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坪的那几天,宋佳佳迟总是做同一个梦。
梦里妈妈瘦得两颊凹陷,而作为女儿的木倾迟就坐在对面,两人四目相对,都笑得云淡风轻。
而宋佳佳不能理解木倾迟为何笑。
木倾迟妈妈名叫许婉,算不得什么标志美人,不过身上温婉的气质却是上乘的,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整日呆坐着,唯有看到木倾迟的时候眼睛才是亮的。
那时候总是很忙,忙于学业、忙于工作,鲜少能有自己的时间,因此宋佳佳偶尔也会去帮忙照看一下许婉。
在宋佳佳的记忆中,她和那个女人交流甚少,见到人后也是再简单不过地叫一句许姨,能记得的几次交流都无外乎围绕着两个主人公。
一个是木倾迟,另一个却是她自己都算不上熟稔的周赐。
许婉没见过周赐,宋佳佳便顺着她提出的话题打马虎眼。
许婉眉眼柔和,夸赞说:“我觉得那孩子一定很好。”
宋佳佳听不明白,许婉就耐心解释。
“他说不上有多聪明,但是很努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有些弧度,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不爱说话,却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解同一道题,遇到不会的也会很局促,耳朵很红,然后回去就整夜地推敲,第二天再来教。总之……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这是木倾迟曾经对许婉描述的周赐。
宋佳佳不喜欢周赐冷冰冰的性格,周赐也从来不主动搭话,所以宋佳佳从来不知道在她看来无一长处的周赐在木倾迟的眼里竟然这么好。
零星的几句话就抵过了正当风华正茂年级的所有少年。
宋佳佳不知道木倾迟和周次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从许婉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木倾迟收到了周赐的情书。
那时候的木倾迟早就没有了从前的自信,她骨子里是敏感自卑的,所以并没有当场就接受周赐的告白。
这一切许婉都看在眼里,从她丈夫去时候,家里的上下都是木倾迟这个女儿独自撑着,她相信木倾迟做出的选择不会错。
木倾迟告诉许婉:“我是真心喜欢他,就算以后没有结果我,也不想错过这个人。”
宋佳佳相信,木倾迟所听到过的每一句情话都要比一句干巴巴的“我喜欢你”来的月儿,收过的每一封情书都要比周赐递出的那份精致百倍。
可木倾迟还是选择将人生中的第一次任性放在了一段前途未知的少年情爱中。
那一年蝉鸣悠扬,晚自习教室里正拉起窗帘看电影,宋佳佳与坐在一旁的程置打闹。
期间,橡皮从桌面滑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她低头捡起时却借着昏暗的光看清了他们十指相握。
木倾迟在桌底下牵着周赐的手,她气息平稳,睡得正熟。
坐在外面的周赐右手写字,左手任由她牵着,那动作一看就不舒服。
少年脸上不见异色,安静地计算者晦涩的数学题,余光偶尔落到一旁人熟睡的两旁,下一秒,蹙起的眉头又舒展开了。
后来没几天,校园贴吧里就开始疯传周赐与一个女生接吻的照片。
其实,宋佳佳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孩儿是木倾迟。
周赐性格木讷,除却学习就整日滴看着木倾迟,他不适合那些犬马声色的场合,可他宁愿背着书包、顶着人们探究戏谑的眼神也要跟着木倾迟。
神奇的是,他仅仅是站在那儿,木倾迟就能放下所有的事情和他肩膀贴着肩膀笑得很开心。
相同的,木倾迟的三言两语就能让少年老成的周赐红了耳朵。
那双空洞的眼睛始终是看向木倾迟的,浅棕色的,干净得像是小时候玩的玻璃球,温柔地注视着木倾迟。
宋佳佳有想过或许自己是带着偏见去看待这一段感情的。
可不知怎的,她打心里觉得别扭。
这个困了她好些年的问题在宋佳佳真正开始长大的时候才渐渐找到了答案。
大一下半学期,木倾迟被高昂的医药费压的喘不过气,她开始逃课挣钱,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察觉到情况的周赐总是会通过各种途径将手里有的钱都给木倾迟,按程置当年说的,周赐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开水泡米饭就应付过去了。
可都已经这样了却还是远远不够。
于是木倾迟第二次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宋家父母的面前,宋佳佳再一次觉得她和木倾迟的关系变远了。
再后来木倾迟进了娱乐圈,她还是走上了那条她不喜欢的路。
随着学校里的流言越来越不堪入耳,没多久她就退学了。
木倾迟人生中第一桶金用来还了宋家。
如今二十多岁事业有成的宋佳佳还是没能看懂那年不到十九岁的木倾迟。
她这个人始终不给自己留一丁点后路。
幸好木倾迟足够漂亮、经纪人足够努力,又恰好遇到的第一个角色就像是为她量身而做的。
她很快地闯入了大众的视野,在旁人看来,她的红火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而在宋佳佳的眼里,木倾迟已经疲惫到极致了。
