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的闻臭,象是脱了缰的马儿,飘动着优美的身线。依旧是那套醒目的赭黄,浑身散发着浓浓的人情、财大气粗的味儿。
闻臭随意地走着,出来的目的是想看看进京科考的热闹。
“原来科考前如此热闹,竟然比我平时出来还要热闹。”
闻臭若有所思地咬着甘蔗,不一会儿,甘蔗皮脱离她的薄唇,道:
“如此热闹,没有我闻臭也黯然失色。”
闻臭一边估摸着,一边往热闹之处走去,人山人海间有一舞台,舞台上两行醒目的大字“以文会友、以友辅人”。
“切~”
满脸的不屑,见是文邹邹的一群书呆子,一会看他们摇头晃脑,一会听他们说着一些拗口的之乎者也,便觉无趣,刚想走,只听见一书生说道:
“承让了,年兄,要说文采,在下是不得不佩服一人。”
闻臭口中的甘蔗皮也顿了顿脚步,圆溜溜的大眼睛又是一记白眼。
“你们读书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谦虚?什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不都是你们常挂嘴边的,居然还有这么谦虚的人,有点自知之明。”
不屑的闻臭走近看了看,台上说话之人,仪表不凡,模样也有几分俊俏。
闻臭见此人谦虚且有些样貌,说道:
“哎,我说书呆子,你是这儿的胜利者,自然是知识最渊博的人,连你都佩服,照此说,此人定有三头六臂,不然他怎么生得这般聪明,哈哈哈哈。”
闻臭咬着甜甜的甘蔗泼着冷水,台上男子见闻臭身骑黑驴,手持甘蔗。
打量一番回道: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谦谦有礼是这些文人的基本姿态,闻臭道:
“好说好说,本大侠就是名震江湖的闻臭闻大侠。”
闻臭傲娇的介绍自己,朱唇轻咬着甘蔗,动作无不在释放着她的魅力。殊不知,台上男子与冯绍民是旧相识,昨日还与冯绍民小叙,而冯绍民期间就有提起过闻臭的趣事。该书生自是知晓,闻臭乃一女子。
说话的书生,名唤公孙兰,冯绍民对他有救命之恩。同是读书之人,故相谈甚欢。
公孙兰只觉冯绍民非池中之物,武艺超群、文采斐然,心生敬佩再正常不过。
知道对方乃闻臭的公孙兰,见她机灵天真,侠义之貌也在偷偷地绽放。
“在下公孙兰,姑苏人士。方才在下所说佩服之人,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此人不仅有万人之敌的本领,文采更胜于在下。最让人钦佩的是,他的胸怀大志,是我等学习的榜样。”
公孙兰满脸骄傲、对冯绍民满是欣赏。
“哼,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起话来哪个不夸大其词。比文采那就算了,本大侠武功也不赖,也没像你吹得那么厉害。你倒说说,他是何许人也,竟让你们对他如此称赞。”
闻臭毫不留情地说着,这些文人真是够无聊的。几句之乎者也,也能让他们捧来捧去,哪像我和剑哥哥,为天下不平之事,伸张正义。
公孙兰见闻臭似乎有不满之意,便说道:
“闻大侠果真直爽,但此人,如果闻大侠了解他的话,想必也会被他的才情所打动。我那救命恩人叫冯绍民,才学性情皆是我目前为止最为欣赏之人。”
公孙兰话毕,闻臭那张秀美的脸,由不屑转为愤怒,一双俏眉也在帮着她,准备随时战斗之势。
“冯绍民,又是冯绍民,他怎么阴魂不散,到处招摇,哪哪都有他。”
闻臭听那书生敬佩之人是冯绍民,便气不打一处来。不提便罢,一提他便火冒三丈,什么才学性情、武艺超群,都是虚伪。
“我说公孙什么兰的,你忽悠不了我,那人什么品行,我闻臭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休想蒙我。他到哪都有美女在侧,还才学性情,呸~我看他就是一大黑驴,不,比大黑驴还要黑。”
