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落珠 第85章 宴席

又过几日，周皇姗姗来迟，至此，五国使者尽皆到齐。

周皇虽来得最晚，但作为会盟发起者，他早先便已在岚城布置好一切，这不，人刚一露面驿站的各国来使们便收到了晚上在城主府举行的宴席请柬。

城主府。

周皇以强势的姿态坐在了主位，而其余四国之人则分坐两边。

东齐来的使者是齐皇萧素玄，南楚来的是楚皇和太子贺炽翎，西魏来的是大公主穆飞霜，北梁来的是太子薛墨仁和二皇子薛墨奎，至于中周，来的是周皇和……萧木桪？

看到东齐的萧木桪竟坐在中周那边，在座众人议论纷纷。

“这周皇怎么没带自己的儿子反倒带个外甥？”

“谁知道啊，那可是东齐昔日的宸王。”

“齐皇也在，这不会打起来吧。”

“东齐弹丸之地，哪敢跟中周叫板。”

“就是，五国之中就他们东齐国土最小，人又少，连领兵大将也就一个乔东鸣在撑场面，哪里敢真的得罪中周。”

……

萧素玄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端坐上首的萧木桪，脚步略顿了顿，随即又恢复正常，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席位坐下，无视周围的议论声闭目养神。

然而萧素玄无意多看，萧木桪的视线却一直都黏在他身上，一错不错，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有很多很多话想问，想说。

穆飞霜也一直看着东齐那边的席位，那是……萧公子？他原来是东齐的国君吗？

又过一会，所有人都到齐了。

周皇大笑着端过一杯酒，站起身道：“今日乃五国盛事，诸位能来共商大计实在是天下百姓之福，本皇在这里敬各位一杯。”

众人纷纷站起来回敬。

美酒味道香醇，素日难见，一杯酒下肚，现场的气氛缓和不少。

可此时周皇却突然道：“齐皇，怎么端了个茶杯？”

萧素玄看着四周望过来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略带局促道：“在下自小体弱，沾不得酒，所以便以清茶代替，周皇不介意吧。”

“哈哈哈，本皇当然不介意。”周皇先是爽朗地笑了起来，可接着又话音一转，“不过本皇不介意，可不代表你就能这么失礼。在场诸位都饮了酒，就只有你喝茶，怎么，是觉得你东齐与众不同，不屑与我等为伍？”

“这，我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是因为身体不好。”萧素玄急急辩解。

周皇意有所指道：“齐皇这话就有些虚伪了，你这身体能有多差，竟连一杯酒都喝不了？若真如此，当初何必要争这东齐皇位，也不怕把自己给累垮了。”

萧素玄面上一愣，往周皇身边的萧木桪瞥了一眼，抿了抿唇，目光微微垂下，可手却紧紧地攥了起来。

周皇见他如此，暗嘲一声小家子气。

就在场面即将冷下来时，穆飞霜突然开口：“不过一杯酒，周皇何必勉强，飞霜替他喝了。”说着拿起桌上酒壶给自己重新倒下一杯，一饮而尽。

周皇没料到这西魏的飞霜公主竟会维护这萧素玄，虽深感意外，但看那小子一脸窝囊也不像个能成大事的，便也没再坚持，而是道：“公主误会，本皇也不过是希望齐皇能慎重对待此次会盟，何谈勉强。”说着又看向东齐这边，“也是我疏忽了，这酒虽珍藏百年，世所难寻，但后劲大，齐皇身娇体弱的确实不适合，罢了，哈哈哈。”

齐皇大笑着饮下杯中酒，“齐皇没有口福，诸位可要多尝尝这美酒，今日不谈国事，尽兴，尽兴啊。”

萧素玄对穆飞霜眼神复杂地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地又坐下。

穆飞霜喝完酒后也没再多言，她坐在对面的席位，见萧公子一脸的脆弱，心都乱了几分。

东齐和北梁的席位都在左边，北梁二皇子薛墨奎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望了望对面的飞霜公主，又看了看旁边的萧素玄，若有所思。

