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思轻语 第10章 追悼 （上）

胡轻曼上楼的脚步声，引起了胡昌邦的注意。他打开房门，迎女儿进门。

“怎么那么晚。”时钟早已敲过了十二点，“手机后来找到了吗？”

说起手机，胡轻曼摸了新手机出来，和她爸说：“没有呢，可能就是丢了，我只好买了个新的。”

“哦。”胡昌邦看着疲惫的女儿，问，“你的新公司是不是太远了？”

“嗯。”胡轻曼换好了室内鞋，往房间里走。“爸。谢谢你为我等门。”

她见她爸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说：“爸，有事明天说吧。好累了。”

胡昌邦应了一声。他捏了捏手中的纸，终究是没递给女儿。里面是一个工友儿子的联系方式，是他这几天筛选过的，认为还不错的人。但见女儿这样累，还是下次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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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天，胡轻曼都是早出晚归，总算是把方案给做了出来。

卢朗文看完了方案，点点头。

“行。我发给小萧总看一下。”他操作了一下电脑，把经办人的名字胡轻曼删除，然后再编了个邮件，发了出去。

“这样小的推广方案，以后也是小萧总对接？” 一个大地产公司的地区分部负责人来对接一个小推广方案，也太小题大做了。

“以后应该会换吧。”他也觉得奇怪，以前的项目，都是萧贺晨交代给广告部来和他对接。星期一那天却特地亲自联系卢朗文，把他叫到那个坐落在88楼顶的硕大办公室里，鸟瞰半个H市，表情轻松，举动却不自在地谈一笔十万块的小业务。

哦不是，是九万八千块的小业务。因为最后霸气的小萧总还还价了两千块，然后大笔一挥签了合同。不像他公司的广告部，磨磨唧唧要谈上好几天。

真是又扣又直爽。

不过，作为男人的卢朗文，他多少知道这样的行径是在干什么。只是他还没告诉萧学长，胡轻曼就是他以前和他提过的人。他把经办人的名字删除了也含有他的私心。只是这个做法欲盖拟彰，萧贺晨做事一贯雷厉风行，他当时是直言要让胡轻曼试试这单推广。

如果他想追胡轻曼，直接公开即可，何必那么遮遮掩掩？一个住市中心老小区的女人，难道他萧贺晨还追不上吗？或者是知道胡轻曼是他的高中同学，所以想先试探一下？

这行为不符合萧贺晨的行事逻辑。

有一种……在帮他养金丝雀的感觉。

卢朗文抬眼看了看胡轻曼，她还是一脸呆像，不知在神游些什么，和高中时一样的神情。一双桃花眼，恍恍惚惚的，却又撩人不自知。不知萧学长是什么时候迷上了她？

胡轻曼在想还有许多工作，就先告辞。卢朗文又叫住了她。

“你接一些小眉手上的业务。她太拼了，她才来公司半年，就已经加班了三个月。”

也是，再加班下去，付眉可能就要横着抬出去了。

胡轻曼应了声就出了门。

别看这公司小，业务量却很多，还很繁杂。卢朗文招她的时候就说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公司的人不多，相应地每个人干的事就很多很杂。胡轻曼当时就应了下来。她从直播行业转行到自媒体，还被行业拉入过黑名单，即便跑回了H市，还是被一些人事封杀。现在能有个工作机会算是很不错了。

她和付眉对接了几个项目，望着松了口气的付眉，她想起自己刚刚入行的时候，也是那样拼命，想多学点多赚点。租最便宜的房子，哪怕通勤久一点也无所谓。也确实做出了些成绩，被人看到，捧出了几个小网红，获得了不错的奖金。可就因为有点成绩，却遭人妒忌，受人陷害。

不去想那些啦。

胡轻曼甩甩头，还是恢复了她鸵鸟的性格。只要埋头工作，她就可以忘记一些烦心事。她拿出手机，想设置成静音，好安心工作，这时一条微信跳了出来。

天魔星：【这周六给路易举办追悼会，请胡小姐赏脸来参加。】

呵~笑话。

自从来到H市，碰上那个栗棕色的头开始，就觉得她的霉运又渐渐来了。

先是公寓停售，跟随了多年的卡包丢失，闺蜜无辜被打。桩桩件件，都和萧贺晨有牵连。

现在还邀请她去参加追悼会。她又怕狗，当然是不参加了。

不过直接回复不去，似乎有点不礼貌。胡轻曼知道陪伴多年的宠物去世，心里会很失落。一如她丢失了陪伴七年的卡包一样。

所以。

成年人最好的拒绝，就是——不回复。

放下手机后，工作效率高速提升。一个下午，胡轻曼就把接手的业务整理好了。现在就只要催着写手们快点出文章。明天是星期五，可以过个正常的上班日了。

心里还在欢呼，电脑桌面上的联系软件跳了个消息出来。是卢朗文私聊她。

【周六上午要来加班。】

好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以为能有个正常的周末好好休息，看来又要早起赶地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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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六，胡轻曼如常起了个大早。连日来的早出晚归，让她的眼周生出了一圈黑色。她眯着眼刷牙，想着要弄点什么遮瑕膏遮一下黑眼圈。