闻臭越说越激动,可这激动之心,并非真正的骂冯绍民虚伪。如若公孙兰没听冯绍民谈起闻臭,与冯绍民之间的误会,可能真会相信闻臭的片面之词。
她那天真烂漫的表情,就像冯绍民说的,闻臭的真,是这世界上最干净、最让人感到舒心的东西。像那天上的辰星,美好又光明。
“闻大侠可是对我那冯兄有误会?在下认为,冯兄并非像闻大侠所说那般,美女围绕,品行不端。况我与冯兄相识多年,他的行侠仗义之事,可能不亚于闻大侠。只是我那冯兄,向来不喜于解释与留名。很多百姓都知道他,说他是位了不起的少年英雄。”
公孙兰的言语,依然是对冯绍民无限的钦佩。
“哼,不用你说他的好,他再好,也是个坏人,一个假心假意的坏人。懒得和你争辩,我闻臭大侠可不想听别人口中的好。”
说罢闻臭便骑着小黑,继续向前走去。公孙兰望着那背影,犹如一道曙光,美好又光明。
一根甘蔗,一头毛驴,一个自带光芒的人,就这样四处走着。该有缘的人,也许一次不经意时的遇见,就已经注定了时光中会再次相遇。
遇见的所有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种是最有缘的陌生人。而闻臭与冯绍民,便是第二种。
热闹的街市上,各种摊贩在吆喝着。其中一摊贩的生意让闻臭来了兴致。只见人群围成一团,桌上摆着大、小两块赌布,两边散落着三颗骰子与一黑木罐子。
“点数大于老朽者,,任君挑选这些钗饰,点数小于老朽者,便是纹银五两。”
“噢~原来玩儿骰子的。”
闻臭看了看那些钗饰,其中两款闻臭较为喜欢。一款是形式如同甘蔗,钗身节节分明,色泽也较通透。而另一款,更是让闻臭跃跃欲试,与撞碎冯绍民的那款极为相似。
不欠人情的闻臭自然是想“赎罪”,两款比较下来,闻臭居然更想赢得冯绍民那款。
这心思,闻臭没在意。而她,一心想要那款特殊的钗饰。有些时候,自己所做之事,也道不来原由,潜在的情感,便偷偷萌芽,不会与你商量。
远处的冯素贞见闻臭骑着毛驴,东游西逛的,调皮的模样丝毫不减。
“不知她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
冯素贞走近了看,原来闻臭停在一摊贩那。
“果真是想玩儿。”
又见冯素贞扬起的嘴角。
“哎,头家,让本公子来玩两把。”
小黑一栓甘蔗一咬,闻臭来到摊贩的中心位置。近处打量着那钗饰。
“姓冯的眼光不错嘛,难怪上次弄坏他的玉钗,竟然小气的跟个女人一样。哼,本大侠今日就赢一支回来,省得说本大侠小气。”
摊主见闻臭应是个有钱人,便客气道:
“公子可有看中的款式?”
“当然我先看看那一支钗饰。”
闻臭举着钗子上下左右各种看,那钗饰白里透绿,润泽透明。
“虽然不一样,但与姓冯的那一支,相似度有八分了。”
掏腰包的姿势闻臭最是潇洒,说道:
“好,本大侠就要那支甘蔗状的与这一款,怎么个玩法?”
豪气的闻臭听摊主说着规则,明白了玩法。加入局中的闻臭,与摊主对峙着。几圈下来,闻臭每次的点都小于摊主,不服气的闻臭又重现着潇洒的姿势说道:
“我就不信我赢不了。”
赌桌上的人往往都会因为赌而失去理智,越赌越急眼的闻臭,十几圈下来,只赢了一局。她想再赢一把,只一把,就够了。
越是输便越想赢得那特殊的钗饰,摊主见闻臭是个大主,倒也不是个黑心摊主,说道:
“我看公子满头大汗,就到此为止吧。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老朽赠予你这支钗吧?”
“我不要,我偏要靠自己赢过来,别啰嗦,继续开,本大侠不缺银子。”
天下有钱人多的是,像闻臭这般的,天上人间绝无仅有。她有那个资格说这样的话。
冯素贞见周围人群传来阵阵的叹息声。
“又差那么一点点,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你这破骰子,诚心和我过不去。”
把把都输的闻臭,技不如人,竟然开始怪起了无辜的骰子来。闻臭哈了口气,搓了搓她那洁白如玉的手准备着下一局。势头犹如排山倒海,奋力厮杀,依然是败战????
