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海底 第2章 白影子？

act.2

说是明天要来，两个人回到睡觉的风止院时就看到院子里已经站着几个提着行李的年轻人了。站在最前面那个个子格外的高，看起来得又一八五往上，肩宽腰细，已经接了一头的长发，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个帅哥。

风止院不算大，原本就是厢房，现在暂时归成宿舍，隔着中间的石桌，左右分着住。男二号在老宅的戏份并不多，和冯沉也只有一场对手戏，原本是安排在一周以后进组，但是劳亭昀经纪人说他现在空窗期到不得了，让他提前住过来适应学习。

这样的提议李导当然喜欢，当下就同意了。所以劳亭昀经纪人连夜找了司机把人送上了山。

到了老宅已经入了夜，这半开发的旅游景区夜路太危险，司机就留下暂时住到了解子卿的助理那边，解子卿这次光贴身助理就带了两个，都姓王，于是大家就叫他们大王小王。

厢房不算多，男生都是四人住一起，劳亭昀就跟着司机一起搬进了大小王的房间去。

下午时候雾气散了露出明媚好天气，结果到了下半夜突然下起了雷雨，雷雨来势汹汹，哗啦一下暴雨倾盆而下，轰隆隆的雷声在山顶的宅子里听起来像是劈在头顶上。

杜晶被雷声吵醒，摸索着按亮手机，刺眼的白光中显示此时才三点十五分。

她眯着眼翻个身准备继续睡，雷雨不算大事，不能阻止她赶紧休息，下这么大的雨还不知道明天拍摄计划会不会有影响。

耀眼的白光忽然充斥着她的视线，杜晶愣了愣，不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皮——是闭着的啊。

紧接着持续了两秒钟的白光消失了，她坐起身，还没等找到眼镜戴上，就听见高天之上遥远的深处传来沉闷磅礴的雷声，那雷声又长又快，几乎是转瞬间就到了老宅的顶端，发出几乎要将天地都劈开的可怕声响。

杜晶觉得自己好像恐惧到大叫了一声。

等她回过神来，床侧坐着一个熟悉的女人，女人把她揽在怀里，手掌盖在她的耳朵上。雷声渐渐远去了，杜晶这才发现自己吓地流出了眼泪。

“沉，沉姐。”

杜晶不好意思地从冯沉怀里退出来，五感都好像在那一声巨响中远离了，只有温暖的怀抱萦绕不去。

同样萦绕不散的还有窗外的雷声，只不过那雷声越来越小，越来越累，仿佛是一个发狂的人用尽了全身力气后无法控制的低喘。

“没吓着吧？”

冯沉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刘海，小姑娘额头一片冷汗，不知道怎么会吓成这样。

杜晶摇摇头，手里暗搓搓地抓着冯沉的睡衣边，紧张道：“太吓人了沉姐，我以为要把我们都劈死呢。”

“怎么会，只是打雷而已。”冯沉安抚道，“我们现在住在山顶，比城里近，你才会觉得雷声格外大，其实没什么事的。”

杜晶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太阴山最高海拔三千多米，这白家老宅不算真建在山顶，也离山顶没有多远。这突然高出来一两千米的高度，难怪觉得雷声格外大呢。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怪尴尬的，被打雷吓成这样。偷偷瞄了一眼冯沉，后者侧坐在她的床边，整个人往窗户的方向看着，阴沉沉的黑夜房间里看不清她的神情，应该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尴尬。

“那个，我爷爷小时候和我说，打雷就是要劈死恶人的，所以我才这么害怕……”

话没说完，杜晶就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一巴掌，不知道说什么可以不说，现在倒好，说了什么颠三倒四的胡话。

冯沉却没笑她，摸了摸杜晶的手，发现体温已经没有刚刚那么冰后，就让她躺下再睡会儿：“恶人不是被雷劈死的，是被自己害死的。人不作恶，老天就不会杀他。你睡吧，等会我自己回去。”

杜晶挺想说，没事，沉姐你先回去休息吧。但是她怕自己又胡言乱语，又对雷声心有余悸，便老老实实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了。

闭上眼睛她也睡不着，满脑子胡思乱想。想到一年前她刚刚大学毕业，压根不知道能找什么工作，没头没脑地晃荡了半个多月，脑子一热就给各个演艺公司群发简历。

当时想着破釜沉舟，要是没人要她，她也算把脸丢光了，直接回老家考教资得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冯沉的经纪人任合给她打电话，说冯沉的前助理要回家，冯沉挑了她来做新助理，问她要不要来做。

杜晶当时高兴地要疯了。

虽说那个时候冯沉还没有得影后提名，但当时冯沉有两部大电影反响强烈，所有人都觉得一年后的影后桂冠是她的囊中之物，在当时是绝对的超一流明星。

这样的人竟然挑中她做贴身助理？！

稀里糊涂做了两个月后杜晶才从亢奋劲里缓过来，她重新审视这份工作，发现冯沉并没有因为她是新人刻意缩减她的薪资待遇，反而冯沉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女人，没有不良嗜好，也不喜欢跟风娱乐圈里最流行的玄学转运。每星期甚至还给她放假，也从不在休息日的时候给她打电话。

