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思轻语 第11章 追悼（下）

现在，胡轻曼上了贼船，想跑都跑不了。这是北岛，岛上鲜少出租车，来往的只有私家车。就算现在她打昏了卢朗文，抢了车钥匙，她也跑不了。

因为她拿了驾照后，还没真没摸过方向盘！

如此只能先硬着头皮进去，若真的看见萧贺晨，就装做第一次见面，客气疏离，并带着对资本家的诚惶诚恐躲一边去。

里面也有犬吠，万一真被狗咬了，就报工伤。并且在走进大厅的路上，她已想好怎么保护好头和怎么快速拿出包里的狼牙棒。

进了别墅正门，迎面就是一幅巨大的路易微笑挂画，垂挂在客厅中央。不过很应景的，是幅黑白的大头照。

祁云繁这时不知从哪蹦出来。伸手就向卢朗文打招呼。

他们相互自我介绍后，卢朗文又朝胡轻曼道：“这位小姐是？”

胡轻曼不知道祁云繁又想干什么，现在故意装作不认识她。

不过这样也好。

她暗自松了口气。

“她是我的员工。胡轻曼。”卢朗文适时地介绍道。

“幸会幸会，胡小姐。”祁云繁一张黑脸笑开了花，大眼睛弯成了新月，和胡轻曼握了握手。

其实卢朗文也没参加过给过世宠物狗开的追悼会，他刚接到邀请函的时候，以为是二代们开的一个搞笑派对。进来一看，原来是来真的，他不知道这种场合该怎么社交。

看了看周围，一些人牵着宠物狗，在看一些人形立牌，哦不，是狗形立牌。立牌下摆了黄白菊花，立牌里写着路易的一些狗生事迹，以及和它主人相处的日常温馨画面。

卢胡两人心中很囧，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神情去对待。只好顺着这些狗形立牌，装作看得很专注的样子，打发一下时间。

立牌做的很精美，从路易还是巴掌大的婴儿狗开始，都有照片留念。二十年前，智能手机不像现在拍照那么高清，路易的照片却挺清晰的，看来主人是用相机记录了它的动态。

小狗照片里，有一双白皙的手，小心翼翼地抱着路易，人脸没有截取到，只能看出是一个小孩，看衣着应该是个男孩子。

胡轻曼想，这就是萧贺晨的小时候吧？

从手的肤色，就可以看出是养尊处优的孩子，衣服上还不经意得露了些不明显的大品牌。只有一张是抱着狗拍的。小孩估摸十来岁，没有笑容，但面部表情柔和，望着小狗，双眼皮，睫毛长垂，山根高挺，头发理得很乖巧，和现在的萧贺晨一点都不像，是个很可爱的男娃。

拉布拉多犬长得很快，两三个立牌后，狗狗就是大狗的样子了。

有写它英勇救主的事迹，有去各地旅游的留念。

“看起来，真的蛮感人的。”卢朗文有点动容。路易似乎很喜欢笑，就是那种乖顺露牙的样子。加上天生的犬种颅骨造型，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胡轻曼觉得这个追悼会还不错，至少周围带狗的人把狗|管理得很好，没有乱叫，大狗带着嘴套，小狗抱在手里，如果有两只狗纠缠在一起，马上就会被狗主人分开。她那只放在包里的手，悄悄拿了出来。

狼牙棒看来暂时是用不上了。她环顾四周，看到一个小个子女生朝她走来。

“你好。”女生朝她打了个招呼，并伸手递上了一张名片。“我是‘解你烦’的项目经理韩依菲。很高兴认识你。”

胡轻曼见人那么恭敬，赶紧双手接过名片，郑重地看了一眼。是一家服务公司的项目经理。因胡轻曼才进公司，名片还没印制，她就把卢朗文的名片递了过去。韩依菲看了，收进了衣兜里。