“撞邪了不成?怎么老是输?我就想再赢一把而已,偏偏要和我作对。”
观战许久的冯素贞,悄悄地靠近,见闻臭满头汗,原本在赌桌上的战斗转阵来到地上。一膝跪地面,另一膝还不忘舞动,甘蔗也被她毫不留情狠咬着。满地的甘蔗皮,一手摇晃着骰子,另一拿着甘蔗的手撑着腰杠。富人家的败家子,大概就是这模样。
冯素贞见她每把都输,不知她为何还要继续赌下去。
“哈哈,十七点,这把总算大了吧,我就说嘛,没有能难倒我闻大侠的事。”
摇了十七点的闻臭,开心极了,脸上又绽放着迷人的笑容。冯素贞望着闻臭的眼神,象是对星星许愿那般诚心。
只是这开心持续不到十秒钟,闻臭傻眼了,摊主的点,三个六……周围的人群也都很默契,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这位公子受不了打击。
难过极了……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她就可以如愿了??闻臭静默了片刻,一双大眼睛竟泛起红。
“我来和你赌。”
冯素贞的迷人的嗓音划破安静的现场,这声音足以让人安心落意。
冯素贞自信满满地走进人群,众人见是一书生,怎么看,都不象是好赌之人。
“头家,我来和你赌。如若头家赢了,给你五十两,若在下赢,那这位公子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就一把,如何?”
摊主见此人有备而来,是个读书人,那与身具来的气质就能镇住一切慌乱场面。有生意当然要做,何况这摊主本就想赠那公子,奈何那公子倔强,偏要自己赢得才算完美。
“这位公子此话可是认真?我看你文质彬彬象是个念书之人,怎会赌场之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摊主也不想赢这些书生的银子,想让冯素贞退出,犯嘀咕的摊主还在想法子劝说冯绍民。
“没关系,头家,我就想过个手瘾,赌吧。”
闻臭见是冯绍民,竟象是搬到救兵一样,眼里的红血丝渐渐的消失不见。
“先前的事暂且放一放,一码归一码,本大侠才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她嘀嘀咕咕,起身对冯绍民说道:
“这老头,可厉害了,我已经输了几十把,就赢了一把,你确定要和他赌吗?”
两人距离仅隔一尺,高低错落的二人对视着,心不由得砰砰作响,冯素贞别过头去,这心跳,幸好只冯素贞一人听得见。
冯素贞对闻臭说道:
“放……放心吧,我不会输的。”
冯素贞吐了口气,那自信的力量足以令柔弱的小草冲破土壤,展现勃勃生机。
闻臭见冯绍民信心十足,是她从未有过的安心。这种安心,与救她的小哥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姓冯的,输了算我的,我相信你。”
只见冯素贞向前一步走去,与摊主面对面,准备着一场决定“生死”的决斗。
“头家,请!”
谦虚有礼的冯素贞,请摊主先掷,人有的猜冯绍名赢,有的猜摊主赢。
摊主没见过像冯素贞这样,自信中带着正义、善良与与豁达。
“那老朽就不客气了。”
只见摊主使出浑身解数,把毕生所学的本领,都用了上来。骰子落于地面。
“大~大~大~”
众人叫唤着,只见摊主的点,又是三个六。
闻臭刚鼓起点士气,因为摊主的点,又懈怠了下去。
冯素贞看出闻臭的心思,便对闻臭说道:
“闻大侠,你忘记我说的话了吗?放心吧,我不会输的。”
冯素贞安慰闻臭后便拿起盅与骰。只见冯素贞摇晃来回控制骰子,抛于空中的盅与骰子,象是很久没有这么欢快玩耍着。
出手利索的冯素贞,将骰子运用自如,只要她一出手,任何东西都乖乖俯首称臣。
众人只见翻腾的盅,跳跃的节奏让人应接不暇,一行人像在念书一样,摇头晃脑的看着那人在表演。落地声震慑人心,还没开,众人掌声雷动,从没见过一个文质彬彬的人,能将骰子玩的出神入化。
一旁的闻臭被冯素贞镇定、掌控局势的气势给吸引,心里也对这个冯绍民,添了些好感。
“开~开~开~”
群众喜欢看热闹的热情永不会消退。
冯素贞开盅,只见骰子高低的排列着三个六,旁边还带有震碎的点数。
“哈哈哈,姓冯的,你真是太厉害了,三个六加一个五,你是怎么做到的?”。
兴奋的闻臭抓住冯素贞的手臂晃动着,方才的失落早已被抛九霄云外。
摊主输的心服口服,便兑现承诺道:
“我输了,你都拿走吧。”
冯素贞说道:
“那位公子想要什么,给他便是。”
冯素贞转身对闻臭道:
“闻大侠,请吧,我想你应该有看中的,不然也不会竭尽全力去赌。”
被冯素贞看穿心思的闻臭,一时语塞,狡辩说道:
“哪有,本公子堂堂一男儿,怎会喜欢这玩意,我只是想玩玩而已。”
这时摊主主动递上闻臭看中的那款说道:
“公子,你们赢了。”
闻臭见摊主递上她心心念的玉钗,想伸手去拿,碍于面子,说道:
“这女人的玩意本公子用不着,不过,拿回家给小娘子,倒是不错。”
说着便拿着钗子,仔细观摩了一番,小声道:
“钗啊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本大侠为你倾尽财产,你却丝毫不为所动,那姓冯的一来,你见势就倒,分明在欺负我。”
闻臭本就想拥有这支玉钗,如今得到了,而且还是那个讨厌的人帮她得到的。
众人见冯素贞大方的还给摊主所有钗饰,都为他的品性竖起大拇指。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赌摊,得到自己想要的宝贝,恩怨好似一笔勾销。
“那个……刚刚……谢谢你,不过你不要得意,我可没有说原谅你。”
闻臭对冯素贞下着令,不依不饶地说着还未原谅冯素贞。
“在下说过,冯绍民这条命,闻大侠随时可取!”
