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贵妃被幽禁了,宸王急得团团转,几次想为母妃求情,可都被皇上给骂了回来。
萧木桪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突然变得这么绝情,皇后娘娘早已去世,母妃究竟是能犯下多严重的不敬之罪,竟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纪贵妃突然失宠,那些站在她这边的大臣们也有些慌,他们可是把宝都压在宸王这边了,然而关于贵妃的事,不知为何,竟半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着急之下,有人给宸王出了主意,何不找点事情做,立下功劳再向皇上求情,不就容易得多吗?萧木桪觉得有道理,正逢越州私盐之风愈演愈烈,他不知听了谁的主意,向皇上请求去越州处理私盐之事。
安和帝一开始并不同意,木桪从小长在他身边,从没出过远门,如何让人放心。可礼部的张尚书竟也忽然支持起了宸王,表示如今越州私盐泛滥成灾,若有皇子前去镇压,必能扬朝廷威名,宸王如今也快成年,是时候为国分忧了,男儿志在四方,出去长长见识也是好事一桩。
安和帝考虑几天,觉得有道理,便也应允了,只是挑选跟随的钦差大臣时,又出了点问题。通晓盐运之事的就那么几个,不是担着要职,就是称病躲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派出不少自己觉得有本事的人跟着萧木桪浩浩荡荡往越州进发。
落叶宫。
张重靖觉得大皇子现在变得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你干嘛让我爹支持木桪去越州,他那个人,打十头牛不在话下,可要想治理盐枭之乱,谈何容易?”
“那又如何,来日他若真坐上皇位,这些还是得他去处理,如今不正是个历练的好机会吗?若他没那个本事,皇位给他也是白白糟蹋。”
张重靖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莫不是认定他解决不了私盐的事,想让大家看他的笑话。”
“越州私盐盛行已久,就是姜丞相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铲平那些盐贩子,他也敢碰,没见那几个有经验的都躲了吗。”萧素玄道,“既然求功心切,我就成全他喽。”
张重靖:“……贼精贼精的。”
——
为了能尽早救出母妃,萧木桪日夜兼程赶到越州,可惜,无从着手。
当地官府各项盐引出纳都没有问题,去寻访百姓,可都说没见过有什么私盐,自家用的都是官盐,什么线索都找不到,反倒是自己接二连三遭遇了不少刺杀,虽然他武艺高强,每次都平安度过,但随他一起来的钦差大臣可就没那个好身手了。在一连两个大臣被杀之后,此次出行的队伍彻底慌了,不断有人说要回京城,萧木桪被他们烦得没办法,又一直找不出私盐的头绪,便也只好答应,启程回京。
京城这边。
萧素玄一直都没闲着,除了常常出宫去见那些愿意站在他这一边的大臣,还和丽妃一起做了不少准备。
终于在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他叫上了长忠和苍狼,“走,我们去报仇。”
永盛宫。
昔日奢华热闹的宫殿如今看上去已空无一人,处处透着衰败之色。
萧素玄来到正殿前,让长忠和苍狼留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
“姒画,你回来……怎么是你?”纪贵妃听到推门声,本以为是姒画找膳食回来了,却没想到竟是这人。
萧素玄打量着满脸老态,落魄不已的纪贵妃,笑道:“想不到不可一世的贵妃娘娘也有今日。”
“还轮不到你来奚落本宫。”纪贵妃没想到竟被这小贱种看了笑话,强撑着摆出威严坐在榻上,“等皇上查明真相,自会放本宫出去的。”
“真相?除了那封让郑将军出兵的信是假的,其它三封回信可都半点不假,就算父皇有心,又能看清多少?你是我东齐的贵妃,却跟中周的边防大将联系那么紧密,还想求什么真相?”
“你,你说什么?”
“这世上,十足的谎言往往容易被拆穿,而七分真中带着三分假,却能叫人不得不信。”萧素玄这个时候很有耐心为她解释,“要怪就怪你销毁信件的时候,没仔细看看那究竟是不是郑将军的手笔。”
纪贵妃瞪大眼睛,终于明白了什么,疯了般扑向萧素玄,“是你,是你这个贱种陷害我!”