接下来，两人简单了解了对方公司的业务。客气地商业互捧后，两个女孩子之间的气氛就有点活跃了起来。

韩依菲是个活泼的人。她把胡轻曼拉到一边，缓缓吐了口气。

“真是憋死我了。我来这里以为可以和狗狗玩耍，没想到被骗了。”

胡轻曼听了来了点兴趣，问：“骗你什么了？难道不是说追悼会吗？”

“嗐！这年头，什么宠物的追悼会，不都是人类想聚会的借口？”她瞥了眼正在大厅中间布置的祁云繁，“就是那位少爷搞的好事。不过话说回来——”她转过头，“这追悼会办的还挺像回事的，我都被感动了。”

胡轻曼报之以礼貌微笑。她抬头找卢朗文的踪影，发现他不见了。

韩依菲还在说：“不过，萧贺晨人还不错，也重情重义的。”她以为胡轻曼不认识萧贺晨，补了一句，“就是狗主人，他每年还会回国，和路易过春节。”

“呃——他一直不在国内吗？”胡轻曼已经听到两次说和狗过年了。

“萧贺晨十二岁就去美国读书了，去年才正式回国。他中学大学Ph.D都在美国读的。”韩依菲似乎很了解。

胡轻曼听着，心中不自觉地把她和萧家划为一块，步子悄悄往后挪了一点。

这时，大厅中间的小站台搭好了，祁云繁站到了上面，拿起了话筒，开始讲话。

先是感谢各位来宾，以及宠物犬协会的无偿服务人员。然后他开始展示路易的一些日常用品，包括狗链，项圈，衣服，甚至生病时用的伊丽莎白圈，林林总总大概十来样。马上要开始拍卖，所得款项现场资助给宠物犬协会。

他站在那里，倒是挺有主持人的样子，一改他上次那个冒冒失失的模样。

胡轻曼甚至都被他拍卖的气氛吸引，用100块拍下了一条狗.链。因为她看着这条钢链子蛮结实的，可以拿回家拴自行车。

拍卖结束后，是一场追忆逝犬致辞。胡轻曼以为萧贺晨会上来说几句，没想到上来的是日常照顾路易的保姆。保姆很激动，因为路易和她相处的时间更久。听的人也纷纷低头抹泪。尤其是有宠物犬的人，大概是联想到自己的宠物也会过世，感同身受地红了眼。

胡轻曼环顾四周，没见到萧贺晨，也没见到卢朗文。倒是见到韩依菲手里把玩着一个狗项圈，正朝她走来。

冷不丁地，祁云繁从人群里跳了出来，拉住了韩依菲。

“秦宝呢？”祁云繁问。他们离胡轻曼不远，正好能听到对话声音。

“我哪知道，你自己联系他啊。”韩依菲想躲开，祁云繁又上前说道，

“秦宝和你一起来的，快说把他藏哪了，我联系不上他。”

这时。两人后面的垂地窗帘里，走出一个人。身长鹤立，戴着压低的鸭舌帽和黑色的口罩，看不清五官。祁云繁见到了，没说什么就把他拉走了。

令人感动的致辞完毕后，是表演环节。小站台上站了一个人，就是方才那个鸭舌帽男子，此时他已摘了口罩，露出了五官。下面有人惊呼：

“是秦言！”

然后就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胡轻曼不怎么追星，不过作为自媒体运营，她多少耳闻过，秦言是先前QS男团的主唱，20岁出道，后来单飞，发展地很好。秦言外形帅气，平时在手机里看着已是很不错，现在看到了真人，她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氛围不似刚刚那么沉重，大家开始活跃起来。胡轻曼看了看时间，快到十点半了，如果赶回市内，还可以赶上家里出门吃饭。她仰头找卢朗文。还是没有他的身影。就走出大厅，到别墅其他地方看看。

绕到隔壁房间，她听到有人说话，透过门缝，她看到刚刚发表致辞的保姆在里面。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说话声还比较大，似乎是故意的，她听出来是谁，只是有些诧异。前几次萧贺晨说话都是日常音调，今日是有意拉高了声音，害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林婶，不要伤心了，你喜欢小狗，我再去宠物店领养一只。”