闻臭不想旧事重提,故意岔开话题。她也没有那么恨冯绍民,突如其来的撞见,叫闻臭怎不记恨。
“姓冯的,你的伤……”
闻臭突如其来的关心,右手下意识地轻抚着伤口处,回道:
“多谢闻公子关心,已无大碍,只是不能太过于用力。”
闻臭象是上了发条,一个箭步冲上冯素贞身旁,一顿盘问不给冯素贞半点开口的机会,拉着冯素贞的手臂走进一家医馆。
“大夫,大夫,大夫在哪儿?”
风风火火的闻臭说风就是雨,冯素贞还未反应过来,已被闻臭拖进医馆。
医馆内几人面面相觑,见一男子拉着另一男子,二人皆是一等一的样貌,只是这过分亲密的举动,让旁人看了不免多想。
“看什么看,我们英俊潇洒我知道。”
闻臭好不客气地说着,老大夫见闻臭是惹不起的主,问了个详细,冯素贞谢道:
“谢大夫,无妨,在下已自行医治,已经痊愈。”
冯素贞礼貌地说着。谁知闻臭不罢休,道:
“不行,今天一定要让大夫看看,你那破医术,都多少天了还没好。”
无奈之下,被命令的老大夫,再次走向冯素贞。冯素贞比划着拳脚,道:
“看吧,闻大侠,在下真的没事。”
冯素贞滑稽的模样让闻臭噗哧地笑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的,让老大夫为你把把脉,大夫说没事,那就没事。”
拗不过闻臭的冯素贞,只得作罢,听话照做。冯素贞伸出她那白皙的手,直板板的坐在那。面对各种眼光,冯素贞此刻象是被绑着的“囚犯”,任由闻臭安排着。
老大夫把着脉,捋了捋胡须,回道:
“这位公子脉象疾驰有力,老夫这一把年纪了,从未把过如此强劲有力的脉象。”。
“有劳大夫。”
“老大夫,他真的没事吗?”
闻臭依然再三确认,直到老大夫告诉她,冯素贞的脉象比任何一个人的脉象都要好时,这才放心。
“爹,您要的药材我都准备好了。”
洋洋盈耳的一声,肌理细腻骨肉匀,额间散落着几根发丝,是个标标准准的美人。
“云染,去准备一些剑伤的药材,给那位公子。”
云染顺着老大夫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闻臭与冯素贞,两人气质各不同。闻臭一身正义之气,青春洋溢,给人是快乐的感觉。而冯素贞,云染不经意地对上冯素贞炯炯有神的双眼,晕红了脸,立刻回到内堂准备药材。
云染调整呼吸,将药材送至冯素贞手里。
“有劳姑娘”
君子风度翩翩,冯素贞那浑然天成的气质,再让人看一眼,怕是今生今世都害相思。
“云染。”
“染儿。”
老大夫唤了几声,云染方才完全没听见。自知失态的云染立马跑去老夫子身旁,那身段,纤细的身材,肌肤如雪。冯素贞只是望了一眼,被闻臭看了进去,又是莫名地吃味。
“姓冯的,付银子走了,怎么?伤口又痛了?”
说着闻臭便夺门而出,甩着甘蔗说道:
“这个姓冯的,真不是个什么好人,到处都是花儿。”
付完银子的冯素贞,随后跟上闻臭。只留云染一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