木倾迟的经纪人杨薇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那年杨薇给木倾迟争取到了一个电影女主角的面试机会,总导演徐峰是个名人,只要木倾迟成为了他镜头下的女主角也就算是彻底在这个行业站稳了脚跟。
宋佳佳那个时候忙着新作品的收尾工作,几乎没有心思放在木倾迟的身上。
可那也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她该拦着木倾迟的,至少不该让她一个人去。
徐峰导演是个很奇怪的人,都说能干出名堂的艺术家没一个正常人。
徐峰这个人不喜欢把人聚在一起试镜,他常年住在酒店里没个定所,于他而言,酒店就是他的工作室,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杨薇那天在公司里忙着工作,木倾迟便独自一个人提前将近一个小时去了当时徐峰住的那个酒店里。
据说即将开拍的电影背景是民国时代,工作人员给她拿了一件做工极佳的旗袍,末了还顺带着做了一个造型,旗袍上头不知道熏了什么香,闻多了有些上瘾。
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笑盈盈地说那几天人来人往,属木倾迟最漂亮。
木倾迟看那小姑娘脸上略显疲态,黑眼圈便是化了妆也盖不住,顺手就将口袋里的几块糖果给了她就去试镜了。
徐峰住的房间在顶楼,本应采光很好的房间此刻却有些昏暗。
听说新作品主题会有些压抑,不少导演都会在演员面试的时候制造一些符合主题的氛围。
不过木倾迟是第一次参与电影的选角,这种情况只是听说过却没真正遇到过。
可能是个人爱好的原因,徐峰似乎很喜欢熏香,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小香炉,细看的话还能看到袅袅白烟。
木倾迟不是个喜欢香的人,就连接触过的香水都是屈指可数,如今却莫名地对这香料有些上瘾,就连剧本都有些看不进去了。
木倾迟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视线开始涣散,鼻尖的香味却愈发浓郁,像是桂花的味道,又像是酒精,又似乎有些像玫瑰,木倾迟脑海中忽然闪过之前在微博上刷到的一个帖子。
当时没细看,就只是带着困意扫了两眼,大概就是一个还没正式出道的一个小姑娘说徐峰这个人私生活很混乱,评论区骂声一片纷纷指责她想红想疯了。
毕竟是徐峰这样的大导演,要是真的能蹭上,热度是必然不缺的。
合理利用起来的话,一炮而红也不是没可能。
印象中那个发帖人确确实实是火了一段时间,只是后面连人带帖子都销声匿迹。
木倾迟拍了拍脑门,逼着自己把那些个不好的事情忘了,出去透口气清醒清醒也是好的,不然别提正常试镜了,怕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木倾迟扶着墙慢吞吞地移到了门前抬手按下门把手,顿时如坠冰窖。
门打不开了。
不是她昏昏沉沉打不开,而是门被人从外面锁了起来!
木倾迟意识短暂恢复的同时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愈发使不上劲,熏香似乎已经燃尽了,依稀间能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干脆利落,应当是个年轻人。
木倾迟靠在墙上使劲地拍了拍门,嗓子里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有人吗?帮帮我……开一下门”,有些嘶哑,音量也不大,但那已经是木倾迟木倾迟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了。
门外的人似乎有所感应,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近。
“里面有人吗?”
是个男人的声音,清澈干练,像是雨后的江南,有些耳熟。
回应他的是间隔良久的两道微弱的叩门声。
就在门把所传来的同时女士高跟鞋的声音传来,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只能勉强分辨出脚步声在远离。
门和先前并无二致,依旧是锁着的。
娱乐圈里的人情冷暖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一楼住的都是些大腕,能爬到这个位置的能有几个人会管别人的死活,木倾迟只知道她敲了很久的门,最后就像是在捶棉花一样,声音微弱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
就在她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的时候门却开了,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来的时候披着的风衣整整齐齐地叠在门口,一个前台接待员装扮的身影消失在走道的转角。
那是木倾迟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快跑”!
