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至书房,柳轻烟就闻风而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待看到乖巧窝在张嬷嬷怀里的萧铎时,才松了口气说:“铎儿,你没事吧?”
说着,还警惕地看她一眼。
沈绵淼心想,萧铎怎么会有事,受委屈的明明是她的弟弟。
花嬷嬷一看到她,就开始诉苦,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说沈绵淼心胸狭隘,不知道体谅萧铎的童心,还说她小题大做,非要以这件小事叨扰世子,像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的。
沈绵淼闻言,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沈桑丘,少年脾性,脸色有些微红地要开口争辩。
却被她一把拉住,她冲他摇了摇头。
这时,柳轻烟柔声开口:“世子妃,这等小事依妾身看,就不必惊扰世子了吧?”
沈绵淼不想搭理她,直接回:“大公子的事就没有小事,柳姨娘你教导不善,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应付世子的发问吧。”
柳轻烟:“......”
再次来到书房,沈绵淼后背挺直,已然进入待战的准备。
这后院的争斗,其实本质与朝堂无异,也是杀人不见血,硝烟弥漫于无形之中。
此刻的萧慕白已然没有了刚刚几近失态的样子,除了眼尾有些红外,与平时无异。
他皱起眉头,先是问她道:“淼淼,发生什么事了?”
还未等她开口,张嬷嬷就头个不满道:“世子,老奴在王府伺候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世子妃一开口就说老奴照看大公子不力,还要将老奴赶出王府?”
这明显是恶人先告状,前面半句她认,后面半句她可没说过,沈绵淼冷冷地瞥过去一眼,冷声道:“嬷嬷是王府的老人了,我一个没有孩子的新妇,哪里敢动您啊。”
张嬷嬷立马话赶话:“什么老人不老人的,不就是个下人?世子妃您身子高贵,何苦生老奴的气?若是老奴的离开,能够让世子妃消气,老奴走便是了。”
她话音刚落,在旁的柳轻烟就柔柔地开口抚慰:“张嬷嬷,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你一直照看大公子,尽忠尽职,大公子可不能离了你。”
萧铎也听出张嬷嬷话里的意思,连忙双手抱着她的脖子,嚷道:“嬷嬷不要走,铎儿以后乖乖听话,再也不会惹爹娘生气。”
他奶声奶气地说着,听着有些可怜巴巴,柳轻烟更是忍不住从张嬷嬷怀中抱到自己怀里,轻声哄道:“铎儿乖,张嬷嬷怎么会走呢,她会一直照顾你的。”
随后,一大一小两双眼睛湿漉漉地看向萧慕白,大的开口问:“世子,您说是吧?”
沈绵淼就在旁看着,看着他们很快就把话题带偏,歪到张嬷嬷去留上。
可是,她从未说出要赶走张嬷嬷的话啊。
既然如此,她沉下眸,也不必客气,这种倚老卖老的刁奴,是该给点教训。
萧慕白看着这两双眼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刚要抬脚上前来到他们跟前,却不防被沈绵淼拉住了手。
脚步立马顿住,桃花眼对上一双水润杏眸,清澈的眼眸此刻蒙上层水雾,朦胧如雨后青山,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
沈绵淼无疑是长着张娇媚的脸,否则也不会有做妖妃的潜质,特别是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无辜又魅惑。
也正是这双眼将上辈子的卫沉珉骗得团团转,所以昨夜即便身处黑夜,卫沉珉也要执意蒙上她的眼。
她咬了下唇,语气委屈:“世子,妾身虽然进府不久,但是也知道张嬷嬷在府里的地位,没有你的准许,妾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她给赶出府呢?”
“花嬷嬷如此说,是在指责妾身苛待下人,没有身为世子妃的风范吗?”
萧慕白桃花眼渐渐流露出疑惑之色,现下这两边各执一词,倒是难办了。
他面露难色地说:“淼淼,张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有些时候你就让着她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难道在夫君心中,妾身就是那种不尊老爱幼,不顾多年主仆情分,也要将花嬷嬷赶出王府的人吗?”
随后,她偏头看向花嬷嬷,泫然欲泣:“嬷嬷,你把话说清楚,刚刚我如何说要把你赶出王府的?”
花嬷嬷见萧慕白有偏向他们三人的趋势,便直接道:“世子妃虽然刚刚没有明摆说,但是话里话外责怪老奴没有照看好大公子,还说大公子没有教养,可不就是存了要将老奴赶出去的心思吗?”
