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的建筑较皇宫其他地方似乎更新,连墙上的漆都像是新漆上去的。院子内飘着淡淡的香味,是一种奇妙的花果香,同朝暮寺内的香味完全不一样。
如露深吸了一口气,只见一位穿着鲜亮的宫女上前笑道:“总算盼到您来了!快进去吧,太子殿下等得着急了!”
“这位女施主……认识小僧?”如露觉着奇怪。
宫女噗呲一笑,“我叫婉儿,太子殿下念叨了你一上午,可不就认识了吗?”
“也叫婉儿?”如露嘀咕,这名字像是在哪儿听过。
婉儿领着如露来至殿内,那股子好闻的花果香味更浓郁了。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美人春睡图,画前搁着一张木桌,桌上摆着一些小物件,如露细看,有著名文人题字的纸扇,雕刻成佛公的琥珀蜜蜡,五光十色的碧玺摆件等等。
如露正看得出神,只听里头有人喊着:“如露来了吗?让他快进来!”
婉儿在如露耳边轻声道:“你快进去吧,殿下喊你呢!”
“只是……我刚才一路过来,且之前在陛下那儿除了邪祟,全身上下脏得很……”如露尴尬道,心想着,这里这么好,自己却是邋遢狼狈,如何是好?
他用手肘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一层薄薄的汗,他一路小跑过来,且心中悸动,便在春日里出了一身薄汗。
一群小丫鬟围上来,婉儿早已命人准备了净手盆,如露洗了脸和手,便走到了里边。
他闻了闻手上玫瑰花的香气,脚底下踩上软绵绵的地毯。前头床榻上,昼明正裹着被子坐着笑嘻嘻地看着他。
“快过来,我们一同午睡,可好?”
如露抿了一下唇,“殿下既然要午睡,那我便走了……”他有点生气,哪有人找他玩,人却躲被子里睡觉的理儿?
“你别走!本来早该睡午觉了,只因你要来,才这时候睡的……”
一旁的婉儿在如露耳边轻声道:“我们殿下每日必午睡,如果不睡,下午便没精神,之前都是几个宫女陪着的,既然他说今儿让你陪,你便陪一陪吧……”
如露听着像是话里有话,又不知究竟何意,便道:“那殿下……是让我怎么陪?”
“你过来我这儿……”昼明往床里头挪了挪,如露只觉后背被人一推,往前挪了几步脚,后边的帘子便拉上了,眼前只剩一张床和昼明。
昼明脸上红扑扑的,笑着看他。如露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上,背着昼明不看他。
“这会子过来,外头热吗?”昼明贴近他,在他耳垂上轻轻吹了口气。
如露觉得痒,缩了脖子,“刚在外头洗了脸和手才进来的,不热。”
“脱了鞋和衣裳来我塌上,替我扇扇子可好?”昼明躺下来,拉了薄被盖在身上,“这天气,开始热了……”
被子是金蝉丝织的,柔软且透着凉,春夏季节盖最是好的。如露虽着实想不透为何这头一遭来宫里瞧昼明竟是来“陪睡”的,又觉着无从问起,且他这时候亦有些困倦,便脱了鞋袜,只穿着件里衣,躺在昼明边上。
如露只一躺下来,昼明便将被子也盖在他的身上。如露觉得紧张,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床顶上,那里绣着千里江山图。昼明则侧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如露被瞧得不自在了,忍不住道:“殿下让我扇扇子,那扇子呢?”
“现在我又觉得没那么热了……”昼明伸手挽住如露的腰,如露一抖。
“别怕……”昼明在他耳边道。
如露的腰细软如柳枝,昼明不敢捏,怕一捏就碎了,他只轻轻地一下一下抚着,像是在安慰。
“圣上除邪祟,如何了?”