跑得越远越好,即便是过了很多年木倾迟也依旧记得那个时候旳自己有多狼狈,跌跌撞撞,像个丧家之犬,胃里不断翻腾,一边忍着呕吐一边疯了一般跑出了酒店。
酒店外面木倾迟遇到了忙完手上事务匆匆赶来的杨薇。
那个女人大不了她几岁,乌黑亮亮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体面极了,和当年那个蹲学校门口四处观望的时候判若两人。
“我要告他!”
木倾迟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杨薇失神片刻,其实那个时候旳杨薇大概也知晓了其中的缘由,她相信杨薇当时是真的心疼她。
木倾迟是杨薇真正意义上带的第一个艺人,杨薇成就了木倾迟,同样木倾迟也成就了杨薇。
那时杨薇陪着她的时间甚至比宋佳佳还要长,所以她天真的以为杨薇会始终站在她那儿。
她信任杨薇,跟着杨薇回了公司,孰不知那是她这一生悲剧的开始。
木倾迟披着风衣靠在办公室外面,已经快要到早秋的时候了天气依旧有些闷热,到了晚上才算是让人舒心。
只是木倾迟冷得厉害,一个劲儿地冒冷汗,办公室里面是杨薇和公司老板,平日里也不见公司的门隔音效果这样好,此刻却是鸦雀无声。
公司里的员工频频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也不说话,办公的静音键盘此刻被敲得直作响,让人心里烦躁。
杨薇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脸色不太好看,木倾迟也知道这件事难为她了,杨薇走到如今这个地位其中付出的努力没人比她要清楚了。
“杨薇,这件事为难你了,不过你放心,我向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把你拖进来——”木倾迟话音未落就被杨薇横刀斩断。
“木木,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吧。”杨薇看着木倾迟的眼睛,不过两秒又偏过头,她不敢看她,“总归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件事就翻篇吧。”
“你说什么?”木倾迟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眼里的杨薇是和她一般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这句话从谁嘴里蹦出来都不稀奇,唯独从杨薇口中听到是她接受不了的。
“杨薇,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的,徐峰的那个熏香有问题,错的是他不是我!那个人是人渣!他犯罪了!你知道的!”
木倾迟这一吼办公室里所有人都默默地放下手头上的事看起戏来,唯独办公室里的那位端坐着,始终没有露面调和的意思。
杨薇道:“木木,我们换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说——”
“有什么是不能当面说的,还是说你和里面那位的商量结果见不得光!”木倾迟甩开了杨薇扯着她袖子的手。
她就要一个公道,谁来都不好使。
杨薇见状手攥紧了,头也抬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木倾迟:“因为我们输不起,那熏香只是你的猜测,作不得真的,公司刚刚起步经不起折腾,得罪了徐峰,公司的损失就算是十个你也赔不起,老板对我有恩,我不能对不起他。”
“木木,你知道我学历比不过别人,后台也没有别人硬,爬到如今的地位有多难你是知道的啊,公司输不起,我也输不起,木木,算我求你了,这件事翻篇吧,公司会补偿你的。”杨薇的语气可以说是在哀求了。
“公司对你有恩个屁,就这破公司也就你稀罕,要是有人看得起你,你至于手下连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都没有要来跑过来找我,跑腿打杂也叫有恩?你不能对不起老板难道就能对不起我吗?”
木倾迟第一次觉得自她出道以来与她朝夕相处的杨薇是那样的陌生。
“我说了我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和公司解约,绝不阻挡你的大好前程。”说完就转身离开却不料又被杨薇扯回衣角。
“木木,别那么固执,别弄得最后大家都不好看,你要是懂事一点一切都或有补救。”杨薇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已经带着哭腔了。
“你什么意思?”
木倾迟有些听不明白杨薇说话了,顿了两秒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赶忙掏出手机,她猜想的还是发生了——就在方才她与杨薇争执的时候一条热搜像是凭空生出一般霸榜热搜,她的名字与“潜规则”三个字挂钩。
热搜里面没有出现徐峰的名字,但字字句句都在说她木倾迟不知廉耻勾引著名电影导演,不惜卖身上位。
近期与木倾迟有行程重合的著名电影导演是谁再清楚不过了。
“杨薇,这热搜写得很有水平,你有这个本事,但我希望不是你。”
她太了解这篇文稿的笔触了,其中的插图除了拿了酒店里监控录像的杨薇也没别人能有了。
木倾迟续道:“我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你该知道你做什么都阻止不了我。”
杨薇闻言沉默了许久,久到似乎她是真的不愿意伤害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儿,可她还是开口了:“那……那你母亲呢,阿姨身体越来越差了,用的新药不便宜吧,宋佳佳这个知名小说作者也和你交好,……还有你喜欢的那个男孩儿,听说他会有一个很好的前途……你所谓的公正比他的前途还要重要吗?”
