一个登顶的绝对是我！！”

依步森心念一动，“百兽争山？”

黛墨看起来似乎很喜欢那满嘴果汁的孩子，“想不到十二兽之首竟是阿点？”

她身边的阿玉：“哈哈，争山那会儿阿点带阿丑挖地道走捷径，阿藏兴高采烈地登上山时他已经在那儿了，可没把阿藏气死。”

阿藏直咬牙，“哼，哼！小孩不懂事就算了那么大个人也跟着胡闹！”

阿攀：“争啥呀，除了第一，之后的都没区别。”

依步森：“那大妖王呢？”

阿攀：“咳，我嘛，那天……阿随恰好撞见天帝老儿，半道寻仇，我去阻止他……”

阿随：“你分明是想趁机上天宫要仙丹吃，敢情我当时若把事闹大，这锅全我顶了是吧？”

阿攀：“吃仙丹你也有份，在这跟我抱怨个什么劲儿。”

花青介：“那玩意儿真好吃？”

阿攀：“当然是挑好吃的吃。花妹，定是天宫当初针对你，不给你吃好的。”

阿随：“没关系青介，改日我带你去吃空天宫的丹炉。”

花青介：“别又闹事儿。”

阿随：“吃点丹没事，姓薄的会给。”

依步森：“还怕闹事？你们不是为所欲为的么？止渊会管？”

阿卧：“叫白尊！”

依步森：“好，你们白尊大人会管？”

此问郁景回答：“争山之前的确可谓‘为所欲为’，后来白尊有对他们约法三章：不可扰乱三界稳定、不可暴露虚空的存在、不可为非作歹随意杀人……”

也是，三界眼中，十二兽如得天佑，全然不受世间法则限制，他们若乱来，大抵无人可挡。而倘若造成这般局面，怎么说都源自凌驾于十二兽之上的虚空之主止渊，她得负责。

依步森问：“违了章，白尊会罚？”

郁景说：“倒……没怎么试过。”

阿卧说：“白尊人可好了，且说之前阿随跑去杀那什么天帝走火入魔，宰了好多人，白尊亲自去救，后来不仅没怪罪，还给阿随带回了花妹。看这是走的什么运……”

阿随一脸拽劲儿地手臂一抬勾住一旁花青介的颈肩，用行动在说：怎么了你不给？

动作嚣张但未过分黏腻，花青介在他臂弯里不失羞涩地笑了，看人的眼神是坦然与满足的。黛墨同她对视时，心中有一种微妙的亲切感。

依步森又发起一个话题：“一百多年前百兽争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发生？”

他注意到话一出，郁景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霎的异样。

“那不是白尊姐姐举办来给我们玩的吗？”阿点捧着另一颗红龙果边啃边凑上来。

阿卧指着当年靠耍赖夺魁的十二兽之首：“你小子哪凉快哪呆着去！”

阿攀和阿随默认赞同。

“我就不滚！你能怎么着？”阿点熟练地使用他那撒泼的本事。

阿晨实在看不下去他花花的嘴脸，变出手绢来想为他擦拭，他却不许：“别，擦掉了就没那感觉了，让我吃完先。你们都瞧不上这东西是吧？好，那就全部由我承担了，不客气。”

“……”

是瞧不上你。你倒滋润。

回归正题，郁景的解释：“百兽争山，其实有点像人界的一种说法：渡劫。”

实际上十二兽自身对此也并非十分清楚。

“渡劫？”阿丑比阿点更无耻地抢走他衣兜里一颗红龙果给自己啃，“咁塞雷嘅渡劫？从妖怪变凶兽？还没一点副作用？”

当然不是你们的劫。

郁景没告诉他们，而是很认真地说出另一种答案：“你们也可以将那当成一种仪式。她在世间玩累了，告别世尘前做一件值得纪念的事。”

他说完，大家都各抱心思地沉默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白尊的声音凭空而现，似从四方八方传来，不见人，又难寻声源，响彻在诸位耳中：“依步森，在的吧？拜托你件事，魔界不老山，速来。阿景，麻烦你带带虚空的路。”

“好的，”郁景开口回应，仿佛两者间是实时对话。

依步森疑惑：“不老山？怎么去那儿了，不是跟神祖走了么……难道神祖夕禾跟魔界有关系？”

阿藏：“白尊竟会有事拜托你？”

“走吧。”

郁景起身，依步森和黛墨也起了身，依步森同其他人告别：“诸位拜拜了，下次还来，给大家带特产。”

阿藏嘁一声，“稀罕？”

阿点：“记得啊，我稀罕！”

依步森：“嗐，喵米子还没个小孩懂礼貌。”

阿藏：“滚不滚？快别耽了误白尊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