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金 第5章 第 5 章

方栀影虽然已经进组，赵莘却没有立刻拍摄和他有关的戏份，甚至在他没来之前，关于周隽的戏份也特意跳开了。

周隽的感情是内敛的，隐秘的，甚至没有一句台词能正大光明的点破他的情感，他表现在肢体上，眼神上，最重要的是心上。赵衡不会知道，观众也不会知道。那是不太好把握的一个度，如果太炽热，感情会暴露，如果不那么炽热，又不足以体现他的深情。

赵莘让方栀影在片场待着，什么都不干，就只是观察。一是为了让方栀影尽快熟悉片场，二来他是有意让方栀影与周延庭保持距离，因为他们两个太熟了，熟悉是一件好事情，能让演员不拘束，很快就进入状态。但在此刻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开始的周隽与赵衡是不熟悉的。

第一天的时候，周延庭还和方栀影说过两句话，但仅仅只是两句，就被赵莘打发走了。其他的戏还在有条不紊的按部就班的拍摄着，方栀影看了几场，慢慢的注意力便集中在这一长街的建筑上。

苏州的调子，很复古，很有韵味，看的出来是用心设计出来的实景，所有的场景都和剧本上写的如出一辙，一砖一瓦都很具象的呈现了出来，精致，又美丽。

沈木楹的祖父曾在太医院任职，医术精湛，代代行医，沈木楹自然也一样有着一颗悬壶济世的心，素有神医妙手之称。她的家常年飘着一股中药味，每天都会有不同的病人进进出出。大部分群演是没有台词也没有剧本的，他们会不停的在这长街上走来走去，说说笑笑，各司其职。

反观周隽，二人的祖父虽师出同门，走的路子却大不相同，周隽的父亲自是天赋不高，所以只能另辟蹊径，转为经商卖药为生，从此发家致富，富甲一方，只是英年早逝。周隽在父亲去世后，出国留洋学了一身西医的本事，却不想回国后，沈木楹已和赵衡私定终身。他的家也是常年飘着一股药香，但是清冷，不会有太多的人，院子相比较起来也要大一些，倒不是因为周家家大业大，而是因为有好几场夜戏要在这里拍。

而赵衡的家不在苏州，所以搭设地在另一个方向，风格也不怎么一样。他是军阀少将，门里门外总是站满了一排穿军装的人，整齐划一，干干净净。他的家凛冽周正，一进去就觉得肃穆压抑，有一种压迫感。

还有一个人，叫杜崇山，方栀影称之他为反派男二号，是和赵衡抢天下的人，他的戏大都在后方战场，整日里硝烟弥漫，烽火连天。

这么看来，赵莘拍这部戏斥资巨大，光是这一片实景搭设就耗费不少心力，更何况还有后方那一片战场。不过选的演员倒不见人人都有多大名气，却都很是合适，看得出是精心面试挑选过的。

等到了傍晚时候，周子敬也出现在了剧组，并打算一直待到方栀影杀青。

其实周子敬最开始也充当着经纪人兼助理的角色，几乎每拍一部戏都会跟着方栀影进组，只是后来每次进组方栀影的戏份都很少，最多也只是三天，时常也就一天，久而久之，周子敬也就不必来了，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只是这一次因为周延庭的关系，周子敬又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实在是因为《暮南征》那部戏非同寻常，它的不寻常之处就在于他是一部同性题材的剧。早些年方栀影性格清冷，不爱说话，很适合其中一位男一号沈末承，而周延庭饰演另一个男一号叫做谢予。

当时两人都没有名气，拍这种戏纯粹是为了投机取巧博取眼球，结果也真的让方栀影火了一阵儿，只是怎么说呢，那部戏听起来无非就是那么点爱情，演起来却耗神耗力，还有床戏，尺度也大。方栀影大概从未谈过恋爱，却在戏里谈了个昏天黑地，头昏脑涨，甚至在演完那个角色之后，有将近一年没有拍戏。

大概过了快一年，他才同周子敬说：“帮我接一些活泼的角色吧。”

从那以后，方栀影演的角色都和他本人的性格大相径庭。周子敬总觉得他入戏太深，要不是后来再没见过周延庭，周子敬都要以为他们俩还会假戏真做。

但方栀影依然觉得他大惊小怪的，告诉他：“我只是入了戏，又不是真的动了情。”

“……”周子敬说，“有什么区别吗？”

方栀影当然觉得是有区别的，只是他表达不出那其中的区别，但显然周子敬就是觉得他动情了。

对一个男人动情不应该，也不合理。这道理方栀影是知道的。

有很多演员成名前拍了什么敏感的或者大尺度的剧，成名后都会选择避而不谈，方栀影却依然很感谢自己拍过《暮南征》，虽然他至今依旧没有名气，他却始终觉得《暮南征》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周子敬虽说不大放心，不过又没有特别担心：“好在这次你和周延庭没有感情冲突，就算是入了戏，倒也不用担心动不动情的问题。”