“木木,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那个热搜会有人顶罪,你还是炙手可热的当红女明星,资源这方面我就算带了新人也会给你最好的,别固执了。”
杨薇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想扇自己两巴掌,当时最喜欢的就是木倾迟身上的这股执拗劲,如今她倒是成了批判的人。
她怎么会不知道木倾迟没错,若她如当年一般籍籍无名,让她辞职陪木倾迟一起疯都可以,可她打拼了那么久才在这个行业有一席之地,她承受不了失败的代价。
“杨薇……”
太陌生了,木倾迟如今唤着这两个字却好像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她越想越荒唐,越荒唐越惹得她发笑,每每张口都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失望地看着陪着自己打拼的杨薇,直直地走出了公司的大楼。
那天晚上的月亮好看极了,她仰头看着月亮,眼泪顺着眼角没入发鬓,烫得她头皮发麻。
宋佳佳看到网上的新闻都急疯了,她莫名觉得这次和过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她就是觉得她应该陪着木倾迟。
宋佳佳开车去了很多个地方,最后却是在医院里找到了木倾迟,和往日一样,木倾迟安静地坐在病弱的许婉身旁,托着腮与女人说话,不同的是病房里多了个不大眼熟的陌生人。
隔壁床正在办理出院,几个小孩儿在病房里嬉戏打闹,乱成一片。
“佳佳,”木倾迟注意到了门外的宋佳佳,“这是我大姨。大姨这是我的朋友,叫宋佳佳。”
“哎呦,可真是个俊俏的姑娘啊,小迟你也是,这么晚了还麻烦人家,太不懂事了。”女人有些微胖在这之前从来没见过。
宋佳佳微微点头就当是打过招呼了,她没来由地觉得这女人有些刻薄,心里也喜欢不起来。
女人撇嘴暗自白了一眼后又堆起脸上的肥肉看向木倾迟:“小迟啊,你说你妈这病也真是耗钱。多亏你这么能干,也就是年轻人做事急了一些,不免有些伤了脸面——”
“大姨……”木倾迟早早就猜到了她这个跟死了没区别一样的大姨要说什么了,只是她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会当着自己病弱的妹妹面前羞辱她的女儿。
“先前也没见大姨来看过妈妈,如今来了也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吧,毕竟你我两家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坐下来闲聊的程度。”
许婉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醒了也是看看纸质的书,哪里知道木倾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女儿漂亮努力不会有人不喜欢她,她甚至一直以为木倾迟还在读书。、
木倾迟本就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冷起脸来能唬住不少人,女人笑容顿时凝固住了,脑子里面想到自己的来意又逼着自己谄媚起来,心里早将她骂了个遍。
“小迟说话是愈发凌厉了,大姨那里能有什么坏心思,就是看你一个小姑娘做到这个地步于心不忍,要是信得过大姨,不如把钱给大姨手上,大姨帮你看着。”
懂了,这是看木倾迟墙倒众人推准备着最后捞她一笔,毕竟在她看来木倾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以前顾着自家妹妹嫁了个有本事的不敢欺负。
如今木倾迟的父亲去世那么多年,她倒是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不但不想出钱为自家妹妹治病还想骗钱跑路,真是让人恶心。
“我信不过呢,您是第一天知道吗?”木倾迟端着微笑,旁人看了怕是以为两人是在聊家常。
这句话一出来女人是装也装不下去了,眼瞧着碰到硬茬又将矛头对准了坐在床上的许婉。
“你看看你生的这闺女,伶牙俐齿的,我怕是被她欺负死了你也一句话不说,母女两都是没良心的,就你手上那几个子儿能让你活到一百岁不成?”