接下来，周皇没再生事，但这冠冕堂皇的话却源源不断，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对其他四国的轻视。

在座的四国使者们心里都不大痛快，虽然这是事实，谁都知道中周国力乃五国最强，但被这中周的皇帝当面说出来，还是很刺耳。

尤其是北梁的二皇子薛墨奎，听着耳边那狂妄的话，他胸中怒气翻腾。

若是在几十年前，他们北梁可一点都不用怕中周，可偏偏……薛墨奎转头看向那个蠢钝的大哥，心里恨意满满。

宴席正酣，歌舞表演也一场接一场。

“咚！”一道鼓声骤然炸开，许多人的目光被吸引到表演的高台。

一位手抱琵琶的女子缓缓走到台中，在椅子上坐下。

南楚的炽翎太子眼前一亮，兴奋地站起来目不转睛盯着高台，“仙女啊。”

楚皇见儿子在外人面前还这么一副不争气的模样，气得想把这个孽障扔回去，眼见咳了好几声他还没反应过来，无奈地对身后的大将卫靖使了个眼色。

卫靖会意起身，上前将手放在太子肩头，然后用力一按，猛地将他按回座位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原处。

贺炽翎直到一屁股坐在位子上才回过神，刚要呵斥，可想到什么，他又看向父皇，果然就见老父正满脸怒火瞪着自己，不禁讪讪地笑了一声，再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台上。

杜元娘看着下方那么多张面孔，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这些可都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她的心跳得很快，可当目光转向陛下，瞧见他眼里的鼓励，她又慢慢冷静了下来。

两年的苦练都是为了今日，镇定，一定要镇定。

悠扬的琵琶声响起，人美，曲也妙。

杜元娘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当然，也有对美色不感兴趣的，比如北梁二皇子薛墨奎。

薛墨奎的眼睛一直都在四国来人之间不断巡视，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正当大家认真听着这乐曲之时，又有侍从端了酒水过来。

周皇再度站起，“这是本皇珍藏多年的百果酿，特赠予诸位品尝。”说着又看向东齐方向，“齐皇，这回不过是一杯果酒，你不会再推辞了吧。”

萧素玄面色为难地坐着，端着酒的侍从立在一边不动。

穆飞霜刚想说什么，薛墨奎突然道：“齐皇不能次次都叫一个女流之辈为你挡酒吧。”

穆飞霜看向那个北梁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二皇子，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女人吗？”

薛墨奎笑了笑，却没理会飞霜公主，而是继续对旁边的萧素玄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如此窝囊，连杯酒都不敢喝，还是说齐皇的身子就这么金贵，比其余四国的面子都重要。”

“薛墨奎！”穆飞霜更愤怒了。

薛墨奎坚持道：“果酒罢了，淡得跟水一样，齐皇又不是泥娃娃，不至于一杯倒吧。”

楚皇有些意外这北梁二皇子竟会忽然针对齐皇，但见这场中局势已经二对二，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二皇子言重，不过一杯酒本皇……”萧素玄犹豫着站了起来，伸手去端酒杯。

一旁的苍狼突然一把夺过，“陛下！”

“放肆！”萧素玄斥了一声，“给朕！”

“是。”苍狼满脸担忧地将杯子递给萧素玄，只是那杯中酒此时却已清澈见底。

萧素玄端着酒杯，深吸一口气，一闭眼将酒给灌下，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得好像要断气一样。

穆飞霜眼里的担心几乎要化成实质，“萧……皇身体可还好，要不要请大夫来？”

萧木桪一直没说话，瞧见这场景，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开口。

周皇在上首对此倒是十分满意，“一杯果酒何至于请大夫，看来齐皇确实不胜酒力，之后的其它美酒看来你是无福消受了，哈哈哈。”

萧素玄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无力地扯出一丝苦笑，对着穆飞霜道：“多谢公主关心，小事而已，不要紧的。”

萧素玄强撑着精神刚要坐下，一旁的薛墨奎突然手一挥，原本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玉珠飞散出去，其中一颗击中萧素玄的小腿，导致他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南楚那边，太子贺炽翎首先噗嗤笑起来，然后北梁太子薛墨仁也笑了，接着便是各处隐隐发出的窃笑声。