萧铎是个机灵鬼,眼珠子提溜一转道:“爹爹,铎儿才不是没有教养!”
柳轻烟也在旁适时开口:“世子妃,铎儿还小,你不觉得你这么说实在是太过分了吗?况且铎儿是由我教养,难不成你是早看妾身不满,才故意把气撒到铎儿身上?”
沈绵淼挑眉,她还真有些低估了眼前这两大一小的战斗力,几句话的功夫又成了她的不是,连他们辩论的起因提都不提。
看来,她上辈子多番隐忍也是有原因的,若真这么吵起来,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身旁的沈桑丘脸上有些焦急,急急地开口道:“不是的,姐姐没有这么说,姐姐只是担心我,所以才会...”
张嬷嬷抢先打断他的话:“桑少爷,想来王府对你也是不薄,你陪着大公子玩耍受点委屈又怎么了?你如今也十岁了,难道就不能多让着大公子?他还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啊!”
“我...我...”沈桑丘急得涨红了脸,完全说不出话来。
沈绵淼知道跟他们来硬的不成,况且她前世在皇宫混到妖妃的位置,也不是毫无长进,不就是装可怜搏男人同情?她上辈子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啊。
她先是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随后哑着声道:“世子,妾身累了,想来无论妾身做什么样的分辨,你大抵都不会信,不如一纸休书休了妾身,也好过妾身和弟弟在此受人欺负的好。”
男人总是同情和保护弱势的一方。
那两大一小虽然看着一个比一个可怜,但是当他们统一口径对向她的时候,已然有了咄咄逼人之势。
而此刻她的哭腔就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萧慕白心中即便再偏向他们,也要往中间掰正点。
果然,萧慕白瞬间不悦地皱起眉头说:“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还是为了这种小事,值当你把休书挂在嘴上吗?”
沈绵淼捏着帕子,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啪嗒一滴泪就悄无声息地滑落,她的语气哭腔更浓:“今日是桑桑回家的日子,他还未来得及见妾身一面,就被大公子当做大马骑在身下,大公子还用鞭子甩在他身上,妾身亲眼看见顿时气极,才说了张嬷嬷两句,张嬷嬷就不管不顾地拉着妾身来了这。”
“妾身原本以为世子是会给臣妾做主的,却不想你也以为是我不够宽容大度,苛待老奴和继子,既然如此,妾身不如自请下堂,也省得污了你的眼睛...”
萧慕白终于在她口中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皱眉看向萧铎,问:“你将舅舅当马骑了?”
萧铎没敢回话,往柳轻烟的脖子处缩了缩,到底是个孩子,看见亲爹有发怒迹象,连忙怕的不敢吭声。
见儿子这般,萧慕白还有什么不了解的,立马喝道:“萧铎,你知不知道他是你的舅舅,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朝着舅舅甩鞭子?”
张嬷嬷连忙上前打圆场:“世子,大公子跟桑少爷闹着玩呢,小孩子甩的鞭子能有多重?”
沈绵淼沉声:“闹着玩?张嬷嬷这话说得轻巧,鞭子不是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听说嬷嬷有儿子在王府里当差,不如现在把他叫来,也让他背着大少爷在地上爬几圈,再赏他几鞭子可好?”
突然听沈绵淼提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张嬷嬷悻悻地闭了嘴。
眼见张嬷嬷气势弱了下去,柳轻烟不甘道:“世子妃,铎儿的力气能有多大,只不过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舅舅,就跟他闹着玩两圈,难道桑少爷就如此金贵,不能陪着铎儿玩吗?”
沈绵淼坚定自己的立场:“若是普通玩耍,我又何必跟着你们来见世子?大公子如此对待我弟弟,恐怕是将桑桑当做下人了吧?”
说着,拉着沈桑丘的手护在自己身后,抬眸对上萧慕白的眼:“在这府里,无论谁欺负桑桑,妾身都不会善罢甘休!”
沈桑丘后背僵住,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热量,眼眶瞬间泛起了红。
萧慕白也是头次见到她如此模样,原本陷入两难的他,脚步一抬,站在她身边,像是给她撑腰般道:“不会了。”
他语气郑重:“在这府里,没人会敢欺负你们姐弟。”
好似,这还是两辈子他第一次站在她这边,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沈绵淼心情复杂地看向他,莫名失笑,上辈子的她是多么渴求他护着她啊。
可惜,他没有。
吝啬到一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