“阿姨,”隔壁床家里的一个小姑娘抓了抓女人的衣角奶声奶气道:“阿姨,姐姐的男朋友可以帮姐姐的,姐姐的男朋友高高的,长的可好看了。”
“哎呦,小姑娘的男朋友我也是见过的,那叫个俊啊,一看就不是从普通家里出来的,哪里用你来操心啊。”
隔壁床收拾东西的女人闻言也听不下去了,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亲戚,说话也忒难听了。
宋佳佳闻言拧紧了眉,都说童言无忌,但毁在孩童身上的事也不见得少,这一家人心是好的,只是将木倾迟的后路都斩断了。
高中的时候木倾迟就是瞒着所有人,因为只要有旁人知道了她和周赐的关系,周赐就不会再如从前一般清清白白。
尽管周赐不在乎,可木倾迟希望周赐永远干干净净的。
木倾迟就是那样的人,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周赐于木倾迟而言从来都不是可有可无。
“小迟谈了个有钱的男朋友怎么也不和大姨说说,总归是一家人,有些事情大姨还是要教教你,你可不能仗着自己长漂亮就甩小脾气,男人都喜欢被哄着,错过这家店下家还不知道也等到什么时候呢……”女人口中说个没完,谄媚的嘴脸让人看了作呕。
木倾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了许婉,没有人注意到她垂下的左手我进了拳头,丝丝鲜血从指缝里渗了出来。
宋佳佳愈发看不懂木倾迟了,她那么怕疼,小时候蹭破点皮哭得满院子都能听到,如今为什么不哭不闹呢。
女人依旧喋喋不休,木倾迟也依旧沉默着,直到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
许婉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如今就是在困也是没心思睡了,看木倾迟正发呆,叫了几声也没见有反应。
顺着视线看过去的时候许婉下了一大跳,急忙拉起木倾迟的手,险些从床上摔下来。
“什么时候的伤,也不知道疼?”
“没事。”木倾迟抽回了手。
许婉眼眶里蓄满了泪花,她实在是太心疼她这个女儿了,偏偏木倾迟成长的太快了,她缺席了木倾迟的整个青春。
许婉总觉得她和木倾迟之间隔了一堵厚厚的墙。
宋佳佳开口终止了死一般的沉寂。
“阿姨,木木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我带她去处理一下,您就别担心了。”
许婉点了点头,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宋佳佳走在前面,身后的木倾迟顺从地任她牵着手,她难得这般听话,此刻宋佳佳却觉得心里堵得慌。
宋佳佳带着木倾迟去了离许婉病房有些距离的洗手间,流水掠过木倾迟的指尖。
“是在想徐峰的事吗?这件事闹得不小,我看直接发律师函吧。”
“没那个必要。”木倾迟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宋佳佳笑了,为木倾迟细细缠上创口贴又故作轻松道:“哪里就没那个必要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吗?这哑巴亏你能咽的下,我看着还憋屈呢,杨薇姐估计也看不过去吧,她从来都是向着你的。”
木倾迟什么脾性她还是知道的,黑粉是自己下台撕的,律师函是一个不漏发放到位的,即便是竟娱乐圈她也是一点委屈也不受的。
宋佳佳笑得脸都僵了也没听到面前人的回答。
木倾迟比她高上不少,此刻头垂的比她还低,宋佳佳托起她的脸想像往常一样说几句话逗她开心,却不料对上了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看这样子肯定是受委屈了,宋佳佳瞬间火大:“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找她算账去!”
木倾迟苦笑:“从小到大除了你没人觉得我好,从来都向着我的哪里就有别人了?”
宋佳佳拇指抚过木倾迟眼尾的那颗痣,擦拭着早就不存在的眼泪:“没人帮你我帮你,这世道难不成跟那老变态姓徐不成?!”
木倾迟闷笑两声,嘴角微微有了些弧度,就是落在宋佳佳的眼里笑了还不如不笑呢,难看死了。
“好了,别哭了,姐有钱,姐肯定给你找最好的律师,再不行不还有宋时钧那个二货呢。”宋佳佳一副要包养木倾迟的大爷范儿,甚至还不情不愿地搬出宋时钧。
木倾迟:“我不哭,但这次我没那么想要公道了,就当是什么都没发生吧。”
“这可不是木木你会说的话啊,女孩子的清白很重要的。”宋佳佳只当是木倾迟闲麻烦,语气上也带了些调笑。
“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死不了人的。”木倾迟又把头低回去了。
宋佳佳上前一步,木倾迟的头顺势就抵在了宋佳佳的肩膀上,肩膀顿时滚烫一片,灼得宋佳佳有些鼻头泛酸。
宋佳佳也吸了吸鼻子:“被人欺负了又不讨公道,窝窝囊囊的,你还有脸哭?!”