台上，杜元娘的曲子“铮——”错了一个音。

南楚席位上，大将军卫靖偏了偏头。

苍狼扶起陛下，愤怒地看向薛墨奎，“你干什么！”

薛墨奎似是才发现自己的过失，一脸不好意思地走过来，弯腰赔礼，“意外，意外，小王也不知这手串怎么突然断裂，竟伤到了您，唉，没想到齐皇的身子这么不堪一击，这随手甩出去一颗玉珠都能让您站不住，实在抱歉。”

长忠怒瞪着他，“你怎么说话的！”

薛墨奎还是那副歉疚的样子，“都是我的责任，这样，要打要罚齐皇尽管开口，小王都受着，绝无怨言。”

萧素玄的脸色变了又变，可最终还是咬着牙道：“你也是无心之失，没关系。”

“齐皇心胸豁达。”薛墨奎面露笑意，然后一脸轻松地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萧素玄忍气吞声地重新坐下，只是这心情一看就非常的不好。

卫靖看着齐皇身后低头不发一言的诸位大臣，眉间微皱，默默地端起一杯凉酒，一饮而尽。

台上，杜元娘也弹完了曲子，却并没有退下，而是来到席上，默默坐到萧素玄的身边。

贺炽翎一直留意着高台上弹曲的小娘子，没想到她表演完后竟会坐到东齐那边，还在齐皇身旁，看着对面俊男美女十分相配的样子，他只觉刺眼至极，质问道：“美人怎么坐在那里？”

长忠抢先回答：“炽翎太子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我们带来的乐师，不坐这里坐哪里？”

贺炽翎没想到这个美人居然是东齐之人，心下一堵，他刚刚才笑话了齐皇，现在若是讨要定会被拒绝，可恶，怎么会是东齐的。

萧素玄见对面的南楚太子一脸的色眯眯，目中精光一闪而过。

周皇开口：“这姑娘确实是齐皇带来的，不过一个乐师，炽翎太子若喜欢，何不请她回去坐坐，想必齐皇也不会吝啬的。”

不等贺炽翎说话，楚皇先一步道：“周皇客气，小儿酷爱音律心生欣赏罢了，既是随齐皇而来，便是使臣一员，国事之前何谈其它。”说着又看向萧素玄，端起一旁的茶杯，“多谢齐皇赠此天籁之音，请。”

“我……楚皇客气。”萧素玄先是一愣，然后笑着回敬茶水，浅浅松了口气。

周皇见楚皇如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却有些凝重起来。

又过一个时辰，这场宴席总算结束，风平浪静没再出现什么热闹，不过在众人散去之时，萧素玄忽然走向南楚那边。

“见过楚皇。”

“齐皇有礼。”

萧素玄指着身边的杜元娘道：“她……”

楚皇以为他是为刚刚的事来赠美的，连忙打断：“齐皇客气，小儿确是欣赏乐曲，别无他意。”

贺炽翎嘴巴微张，然而一句话也不敢说出口。

萧素玄笑道：“原来误会，既如此，也算缘分，楚皇，此女乃我东齐第一美人，就赠予……”他把视线转向贺炽翎，看着他一脸的惊喜，“……卫将军吧。”

萧素玄对着贺炽翎身边的卫靖道：“东齐与南楚比邻而居，还望日后守望相助。”说着又看向杜元娘，“卫将军可是南楚第一名将，是个大英雄，你要好好侍奉他知道吗？”

杜元娘低眉顺眼，“是，民女明白了。”

原本在太子身边默不作声的卫靖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齐皇竟是要将这美人送给自己？傻愣愣看着莲步轻移走过来的杜元娘，他竟一时失了神。

楚皇见大将卫靖似是很中意这女子，心下有了计较，便替他道谢：“那就多谢齐皇了。”

“楚皇和卫将军不嫌弃就好。”

萧素玄见杜元娘站到了卫靖身后，与她隐隐交换一个眼神，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