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素玄失踪,乔东鸣大发雷霆。
好好在营地内待着的人居然会被敌军掳走,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军帐内,一众下属噤若寒蝉,半点不敢吭声。
此次他们这些心腹都跟着去了前方战场,谁也没想到北梁的军队还能绕到后面,打了留守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乔东鸣越想越气,北梁那些兵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暂且不论,他军中的人定然是有问题的!
虽说他将精锐都带到了前线,但留下的也不全是庸碌之辈,拼尽全力不可能保不住一个陛下,是出了叛徒吗,还是……他信任倚重的下属竟然贪生怕死,不敢豁出性命去保护主上?
乔东鸣不想去怀疑一向倚重的兄弟们,也不愿怀疑,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他便让人都先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亡羊补牢。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唯有一个副将脚下一直没动。
待帐中仅剩他与乔东鸣,这副将上前道:“元帅,您也不用太担心,此次突袭的北梁军队只是小股兵力,领兵之将也不出名,若是冲陛下而来怎么说也得派个厉害的,更何况北梁那边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可能只是意外。”
“再是意外陛下也的的确确不见了。”乔东鸣半点不能放下心,“派人去探,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回陛下。”
副将仍未挪动脚步,而是略带挣扎之色,然后深吸一口气,道:“元帅,陛下一向体弱多病,纵然北梁那边不知他的身份,这俘虏也不会有多好的待遇,万一……”
“没有万一!”乔东鸣怒喝一声,“哪怕我们全部死在这陛下也不能出事!”
“元帅!”副将满脸不赞同,“出现这种意外谁也不想的,您要为他一个人伤了兄弟们的心吗,说不定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乔东鸣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陛下根本就不信任您,否则他也不会把付常昊派过来。”副将语出惊人,“分明就是想取您而代之。”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浑话?”
“还用得着别人说吗,这是明摆着的事,自陛下登位后先帝旧臣一个个被清算,现在满朝廷还剩几个您认识的?那付常昊,一来就对着您讨巧卖乖,无事献殷勤,肯定是别有用心!”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付常昊是付冲的孙子,有心报效国家也很正常,陛下送他来无非是想再培养一个将帅之才,哪里奇怪?”
“那付乌龟胆小如鼠,惯爱投机取巧,有什么资格跟您相提并论,龙生龙凤生凤,他的孙子也不可能心怀大义,您自三十年前威城之战失去妻女后便一直不肯再娶,陛下定是见您膝下寂寞便派他过来博取信任,好名正言顺将您的势力兵权收入囊中。”
乔东鸣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走到副将面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是你一个人这么想吗,还是你们都……”
副将被乔东鸣阴沉的眼神吓到了,“元,元帅……”
“这就是你们一直不待见付常昊的原因。”乔东鸣一把揪住副将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听着,如果陛下真的出事,如果被我查出今日之事是你们刻意为之,我就杀了你们,再以命谢罪!”
“元帅?”
“我一生所愿就是保家卫国,你以为没了君主,凭几个只会打仗的莽夫真能守得住东齐?君在国在,民才在,你们这种想法,不尊重陛下,也侮辱了我!”
——
驻扎营地外。
付常昊站在一棵树前拼命挥拳击打树干,发泄着内心的苦闷。
此次陛下失踪,他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付常昊是眼睁睁看着萧素玄被抓走的。
自来到乔元帅军中,付常昊便一直虚心学习,也努力记着各处军队分布。
东齐在册士兵有一大半都在乔元帅麾下,共计十六万人。这些人被平均分配在边境各城池关卡,无战时操练休养,种地务农,一旦开战便听从乔元帅调遣,迅速集结。
而乔元帅平常会带着三万左右的兵马巡视边境,应对他国突然的进攻。
这回的混战郑冬领了一万人,袁方领了两万,乔元帅原本是想带走全部士兵的,但因着陛下,还是留下三千人保护。
东齐军队驻扎的地方在一座名为丰城的小城外,往后稍退一点便能撤回防守坚固的城池,原本三千人是足够应付突发状况的。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匪夷所思,谁也不知道北梁的军队怎么会绕到后面突然袭击。
那些北梁兵刚现身时付常昊就察觉了他们的意图,一眼便判断出是冲着粮草去的,可陛下人也很重要,他不能离开。
兵荒马乱中,付常昊很想运用所学施展战术,想要既保住陛下又拖住那些突袭粮仓的人,可他单枪匹马根本做不到。
不错,他单枪匹马,因为其他人根本不听他的指挥。
那些人都是乔元帅的兵,不是他的,危急关头他们根本不信任自己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更不愿意听从他。
武艺高强有什么用,熟读兵法又有什么用,手下无人,他面对训练有素的大军根本不堪一击!