“我委屈……错的人分明不是我。”木倾迟道。
“委屈什么?”宋佳佳逼着自己问出了这句话,但事实就是她已经没有勇气听下去了。
“妈妈的医药费我付不起,你一夜成名不能败在我的手上,周赐他未来会有很好的前途,……都是我太天真了。”
“我放不下妈妈,也放不下你,而周赐……”
木倾迟哽咽道:“选择周赐就像是我的本能,我没有办法在有周赐的选项里看向其他,……我没有办法抛弃我的本能。”
医药费我帮你啊,宋佳佳心里想,她才不在乎那些虚的名声呢,周赐爱木倾迟这一点宋佳佳不愿承认却是事实,于周赐而言前途不可能抵得过木倾迟。
宋佳佳说不出这句话,她愿意付出木倾迟却不一定能接受,她仅剩的那点自尊是她唯一的骄傲了,要是这都没有了,那少年时候的木倾迟也就彻底死了。
换位思考,要是用程置的前途换她宋佳佳的清白,她也是不愿意的。
是啊,死不了人的。
如果所谓的清白注定要踩着别人的牺牲,她无法做到,又何况是木倾迟呢。
不可否认,成年后的木倾迟不似从前那般爱哭,可宋佳佳总觉得木倾迟哭的样子在她脑中愈发清晰,一直挥之不去。
那天许婉睡得早,宋佳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木倾迟蹲在左拐的走道里拿着手机翻看着与周赐过往的聊天记录。
那些曾经让她觉得无比甜蜜的记忆如今向一把刀毫不留情地刺向木倾迟,痛得她泣不成声。
宋佳佳坐了很久,木倾迟也蹲了很久,宋佳佳想她腿不麻吗。
忽然间那边的走道里传来了电话的响铃声,好像是一首法国的情歌,她记不得叫什么名字了,但她知道那是为周赐设置的专属铃声。
宋佳佳从来没有这首曲子的完整版,几乎响的那一刻就会被木倾迟接起。
她喜欢木倾迟那一刻的笑容,就好像是看到了她最开始认识的那个木倾迟。
这首曲子第一次在宋佳佳的耳边响了那么久,原来曲调是这样的吗?
总觉得带着一丝丝悲凉。
电话最后还是被接起了,宋佳佳能清晰地听到那边传来的少年的声音,清澈的,带着一点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掩藏不住的欢喜,光是听声音就能听到电话那一边少年的爱慕。
少年说了许多,好像是怕木倾迟嫌弃他话多又适时地止住了,木倾迟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
“网上的那些话你不要听,他们都是不了解你。”
过了几秒,宋佳佳记忆中那个冷冷淡淡的少年说了一句“我好想你”,就像是在说早上好一般平淡。
宋佳佳偶尔会想如果她不是带着偏见去看待周赐,如果她是木倾迟,她会不会也沉沦于这样不加掩饰的爱慕。
走道里没有其他人,木倾迟的抽泣声显得那样震耳欲聋,她堵住了手机的听筒也就是堵住了周赐的耳朵,可她不知道她没有堵住宋佳佳的耳朵。
宋佳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木倾迟哭她也哭,她分明不是感性的人,看过的虐文数都数不清,可她还是觉得木倾迟的一生是那样的可悲。
不了解社会就进了社会,比谁都明白爱还是不能避免最喜欢的成为遗憾。
拥有爱的时候不懂爱,懂爱的时候又失去了爱,少年之时觉得轻易说出爱显得轻浮,成年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处境配不上这个字,成为遗憾的时候又偏要固执地对一个与自己逆向而行的人说自己爱他。
宋佳佳总觉得木倾迟什么都懂,也总觉得木倾迟放弃谁都不会放弃周赐,匕首刺向谁也不会刺向周赐,木倾迟太喜欢周赐了,她一直是知道的。
直到她亲耳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才明白之所以什么都懂所以才会放弃周赐。
蹲在走道里的木倾迟指甲掐进掌心,整个骨节都泛着惨白,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周赐,我们分手吧。”
直白的,不留余地的。
“为什么?”周赐的声音有些颤抖了也很无辜,他当然能感觉到木倾迟对他不同,她总是笑意吟吟地看向他,他们牵过手接过吻,她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哄着他。
就算不是爱至少也是喜欢的吧。
“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
“你是不是最近压力比较大……对不起……我不该这个时候打扰你的……我有点事就先……”
对于周赐而言木倾迟就是他的全世界,他习惯了所有人对他的失望,谁离开了他都不在意,可唯独木倾迟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手的。
周赐知道木倾迟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回转的余地,所以他宁愿逃避,可木倾迟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
“周赐,”木倾迟不让他逃避,也不允许自己逃避:“你还是不懂吗?我说了我根本不喜欢你,我就是和你玩玩,我已经腻了,不想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了,你听不懂吗?!”
“木倾迟,我就没见过能和一个人玩几年的。那你说你喜欢我,你和我牵手,和我接吻,还会坐几个小时的火车来见我都是什么?”