胡凯乐早上也有课外班要上，打着哈欠走过来。

“老姐。早。”痘痘的少年惜字如金，一脸的拽像。“爸说中午要出去切慌。”他拿牙刷捅嘴巴，说话不清楚。

“那你让爸注意安全，他眼神不好。”胡轻曼擦了擦脸就回房化妆。卢朗文说今天来接她，因为加班不在公司，在另外一个地方。

弟弟还没漱口，转头见姐姐已经不见了。他漱了口，一边擦脸一边进胡轻曼的房间。

“姐，爸说我们一家都去。”

“去哪？”胡轻曼在涂遮瑕膏。

“去饭店吃饭。”

“花那冤枉钱干吗？”她不理解，她家从不在外面吃饭，因为后妈谢文珍很节约，在外面吃她嫌贵，都是自己在家烧。胡凯乐要是点了外卖，她还会生气念叨。

“是爸说的，你等他起床问他就是了。”胡凯乐回去洗漱。

她哪有时间去问。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到时间了。抹上口红，收拾化妆包就出门了。

卢朗文的车停在小区东边的门口，他不知道怎么进去找人，里面的路和迷宫似的，怕是进了就出不来。

胡轻曼家的23栋偏偏在西边一些，要走好几分钟去东门，她怕卢朗文久等，就跑了起来。

这是深秋的清晨。他看着他的高中同学从拐角处走出来，迎着一束阳光，慢慢地跑将起来。下巴轻微抬起，马尾辫在脑后开始左右甩动。

他想起高中时，他与胡轻曼做了高三上学期的同桌。她是个独来独往的人，不像其他女同学会相约一起吃饭和去卫生间。而且特别爱犯困，她提出要坐靠窗边的位置，因为可以呆望着窗外。她当时那么凶，水杯都要砸过来了，就为了和他对调一个座位。

换到了心仪的位置后，她就头靠着手，呼呼大睡起来。

也是一束阳光，照到少女的脸侧。薄薄的耳朵，在光中透着丝丝血管。那会儿还是初秋，早晨还有一股热气。他看到她的耳垂有个小洞。后来他去美国留学，路过古着店，看到了一副维多利亚时期的耳环，想着这样繁复的蕾-丝花边，她戴上应该很好看吧？

“啪嗒”。车门打开，胡轻曼气喘吁吁地坐上来。

“久等了啊。”她脸蛋红了，因为跑得有点喘不上气，但是嘴巴又不停地说，“今天是去哪个客户那里加班啊？我带了平板电脑。把小眉的几个优秀方案也拿过来了。到时候可以展示给客户看看。”

说起今天的加班。卢朗文回过了神。

今天是萧贺晨举办了一个聚会，具体是什么聚会他不清楚。只是委婉说明让卢朗文带上胡轻曼。他说方案做的很不错，要见见经办人。

他明明已经把胡轻曼的名字从方案里删除了，是哪里还有遗漏吗？

不过萧学长是他不能得罪的大客户，而且他还可以连带很多业务来。萧学长可不止在地产方面有人脉，听说他在美国还有公司，几年前还下了个专利。他会回国令卢朗文也很奇怪。

但是社畜嘛，哪有敢得罪大客户的道理？他说带上胡轻曼就带上。

卢朗文的小红车，在出了城市六环后，开上了环城高速。

胡轻曼看离市区越来越远，就问：“在哪啊？要走那么远吗？”

卢朗文应了一声，看了看导航，回道：“还有点路，在北岛。”

北岛和市区有一条直达的高速公路，只需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该岛是靠近H市的一个近海岛屿。早年这里造了桥通了车。因为风景秀美，岛上的小山上有许多别墅。上世纪在H市发展起来的企业家们几乎都在北岛有间观海别墅。

胡轻曼想着：这是接到大客户了吧？看来卢朗文的资源还真不错。

“是小萧总介绍的客户吗？”

卢朗文不知胡轻曼为何这样问。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

“这次是有个聚会，据说都是些H市有头脸的二代们，我们去碰碰运气。”

唔……

胡轻曼抓了抓脸，车里的暖风吹得她脸有点痒。她感觉有不好的预感。就像鼻炎一样，明明已经吃过抗敏药，却还时不时出来捣乱一下，让人不得不重视五官上最不受重视的鼻子。

卢朗文跟着导航，一路开进了北岛的中心，是面朝大海背靠山的一个别墅区里。随着门外保安的指引，车子慢慢在环岛公路上开。周边有石头垒成的墙，里面有旧时的小洋楼。胡轻曼没见过，探着脑袋，只觉得新奇。

“我们应该是到了。”卢朗文把车停在路边。胡轻曼下车看，路边已经停了一排的车，一看这些的车的造型，就知道价值不菲。

两人顺着路，往半山的一栋别墅走去。

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路上有一些易拉架，上面贴的都是拉布拉多犬的照片。她看着这些画面，似乎很熟悉。

卢朗文说到了。她抬头，看到别墅外面的大门上，装饰了一个大大的骨头造型的气球。在外面已经隐约听到了犬吠。

“卢……卢总，我们有没有走错啊？”胡轻曼有点怕大狗，她不想进有狗的聚会。

“没有。”卢朗文回答得很笃定，并已迈腿进了门。有人出来接待，他递上了一封邀请函。

如果早一些看到邀请函，她也就不会来了。

那个邀请函是个骨头造型，上面五个大字：

“路易追悼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