褐色的树干渐渐染上了血,付常昊红着眼睛,“无兵之将,到底是无根浮木,我连一个陛下都护不住,又怎么保得了整个东齐。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不会轻易接纳一个外来者,我要有自己的兵,令行禁止,绝无二话的兵!”
月上中天。
苍狼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神色茫然。
他仰头望着夜空中那轮明月,头一次生出了长嚎一声的冲动。
武功登峰造极如何,修习了妖族功法又如何,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厉害,却原来不过是狂妄自大!双拳难敌四手,面对着训练有素、奔涌而来的士兵,他根本冲不到陛下身边去。
苍狼虽是半妖,但一直以来都更接近于人,就算学了点妖法皮毛,终究也只是比普通凡人强上一点。
其实苍狼小时候见过真正的大妖,那是一只巨蜥,尾巴一扫就荡平了一座山,仅是远远一眼,便足以看出它的强大。
而他,这半桶水的妖法能干什么?一千多凡人士兵都挡不住!
更可恨的是,苍狼极好的耳力让他清楚地听到了人心的黑暗。
“不好,陛下在那边。”
“他们是冲着粮仓去的,先保粮草!”
“可陛下……”
“他重要还是粮草重要?他被抓元帅还能带人去救,要是粮仓被烧咱们都得饿肚子,西魏和中周大军就在外边,没吃没喝的,只要打上两三天咱们可全完了。”
“就是,好端端从后面跑出来这么多人,说不定丰城已经被拿下,他们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咱们没有退路,粮草可是要留着保命的。”
……
“还好,来的人不多,他们看样子是退了,赶紧去看看陛下。”
“真麻烦,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不好好在宫里待着非跑到这里捣乱。”
“这些个贵人想一出是一出,就不能少给咱们普通人添麻烦。”
……
“不好了,陛下好像被抓了。”
“我们得快追。”
“我们连他们怎么过来的都不知道,现在又要朝哪个方向追啊,丰城还是北梁?”
“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元帅回来咱们要怎么交代?”
“其实这也算天意。”
“什么?”
“如果,如果他真的一命呜呼,说不定咱们可以迎回宸王,要是宸王回来,姜大小姐也会回来,元帅一直挂念着这个外甥女,岂不是两全其美?”
……
苍狼痛苦地闭上眼,他可真是太平日子过得太久,竟把居安思危这四个字忘到了脑后,人心逐利,各为其主,本就是寻常。
陛下对他来说无比重要,可对别人来说,根本不重要。
他的陛下,当然只能由他自己守护,旁人,是半点都不能指望的。
终是他太弱,太弱!他把他的那颗太阳给弄丢了。
苍狼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双原本骨节分明的手在月光下慢慢长出灰白色的毛,不一会儿,它变成了一只狼爪。
苍狼猛地一爪拍向身旁的石头,“咔!”石头上出现道道裂痕,很快碎裂开来。
还不够,他练得还不够,他要变得更强,强到无论什么情况都护得住人,强到面对千军万马也能一力挡下!
——
东齐这边,众人因着萧素玄的事或怒或忧,辗转难眠,而北梁那边,倒是一片平静。
偷袭东齐后方的小股兵力乃是大将军袁方近些年特意训练出来的,身手敏捷,反应迅速,也因此才能从城外山上的一处小路悄悄接近,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营地又安全撤退。
萧素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简陋的草棚里。
他动了动手脚,没什么束缚,也没受伤。
旁边,是几个陌生人,看衣着装束,应当是东齐普通百姓。他们有的仍昏迷躺在地上,有的抱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不远处,是身着北梁制式铠甲的两个士兵,正警惕地望着这边。
萧素玄打量着头顶的草棚和身下的草席,他该不会……是被当成寻常东齐平民抓到这里的吧?
北梁这位袁方将军他倒是听说过,为人挺正派的,打胜仗从不曾屠城,缺粮草也不放任手下士兵肆意强抢。
那这回……萧素玄看着一旁有老有小、有男有女,瞧不出半点利用价值的同伴,究竟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