周赐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木倾迟对他的偏爱总是让人艳羡。
高楼建起须要漫长的时间,坍塌只在一瞬间,周赐在反驳木倾迟的同时也在自我催眠。
如果木倾迟对他的爱是假的,那足以要了他的命,他的青春里除了木倾迟再没有其他女孩儿的身影,他见了木倾迟就沉沦了一辈子。
“我确实是没有耐心了,所以才不想和你同一个大学啊,时不时去看你就是哄哄你啊,要是知道你这么难缠我根本就不会和你玩。”
“和你牵手和你接吻就是看你可怜,你不会以为我只和你接吻吧?不是吧,你这么单纯吗?”
木倾迟的每一句话都让周赐痛地喘不过气,他心爱的女孩儿对他的凌迟才刚刚开始。
“周赐,没有人见了第一名还会喜欢第二名,你根本没有一处可取之处,我凭什么喜欢你?”
走道里忽然安静了,宋佳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已然哭到有些窒息,就连宋佳佳都明白周赐的痛处是什么,木倾迟又怎么不会明白。
周赐努力却不够聪明,没了宋时钧他也依旧不是第一。
听说他家教很严,家里也一向看不上他,高中时候即便是就读于略微逊色的二中他也依旧不是第一,定好的表彰大会家里人听说他不是第一直接说明去不了。
他的痛处木倾迟怎么会不懂。
走道里木倾迟咬着自己露出的小臂,已经见血了,眼泪落进去怕是会更疼吧。
“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我,喜欢你的从来都不差我一个。”
“你说过的,等我们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我今年已经十九了,你是不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其实我们可以去国外的,你不用等那么久的。”
周赐还在挣扎。
木倾迟讽刺道:“因为当时就你整天装着对我冷淡,谁知道我勾勾手你就上当了。”
“怎么,你单方面的喜欢也要我负责吗?”
木倾迟话说的一点余地都没有,把对周赐的爱意尽数收回,捏地粉碎。
周赐不知道该怎么去证明木倾迟曾经对他动过心了,所有的证据都被狠狠地碾碎了。
木倾迟:“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毕竟你陪我玩了那么久,我也玩的挺开心的。”
“木倾迟……我真看不懂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要是喜欢第一名我可以努力的,你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周赐,你不适合这样低声下气的,别太掉价了。”
走道里一行人经过,脚步声恰好盖过了溢出的哭声后又趋于平静,她终究还是伤害了周赐,她快要坚持不住了,她真的舍不得看周赐伤心,她会心软的。
周赐说了一句宋佳佳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他嘶吼着把自己的自尊踩在了脚下:“我求求你继续可怜我,你喜欢的我都会去做的,你可怜可怜我……我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那边还在苦苦哀求,木倾迟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尽管克制却还是能听到哭声,周赐不断地打进来,那首法国的歌响了又停,停了又不厌其烦地再次响起,她始终没有勇气接起第二次。
那双永远不服输的眼睛总是笑意不达眼底,此刻蓄满了眼泪,悲伤直达心口,抽痛地喘不过气,她猛地咳了起来却还是哭得厉害,只是没了声音,脸埋了下去只能看见抖动的肩膀。
原来不是所有痛彻心扉都有声音,沉默的背后又怎知不是更难以愈合的伤痛。
在宋佳佳的眼里周赐是个骨子里极其骄傲的人,即便屈居人下也如竹一般不卑不亢。
宋佳佳一阵反胃,她不知道自己悲哀的是木倾迟的无奈,还是周赐折了傲骨“跪”在了木倾迟面前,只知道自己的心此刻痛到无以复加。
她扶着墙,良久才平复了心里的不适,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影子旁边还有另一个影子。
许婉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木倾迟,她眼睛红得吓人,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球。
许婉抹去了眼泪,身体艰难地转动了方向,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动,背脊佝偻,残阳微弱的光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宋佳佳不知道许婉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哪儿的,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那晚许婉说她有些累,回到病房里什么都没说,盖着被子侧身背对着她,宋佳佳好像听到了许婉的哭声。
这一家子好像都是如出一辙的别扭,哭起来都是克制的。
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宋佳佳能回到那一刻,在找到木倾迟后她说什么也不会离开那间病房半步。