“嗐！我这人呐。”林婶算是听到了，然后破涕为笑，说话声音也很大，“本来是安慰你的，反而我哭哭啼啼的。”说完。两人一起笑了。

胡轻曼没见过萧贺晨笑成这样。最多也是见过官方式的皮笑肉不笑那种。这次见到他这样笑意达眼底，倒是第一次。

他们说完，林婶就推着萧贺晨出房间，让他去招待客人。

胡轻曼这时候躲也来不及，只好装作刚刚经过的样子。

萧贺晨一出门，胡轻曼打了个招呼。

“小萧总，节哀顺变啊。”说这话时又觉得太正经了，心中有点想笑。

他不知胡轻曼会出现在这里，愣了一下。睫毛颤了颤，垂眸向下。

“你怎么不去听秦言唱歌？”

大厅里的歌声传了出来，吉他配合着清朗的男声，似是幽幽诉说着一种相思。

“云繁好不容易把他喊来的，不听岂不可惜？”

萧贺晨走了过来，他个子高，今天又应景地穿了套黑色定制西装，领带打了个温莎结。一靠近，就有股气势压来。胡轻曼今天穿了双高跟鞋，加上一六五的身高，觉得自己不算矮了，但他靠近，还是有股紧张的压迫感。他走到她右侧，把左手支成三角形，微微弯了点腰，非常绅士地示意她挽上去。

“小萧总，在国内可不兴这个。”她赶紧婉拒这种亲密接触。

闻言，他笑了一下，此笑不似方才那种笑容，是一种很客气疏离的礼貌微笑。作为主办方的他，这样待人接物的方式，算是比较得体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歌声已经停止了。祁云繁见到萧贺晨出现，拿过了话筒，宣布“双星合璧，合奏一曲《归来去兮》献给大家。”

在观众的掌声中，萧贺晨款步走到钢琴旁，开始弹奏。人们似乎又可以沉醉在秦言的歌声中了。

原来他真的会弹钢琴。

和他第一次见面，他问她会不会弹钢琴。她说不会，他说他会，还仰着脸说，可以教她弹。

可会弹又怎么样？和她没关系了。

婚内协议里清楚写着，他们不能交往的。

胡轻曼不大懂音乐，她只会弹学校音乐老师教的简谱《小星星》，而且还是一阳指。不过这次听着的混合乐曲，还是有点打动人心。

钢琴声结合吉他声，那么洋气的音乐，也能演奏出含有古意的《归来去兮》，两人合作也是有点功底。

想来秦言就是他们口中的“秦宝”。原来大明星也有那么俗气的小名。

胡轻曼想到这，不禁笑了一声。

演奏完毕，胡轻曼终于看到了失踪许久的卢朗文。她赶紧走到他身边，说想离开聚会了。

卢朗文正跟一个有合作意向的人在聊，听到胡轻曼说要走，有点不悦。

“接下来还有自助餐，可是个拉业务的好机会啊。”他在胡轻曼耳边说。

“我中午有饭局。你也没提前说要加班到下午啊？”现在快十一点，赶回市内要花近一个小时，正好十二点赶到家。胡轻曼盘算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只能你自己想办法离开。我还不能走。”卢朗文丢下话，揽过客户的肩膀，往一旁安静的地方走。

胡轻曼见得到领导的同意了，就想怎么离开。打车软件打开，定位好了，却没人接单。她另外加了小费，那个找车的雷达还是在不停得转圈。

“你在这呐？”韩依菲举着两杯橙汁走了过来。

胡轻曼接过了果汁，说了声“谢谢”。

韩依菲朝大厅的后面努了努嘴，说：“那边自助餐已经好了。可以吃啦。”

“我要走了。”胡轻曼说了中午有饭局，但是打不到车，正发愁。

韩依菲听了，说等着，她有办法。她端着果汁往回走，不一会儿，逮了栗棕色头发那位出来。

啊！见鬼！

想躲天魔星，是怎么都躲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