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渊何止 第50章 50

因为他不在了，她放不下他，所以她一直守在洛族，只为守护他的宫殿，睹物思人……

耳边是她为他人的哭泣声，浩颜仰着面，“算什么啊，”他讨厌那些火星子，“死了都不放过她。”

“是女儿郎不放过自己啊……”止渊道，“那么，一生只为追逐霸业、深陷血雨腥风的大魔王，到底……”瞥向浩颜，“有没有私生子？”

“……”

白尊你话题是不是转得太……

浩颜脱口：“最好别是。”

“不是？”

“白尊要确认，难道要将依步森从生到死全部看一遍不成？”

“不，我猜，答案在后面。”

“什么？”

止渊微笑，那笑深不可测。

后来黛墨失魂落魄地独自离开，剩二人还留在原地。

“等在这儿做什么？”

“等等看吧，说不定，没‘死’呢？”

“怎么可能？”

他们才亲眼目睹人亡尸散。

“没什么不可能的。”

浩颜想到了城外真实的凶兽以及神魂司仪，还有，身边最近的这位不显山露水的紫衣。

自混沌时期以来，神与魔在死后，紧合的肉身与元神皆一齐毁灭殆尽，肉身可谓是成灰化土；元神则碎裂得如粉末灰尘，散布于空气中，极其稀薄，随着时间流逝将越来越稀薄，直至归于零。

依步森凝聚元神残末耗费百年——利用万魔地浓厚的煞气，化成饱含无数飞窜星点的一团黑色邪雾。（星点是元神残末，雾气是一种依托介质）

止渊：“死气。”

幸哉，又让她遇着这稀罕物。

“死气？我听过这东西。”浩颜吃惊，“他竟能凝死气？”

“要不然，怎么说他是大魔王呢？”

大魔王的死气开启了似是漫无目的的长久流浪，周游世间，迹跨三界。

即便是死气，也强悍得出奇，经久不灭，各界强尊也难捕获。

它绝对是自古以来最快意的死气了。

后来它居然凝出实在的神智，修复生前所有记忆。

它在神魔交界处遇到一个神。

浩颜：“他是……”

二人都认得。

虚空城外的司仪。

不只浩颜，止渊亦感到意外。

浩颜：“他那时，还是神？”

神魂如何来的？当然得神死后。

那时的司仪未死，大魔王的残魂遇到的郁景，也是位流浪者。

“神。神尊。”

死气环绕在他四周，时缓时疾地游来游去。它在说话，是依步森含糊异邪的声音，“怎么往魔界走？”

“堕落者罢了。”郁景停下，淡定地回答它，“没地方去，去哪都无所谓，一样的。”

浩颜比对此时所见的司仪和城外的司仪，两者的精神面貌判若云泥。

郁景说完自顾自地继续走，脚步轻浮，慢得像散步，仿佛只当死气是个普通的匆匆过客。

死气跟着他，依旧绕他游走。

“别的神见了我要么急着逃，要么急着抓，你却无动于衷。”

郁景边走边道：“你很强，不也没对我怎样么。”

“别人一见到我说的皆是凶神恶煞，你说我强。”

“强就是强，弱就是弱，关正邪善恶何事？且如她所言……正，不可谓善；邪，不可谓恶。”

“‘她’？谁？”

郁景答非所问：“她，不在了……”

“是么，”死气转而得意，“我的‘她’，还在。”

郁景反而嘲笑它：“那你不是不在了么？”

死气停顿片刻，发出自嘲的笑声。

浩颜看看眼前的司仪，又看向止渊。止渊默语，没反应。他便未吭声，移回询问的目光。

“神懂度化，对么？”死气问。

“‘度化’？在人界听的吧。那些是假神，度的是凡。你难道想像凡人一样转世重生？但你连魂都不算。”郁景说。

“可我想去找她。”

“这样不能找吗？”

“……会吓到她的。”

“若情真意切，会在乎对方变成什么样子？”

“我在意。”死气反问，“换作你，你会愿意让自己以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去见‘她’么？理直气壮地让‘她’同情并接受你？”

“……不。”

“我生前欠她许多，快死时才知她为我做的一切，还她不得，又怎能再欠？不能再欠了，我不能。”

“你是怎么死的？”

“说来可笑，我一代至尊，是让一个女人杀死的，死了却连她名号都不知道。可恶啊，她怎么那么厉害……她肯定不是魔界的，魔界我最强。但又是哪里来的女魔呢？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郁景的脚步倏地停住，急问：“什么样的女人？”

“嗯……长得倒不错，就是太狠了，比恶魔还狠辣。本王不帅么（在哪学的词），怎舍得杀我……”

郁景急问：“她有何特征？着什么衣，用什么法器？”

“紫衣，我死都记得，她是用两只羽毛一样的玄色耳坠化作万箭将我穿心而死……怎么，你认识？”

郁景情绪越发激动：“她何时杀你的？”

“有百年了吧，我前些年刚恢复神识，醒来逛了逛才知世已百年。喂，你没事吧？”