“师傅施法念经,已经将邪祟清除,殿下大可以放宽心。”如露说着转过身来,瞧着昼明说话,他已经不那么紧张了。
“老住持办事儿哪能不放心?只是听闻圣上近来有意求朝暮寺的一位僧人去那香火最圣之地的西国求取佛法真经,也不知会派谁前去?”昼明嘴上念道,“求经之路坎坷凶险,指不定有去无回,可……别是你啊……”
如露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伸手揉了揉昼明紧蹙的眉头,“我资历浅不说,且道行亦不深,朝暮寺就是没人了也不会选我,殿下放心……”
“真的吗?”昼明半信半疑。
“如若是假的呢?”如露故意问道,“如若陛下真要我去求取真经,我也无法回绝……”
“你别去!”昼明忽的半坐起来,“我不准你去!”
“你不准?你又是我的谁?我心中只有师傅,师傅如若让我去,我便要去的!”如露见他目光那样凶,转了脸不瞧他,嘴上却说着反话。
昼明急得了不得,忽的低头吻住如露单薄的双唇,一呼一吸之间,时间停滞了。
床幔中弥漫起异香,如露胸口起伏着,尝着昼明口中清甜的味道,有些迷醉。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心绪,像是坠入了云端,周围的鲜花绽放,满心的喜悦。
如露的衣襟松开了,他不由地推了推昼明。昼明这时候才缓过神来,忙道:“真是对不住,我是……无心的……”
如露目光闪烁,巴巴地瞧着他,“殿下说午睡……原来是这样的睡法……”
一语说得昼明也红了脸,“原不是这样的,宫女们陪着时,就只让他们扇扇子来着,今儿也不知怎么了……”
昼明又平躺下来,舔着唇,刚才的感觉太好了,他也开始迷糊起来,“我说……明儿我求了皇上,让你进宫陪我读书,可好?”
“能陪殿下读书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偏偏选我?”
“因为……我……喜欢你……”昼明道。
这话如露无从反驳,只得闷声道:“我乃出家之人,怎能谈情说爱?岂不是负了佛祖?阿弥陀佛……”
他口中默默念起经文来。
“你别唬我,佛祖只管男女之情,不是管我们这种的!”昼明硬声道,“观世音菩萨亦是非男非女,何况你我之间的感情!你可知朝暮寺中为何会种桃花这种象征情爱之花?”
“为何?”如露不知。
“只因先帝爱慕朝暮寺那位云游四海至今未归的司空大师而种的,司空大师喜爱桃花,先帝便为他种上了满院的桃花,先帝可以做的事儿,我为何不可以?”昼明理直气壮。
如露忙的捂住了昼明的嘴,摇头道:“殿下这话僭越了,殿下虽是太子,到底还没继位,这样的话,以后可别再说了……”
昼明抓住了如露的手揉了揉,他的手白皙嫩滑,昼明忍不住亲了一口又抓着不放塞进了被窝里,嬉笑道:“宋代秦太虚有诗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我瞧着就是在写咱们这时候呢……怪道嫩寒锁梦,哪来的芳气笼人呢?原来是早起日头底下的露水化了,飘进来的香味呢!”
如露没听明白,问道:“就是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秦太虚?”
昼明稍起身,用手肘枕着下颌,笑着看他,“你背的这句也不差!”
两情、朝暮,如露忽的悟了,脸上烧得通红,急得打了昼明两下。
昼明得了逞,哈哈大笑道:“不敢了不敢了,以后再不说了!”
“以后要敢再说这些浑话,我便再不理你!”如露话虽如此说,心中倒生出十分欢喜。
“那你是否愿意来陪我念书写字?”昼明这时候倒很是严肃认真。
如若以后能常来东宫陪着太子殿下读书写字,甚至这般午睡谈天,如露是乐意的,他微微点了点头。
昼明喜出望外,只听外头婉儿的声音道:“殿下起来了,皇后娘娘传话,让你同他一起去御花园赏花。”
“正好,”昼明打了个滚起身道,“我这就同母后说去,如露,你且回去等我的消息。”
如露是如何回的朝暮寺早已忘了,他只觉得这一路春景甚好,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连寺里的佛灯都似乎较平日里明亮了许多。
昼明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耳畔的甜言蜜语,和床幔中那股子神秘莫测的香气,时时萦绕在如露的梦境里,他摸着那块昼明亲手送的羊脂玉吊牌,忍不住迷醉魂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