萧素玄一把抓住张牙舞爪的贵妃,“一天一夜没吃饭了,你还有力气吗?”说着轻而易举地将她推回了榻上。“陷害?可不要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你的罪行罄竹难书,也不多这么一桩。”
纪贵妃倒在榻上,不禁悲从中来,没想到啊,自己竟阴沟里翻了船,阴狠地看着他,“你别得意,假的终究是假的,总有一天皇上会还我清白的,到时候本宫一定要让你这个贱种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呀,你没那个机会了。”萧素玄的笑容变得冷酷起来,“我今日来,就是送娘娘上路的。”
“你想干什么?”纪贵妃终于露出了恐慌之色,“本宫虽然被关在这里,可还是贵妃,就算皇上一时着了你的道,可他还是念着本宫的,你若敢轻举妄动,来日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也得父皇知道才行,若他一直蒙在鼓里,便如当初你杀害五弟那样,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后果的。”
纪贵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心中害怕不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无非是为了太子之位,本宫如今已经失宠,什么都做不了,你又何必冒这个风险。”
“你我之间血海深仇,这个险不冒也得冒。”
“明明是你先使计陷害,本宫跟你有什么仇?”
“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来提醒你两个名字,文兮,聂元德。”萧素玄目露凶光,“你欠我两条命,我只要这一条,你已经是占便宜了。”
“又是那个老匹夫,为什么你们都要怀疑我,我没有杀他。”纪贵妃听到聂太傅的名字简直想哭,不是她干的,明明不是她,又想到文兮,她脸色狰狞,“文兮……哈,原来如此,你竟是为了文兮那个小贱人,你居然真的喜欢她,你还不知道吧,她一直都是本宫派去的奸细。”
“奸细?”萧素玄讥讽地笑了笑,“娘娘莫非是忘了,偌大的落叶宫只住了四个人啊,文兮陪伴我多年,深得信任,既是这样好的一颗棋子,你又怎会轻易折掉?”
“你不信?”
“言乃刻骨利刃,这一点素玄比谁都清楚,所以我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无非是觉得自己死到临头,想恶心我一下罢了。”
“本宫说的都是实话,这些年她一直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她早就背叛了你!”
“你的嘴里什么时候有过实话吗?省省吧,我不是父皇。”说着萧素玄竟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眼瞧着那泛着冷光的刀身高高举起,纪贵妃突然就想到了文兮被砍掉的那双手,惊恐不已,挣扎起来,可她久未进食,力气太小,根本挣不开,“你想干什么,你住手……不要——!”
“嚓!”锋利的刀刃擦着纪贵妃的手腕划了过去,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没入榻上的铺着的垫子里。
萧素玄看着纪贵妃惊魂不定的模样,笑着拔出匕首,又放回了袖子里,“你以为我会砍了你的手吗,放心,我不打算那么做,万一父皇心血来潮想看你的尸体,发现竟少了一双手,这么明显,追究起来可怎么好。”
纪贵妃惊魂未定,“小贱种,当初我就不该留下你。”
“你错了,当初留下我的可不是你,是父皇,同样,你会落得今日的下场,也是因为父皇,是他的糊涂,他的漠视,他的偏袒让你送命的!”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鬼?呵,你真当我不知道那落叶宫在我住进去之前是什么地方吗?这世上若真有厉鬼,娘娘早就该被那些冤魂一口一口啃掉了,还能安然无恙地在宫里快活这么多年?”萧素玄满面寒霜,“贵妃当初那样横行无忌,多少人的鲜血铺就你的荣宠之路,可曾想过今日,走的时候落魄凄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闻,这就叫做报应!”
“小贱种,别得意得太早,就算本宫今日遭了难,可本宫还有儿子,只要木桪当上这东齐的皇帝,本宫还是太后,你在本宫的牌位面前永远都别想抬起头,永远都是个奴才!”
“皇位?不好意思,那是我的。”萧素玄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美梦,“娘娘还不知道吧,你那个好儿子为了救你,贸贸然就跑去越州平私盐之乱,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等他灰溜溜地从越州回来,大家就会看清楚谁才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是你,一定是你设计他。”纪贵妃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意思,愤怒不已,“小贱种,你会遭天谴的!”
“天谴?若上天真的有眼,也不会任你逍遥这么多年,可见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有多么正确。”萧素玄冷冷瞪着她,“你就在九泉之下好好看着,你昔日长盛不衰的恩宠,是如何消失殆尽,你引以为傲的贵妃尊位,是如何变得一文不值,你盼着成才建功立业的儿子,是如何在我手下俯首称臣,一辈子做个平庸的富贵闲人,好好看着吧!”