杜晶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找到这份工作，她只觉得要是能一直做下去就好了。

这次来白家老宅拍戏也是她第一次单独跟着冯沉出来，每天大事小事忙得团团转，夜里就和冯沉睡一间房。

说是一间房，其实也不算。老宅是解放前的建筑，院子里套着院子，房间里套着房间，冯沉睡最里面，她就睡在最外面的隔间里。

以前是丫鬟和小姐睡的地方，现在是助理和大明星。

杜晶心里有一搭没一搭想了好一会儿，在噼里啪啦的暴雨声中竟然也睡着了。

她睡着了，冯沉却没有返身回去接着睡。她推开一扇窗户，窗外是连柱的水流，廊下挂着几盏灯笼，在风雨中摇摇摆摆，光也时明时暗。

她抬头往院中的天空看，暴雨中时不时飞过一只黑羽的鸟儿，那鸟浑身都是水，飞不动了就落在屋顶上，也不避雨，漆黑的眼珠在侧过来的脑袋上转来转去，好像在看什么。

很快屋顶上落了一大片的鸟儿，像块黑云盖在那儿。

冯沉正准备关窗睡觉，就见解子卿助理小王住的房间打开门来，小王和劳亭昀前后脚撑着伞走出来。小王怀里抱着一袋子东西，就见劳亭昀一把把的抓出来扔到屋顶上。

那黑鸟被东西一砸，顿时化作一股黑烟被风雨吹散了。

没一会儿，黑鸟散尽，两个落汤鸡撑着伞又跑回门厅，伞一收，露出两个已经浑身湿透的人。

小王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人又前后脚回去了。

冯沉对娱乐圈的同行不算很关注，新人更是几乎全都不认识。她没想到这个劳亭昀看起来倒像是个同行，看来现在灵气复苏，入行的小孩越来越多了。

她抬头望着黑鸟落脚的地方，漆黑的雨夜里瓦片上闪烁着隐隐妖气。

有意思。

关上窗，一夜风雨尽数挡在外面。

——————

第二天七八点暴雨竟然就停了，太阳也跳出来，连带着昨天的白雾也全都驱散干净，一碧如洗的蓝天下连云都看不见几朵。生了青苔的屋檐下挂着将落不落的水滴，晶莹剔透，倒映着七彩的光辉。

下了一场暴雨，好些昨晚没来得及抢收进屋子的设备都进了水，大半都要重新替换布置，剧组里忙忙碌碌，李导望着这湛蓝如玉的天空心情飞扬，深山凉爽，炎炎夏日也生出几分惬意。

“这么合适的天气！可惜王潇薇在B组拍戏赶不过来！哎！这拍男女主冰释前嫌那段该多好！”

《归墟灵》是两三年前在网络上大火的一本言情玄幻文，故事讲述了为拯救化为恶鬼的白月光未婚妻，男主周青踏上拜师学艺的路途。在路上偶遇活泼可爱的女主素心，两人一见钟情，感情迅速升温。素心引他拜入自己师门，学成一身本领。在经历种种困境后，两人越发情比金坚，周青此时想起自己那仍在受苦的未婚妻，便带着素心一起回到老宅，超度恶鬼。

除去本身素心妖族身份的阻碍之外，未婚妻阿瑶的存在也是阻碍两人修成正果的因素。因此在回到老宅后男女主角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当然最后的结果肯定还是峰回路转，和好如初。

这是整个故事的最后结局，李加军有心拍成极其浪漫的片段，故而这样阴云尽散，天朗气清的天气更加拨动他的心弦。

他展开剧本冥思苦想，其他人则一边忙着一边小声聊天，他们全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下半夜几乎没人睡得着，一个个被雷霆之势吓得战战兢兢，生出一种活不过昨夜的错觉。

今天天放晴，不夸张地说，他们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选角导演这次是跟着劳亭昀的车一起上山的，下过小雨的路还算好走，就是有些晃荡。莫副导四十多岁，入行二十多年，谁都知道她有晕车的小毛病，结果今天一见面，冯沉发现她气色竟然还不错。

莫副导见了冯沉就和她大力推荐劳亭昀，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明显就是非常喜欢这个后生。

“……我和你说，我当时一见这小伙子我就知道，把他带来老李绝对满意，你看这剑眉星目的多帅！而且我看了他演的那个话剧视频，绝对正儿八经学到东西了，是个好苗子。你带带他，回头让他请你吃饭。”

“莫姐，你这么夸他，不知道我还以为他是你家亲戚呢。”冯沉嘴里这么说，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高个子年轻人。

确实如莫导所说，长了一张很正气的脸，一笑的时候又透着一股子腼腆害羞，就算是在她出道拍戏的时候，这样的人也能靠脸混到几个有名有姓的配角。

“小劳你脸红什么啊，叫沉姐。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她，沉姐教你的东西保准你一辈子受用了。”莫导看起来是真心喜欢他，一叠声地推。

劳亭昀脸更红了，憋了半天才吐出来一句小若蚊蝇的：“沉姐。”

“看这小孩害羞的，拍戏的时候可不能这样哈。”莫导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李加军喊她，连忙交代两句过去了。

冯沉见多了会对着她脸红的男人，心如止水，只说：“莫导有时候说话很夸张，你不要全信。演戏这种事学无止境，我们互相学习。”

劳亭昀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