原本平静的人竟是泪夺眶而出，沉沉地下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不会就是你说的‘她’吧？”死气哈哈两声，“真巧，撞见她熟人？信不信我杀你泄愤？”

郁景完全不理会它的威胁，“在哪，你在哪遇上她的？在魔界的哪里？”

“去了又怎样，人如今肯定早走了，谁会喜欢待那鬼地方？”

“你告诉我。”

“凭什么告诉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魔界至尊大魔王是在万魔地死的，魔界绝大多数人皆知，费点周折便打听到了。因此对于郁景是否能给自己提供帮助，死气并不抱太大希望。

谁知郁景却爽快地说：“那我送你一个机缘。你不是求度化吗？”

“嗯？你不是说办不到？”

“未必办不到。”

随着郁景挥出的神力，向死气输去的，是一册红色古文字的符咒。一个个神秘灵异的字符散布悬定在空中，密密麻麻，云谲波诡，似隐藏庞大奥妙。

死气：“这是……？”

郁景：“我曾翻遍典籍，有幸寻得古书记载的一项为神祖斯古所创的轮回之术，可逆天而行扭转乾坤、化虚为实化无为有，可借修复元神、重塑肉身。”

止渊认得那符咒，浩颜发现她看到符咒时，神色难得变化。神祖创的轮回之术，自然叫人惊奇，说明是真的，因此他没特意过问。

“真的假的？”死气问。

“记载如此，我没试过。你若愿意一试，我可将此术与半身功力一并送你，算是报答。施术当前往世间灵气最稀薄的极海之地。剩下的，便看你的造化了，或有不测，那是你将面对的。怎样，此重生之机遇，你可要？”

“此术，你是为‘她’寻的吗？为何至今不试？”

“我不敢。”郁景面上挂起苦涩的笑，“从前就没能力护好她，后来，更别说了。她消失得，像从未存在过……此前我以为自己不相信她的死，其实不过是畏惧面对她的死。轮回，我没那个自信，我怕失败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见过她活着，不骗你。”

“此术为真，我也没骗你。”

……

浩颜：“司仪他……找到你了？”

止渊吸入一口气，陷入自己的回忆，“他到了万魔地，恰遇魔争斗，被众魔围攻，死了。”

“然后，你救了他，他成了不灭的神魂？”浩颜不禁震惊，“可是，异界力不相交，神魔相斗，怎么可能？”

“这……说来话长。”她不想说。

“又是因为你？”

止渊不置是否。

“你们二人……”

“我们是朋友。”止渊打断他。

“……为什么？”

“别问，你自己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呢。”

她的事由此略过。

浩颜道：“你该不会要告诉我，我就是依步森‘变’的吧？”

“……猜出来了？”

“不难猜好吗。”

“什么心情？”

“离奇太甚，真有可能吗？”

浩颜心情极其复杂，不知该喜该忧、该幸该悲。

“可不可能，有待证实，不看看你怎么来的？”

-

二人跟随依步森的死气前往极海之地。

极海之地是海洋的极点，即“中心”，三界视之为最远离世俗、超脱禁忌的地方。

实际上，游过三界的人应该会发现，极海也是三界中心，在另一个中心噬魂域的对面。（注）

传闻极海有仙岛，自古引无数人前往，但去途凶险，极易生变，去人往往途中遭遇不测或者平平无奇无功而返，因而传闻成了如古禾创世般遥远的神话。

“极端”无比神秘，难猜是仙境还是炼狱。

依步森还算幸运，或许是亡体与世生脱节的缘故，他的去途一路顺畅。

他们到达极海上空，海洋广袤无垠，蔚蓝的天、深蓝的海。四方皆是海平面，给人一种世界全部是水、只有一种颜色的奇妙又震撼的感觉。

海面风平浪静，除了水看不到别的。

浩颜：“极海，仅仅如此吗？”

无回应。

止渊淡定地注视着远方的一处，那儿同样是海与天。

“白尊游遍三界，想必来过这儿，你可曾见过……蓬莱？”蓬莱，传说中的世外仙岛。“传说是假的？人对神圣常心怀向往。”

“见过。”止渊竟说。

“在哪？”

止渊指向她注视的那处，“就在那。”

“……什么？”

“你看不见。”

“可我丝毫感知不到那有任何东西。”浩颜实话道。

“是岛主人将它隐藏了。”

“岛……主人？隐藏了？那你快让我看看。”

“我也看不到。”止渊却说。

“啊？”竟有白尊办不到的事？

“我只能感知它的存在。除非岛主人肯让我们看。”

“岛主人让你看过？”

“很久以前的事了。”

“岛主人，不想蓬莱被外界发现？为何？”

“不想外人闯入呗。”止渊顿一顿，“也不想出来。”

“有人会一直愿意固步自封于一方？”

“……有的。”

“对了，你如今不就像这种人。”

“是么，”止渊话音低了几分，像自言自语，“或许吧。”

（注）没错的，球体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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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