萧素玄说完便向殿外走去,到了门口,他迎面撞上丽妃。
擦肩而过时,萧素玄忍不住问道:“丽妃娘娘可是想清楚了。”
丽妃的脸上满是决然,“自是想得清清楚楚,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一路好走。”
萧素玄跨出门槛,对着殿外守着几个人道:“放吧。”
永盛宫的正殿外早就被堆满了柴禾,浇上了烈油,只待一声令下。
燃烧着的火把被扔进无数的干柴之中,火苗迅速地升起、壮大,不一会儿便爬上了房梁。
宫殿里面,纪贵妃开始疯狂地喊叫起来,但随即便好似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声音微弱,听不出说了什么,只剩下丽妃疯癫的声音不绝于耳,等到后来,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丽妃你疯了!”
“我当然疯了,我早就疯了啊!”
“皇上?谁还在乎那个薄情郎!我的心早就跟着两个儿子一起长埋地下了!”
“你杀了我两个儿子,你说我干什么!”
“身孕,哈哈哈,哪来的身孕,就算真的有,我也不可能再把他生下来受苦了!”
“我今天就用这条命,把你从皇上此生挚爱变成他最恨的人!贱人,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
熊熊火焰吞噬了永盛宫。
很快,附近的宫人们发现火势,赶紧打水前来救火,安和帝收到消息也马上朝这边赶来。
然而等安和帝到达永盛宫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丽妃和贵妃皆葬身火海,大皇子也被烧伤昏迷不醒。
安和帝看着这一片狼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丽妃的大宫女汀苹见安和帝出现,一身狼狈地扑了过来,拉着他的衣摆,满脸泪痕,“皇上!你要给我们娘娘做主啊!”
安和帝几乎要站立不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汀苹痛哭不止,“今天早上有个小太监来未央宫,说贵妃病了找不到太医,想求我们帮忙,娘娘宅心仁厚,便遣人去请太医,还亲自来看望贵妃,却没想到中了她的奸计,她竟是想拖着娘娘和大皇子一起同归于尽!”
安和帝看了看已成废墟的宫殿,又看了看还在昏迷着的素玄,眼前发黑,“不可能……不可能……”
汀苹还在哭诉,“贵妃说只要除了娘娘肚中的孽种和大皇子,她的儿子就是萧家唯一的血脉,皇位只能是宸王的。”
汀苹紧紧地抓着安和帝的衣摆,声嘶力竭,“皇上,我们娘娘肚中还有小皇子啊,她已经为您失去了两个儿子,现在连最后一个孩子也保不住了。
皇上,您忘了吗,当初娘娘进门您说过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虽然给不了她太子妃的位份,但在您心中她永远都是您的妻子。
皇上,贵妃心里只有她母国的荣耀,只有她儿子的前程,何曾有过您,我们娘娘才是最爱您的啊。
皇上,就算五殿下死得那么惨,她都没有恨过您,只怪自己这个娘亲无用,最后生生把自己给逼疯了。
皇上,她好不容易才走出那段记忆,结果还是要一尸两命。
皇上,您要给娘娘报仇啊,皇上……”
永盛宫中,宫人们来来回回忙碌着,谁都不敢说话,只剩下汀苹的哭喊声无比清晰地在回荡。
此时,禁军张副统领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呈上,道:“皇上,两位娘娘……遗体已经面目全非,就只剩下一个荷包还完好了。”张副统领没说的是,他本来想靠着肚子辨认出谁是丽妃的,谁知道两具尸体肚子都是平的,最后还是靠着她们身上的首饰分出了两人,也不知道是月份小没显怀还是……唉,斯人已逝,假孕争宠的事说出来也是白白惹恼皇上,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
安和帝觉得那个荷包很眼熟,突然想到什么,颤抖地打开了它,里面装着两束头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阿秀,今日青丝结发,往后必定白头携手。”
“殿下,妾身用这水火不侵的碧云锦将它们装起来,唯愿你我情意长存此世。”
洞房花烛夜,恩爱缱绻时。
曾经的浓情蜜意历历在目,安和帝惨然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听得周围的人有些瘆得慌。
终是他错了,爱错了人,信错了人!
是他害死了阿秀,害死了自己那么多的孩子,他这一辈子就是一场笑话!
“噗——”安和帝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皇上!”“皇上!”“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