但凡她留在那一刻,她就不会成为将木倾迟推向死亡的帮凶,但凡她不是因自己伤心去找了程置,那段记忆就不她折磨她那么多年。
如果能回到那一刻,她若自私一些,她要是没有陪着木倾迟去那家医院,将木倾迟的所有遭遇视若无睹,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陪着木倾迟那么多年,她宋佳佳本就是极其自私的人。
只是她陪着木倾迟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她已经分不清友谊和怜悯。
又如果木倾迟真的死在了五年前的那一天,那对宋佳佳的折磨会不会在那一刻消停呢。
其实那一天真的是一年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了,阳光明媚,小鸟站在枝头喳喳地叫,医院外面的早餐店如常坐满了客人,外地来的老板娘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呦呵着。
宋佳佳一手牵着木倾迟,一手拎着为许婉打包的早餐,快要换季了,木倾迟给许婉带了不少厚衣服,和宋佳佳说话的时候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就好像昨天哭得撕心裂肺的人不是她。
也是那一刻有一人从医院的楼上一跃而下,算是刚好落在了木倾迟的面前,血溅到了木倾迟的裤脚。
宋佳佳到死都忘不掉那一刻的惊恐,明知此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明知血被护在她面前的木倾迟挡了一干二净。
可她太害怕了,往日她执笔定下书中每一个人的死亡都是那样的轻松,现实中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她却疯了一般想逃离。
木倾迟牵着她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宋佳佳就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宋佳佳怯生生的,木倾迟天不怕地不怕,木倾迟说过会有她在没人能欺负得了她,木倾迟信守承诺,从未食言,永远牵着她的手护在她的身前。
那一天木倾迟还是松开了她的手,宋佳佳腿软得厉害,她想重新抓回木倾迟的手告诉她佳佳很害怕,所以木木能不能一直牵着她的手。
只见木倾迟浑身颤抖着靠近了那具还留有余温的尸体,素面朝天的木倾迟面色惨白,好像随时会死去,她比住在这医院里的许多病人还要虚弱。
宋佳佳瘫坐在地上,方才还护在她面前的木倾迟走了几步忽然直直地摔了下去,她呜咽着爬到了那具尸体面前,沾满泥土的手牵着尸体可怖的血手。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不少人驻足于此,宋佳佳只能听到木倾迟的呜咽声,她没有眼泪,也说不出话,只有嘶哑的呜咽声。
宋佳佳第一次看清了许婉这个人的模样,是在满脸鲜血的情况下,这母女俩的模样当真是没有一处相像,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许婉那么地瘦。
或许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即使跌跌撞撞她还是一刻没有回头。
那一刻她跑出了医院,或许也跑出了木倾迟的心。
不知道那时的木倾迟可否有一刻回头看到她狼狈出逃的模样。
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宋佳佳都会质问当年的自己为什么要逃跑,她无数次梦到满手鲜血的木倾迟哭着向她索要拥抱,可是她每一次都逃跑了,没有一次例外。
许婉死后宋佳佳一直没有勇气去看木倾迟,有愧疚,但更多的恐惧,听说许婉留了一封信,宋佳佳一直都不知道那封信写的是什么也没有勇气提及。
宋佳佳在程置家里住了许久,她不敢上网,不敢外出,许多时候宁愿成晚喝咖啡也不敢睡过去,木倾迟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程置整天守着她,终于有一天他支支吾吾地在她面前提起了“木倾迟”这三个字,宋佳佳知道了木倾迟的经纪公司和木倾迟解约了,不但索要了一大笔违约费还变本加厉地在网上放了许多过往的虚假黑料。
杨薇上门找过宋佳佳,说是找不到木倾迟,木家的老宅里住个肥头大耳的女人。
宋佳佳原以为她会痛骂杨薇这个白眼狼,只是她又比杨薇好到哪儿去,说要和木倾迟做一辈子好朋友的是她,离开木倾迟的还是她,她和杨薇都是白眼狼。
宋佳佳曾无数次握着手机想要问问木倾迟怎么样了,可是她实在是太害怕木倾迟的那双眼睛了,以至于她一度催眠自己那一切都是木倾迟的错,她哄着自己去怨恨木倾迟。
她既做不到不去怨恨木倾迟也做不到不去关心她,到了最后这复杂的感情被她定义为怜悯。或许她对木倾迟的友情早就消失殆尽了,陪伴既是出自怜悯,也是想要赎罪,妄图原谅那年逃跑的自己。
那天之后宋佳佳再次见到木倾迟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短信,简言意骇地挑明了木倾迟在哪儿,宋佳佳纠结了许久,想过要当作没收到过这条短信,甚至想过直接把地址给杨薇,最后还是程置一句话点醒了她。
木倾迟要是死了她可能真的会在许婉的死里解脱,可是她当真能忘了木倾迟吗?
她不能,或许她没那么喜欢长大之后愈发成熟的木倾迟,可是她当真能忘了少年时期的木倾迟吗?
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