“……”果然剧本写的是隐晦的。方栀影默默说，“你就不担心我会对女主动情？”

周子敬思索着：“戏里面你对她动情是应该的，戏外面吧，他们男女主互相动情的概率更大些。”

方栀影点了点头，说：“好吧。”

到了第二天，工作人员开始在周隽家的院子里拉设备摆道具，赵莘也让方栀影开始准备晚上试拍周隽与赵衡见面的第一场戏。

傍晚的时候，方栀影已经画好了妆，周子敬在一旁安慰他：“本来我还挺为你担心，怕你演不好拖剧组后腿，这一天观察下来却是我多虑了。这导演真是个奇人！我猜他选演员纯粹是靠第一印象。”

方栀影一听就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偏偏说的又一字不错。

周子敬多方位评价着这些演员：“这么多年过来，周延庭演技上倒是有点进步，就是台词还和从前一样，口音太重了！饰演女主的白蕊算是个新人，拍过两部网剧。邓少杰倒是有点名气，不过不大，偶像出身。所有人的演技都是半斤八两，这样一个剧组，确实不应该有阮墨弦。”

邓少杰就是杜崇山。方栀影很是赞同的点着头，一边点头一边又忍不住想，不应该有阮墨弦，那么阮墨弦那天来剧组干什么？而且他手上还有剧本……

周子敬在一旁赞叹：“这导演的脾气可真是太好了！演员演的不好他能一直拍，也不见他生气，他也不会中途喊Cut。就是进度太慢了，照这速度，你至少得在剧组待两个月。”

太长了。方栀影此刻焦心的却是另一件事，这么看来要在半个月内将酒店的所有施工图画完，他得在剧组里加班了。想想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天黑透了，所有演员准备就位，开机。

赵衡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士兵，眯着眼睛站在周隽家门外，这动静不算小，周家却没有一个人来开门。赵衡抬头望向那刻着“周宅”的牌匾，静静的听着孙副将打听到的消息：“据说是刚回国不到一个月，纨绔却是出了名，还听说小时候的他倒不是这样，甚至还颇为懂事，才识也是过人的，长相也能称得上是天人之姿。只可惜留洋回来却成了个浪荡子，也不知是不是国外的水土不养人。”

赵衡一脸深不可测，重点却在那四个字上：“天人之姿？”

孙副将声音小了些：“……听说是这样。”

赵衡却笑了：“若不是这样的话，她也不能那样犹豫不决。”

孙副将说：“沈小姐心里是有你的，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确实不好违背。”

赵衡像是没听见这句话，嘴上说着另一件事：“既然是个浪荡子，大概也不在意什么繁文缛节，那就不必敲门了吧，”他笑着，大声吩咐道，“把门给我撞开！”

门一开，便很快让出一条道来，赵衡终于跳下马来，昂首阔步的往里走，身后的士兵也跟着闯进去，整齐划一的列了两队。

这一翻动静终于惊醒了老管家，院里特别清冷，除了几个干杂活的小斯，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小斯们聚在一堆瑟瑟发抖，老管家也颤颤巍巍的开口：“军爷……这是？”

赵衡也不说废话：“你们周公子呢？”

老管家说：“少爷睡了。”

赵衡一抬眼皮：“这还能睡得着？”

老管家也说不出来：“这……”

就在这时，周少爷的房门开了一角，有半个身子露出来，周隽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气问着：“什么动静？……”

话音刚落，整个房门被人一踹，赵衡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进了他的卧房。

周隽惊立在门口，瞧着这不速之客，一身军装，身板体直，长相周正，只是腰上别着一把枪，让人不寒而栗。周隽顾不上看那满院子的人，只看见眼前的人已经自己找位置坐下了，反倒像个主人。

赵衡也在打量周隽，不得不说，周隽确实漂亮。当然用漂亮来形容男人并不准确，可他就是漂亮，称得上是天人之姿。只是这次见面的时机显然不对，他没有西装在身，也没有长衫相称，只有松松垮垮的一身亵衣，乍一看倒像是春风一夜，一副被人轻薄了的样子。

赵少将开始自报家门：“我叫赵衡。”

周隽很像是被吓到了：“赵将军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赵衡慢慢说：“我本是想明日一早再登门拜访的，却不想白日里发生了件恼火的事，心里实在不痛快，这才等不及明日，今夜便不请自来了。”

这话说的好听，说起来又不大好听，周隽想不明白他的恼火、不痛快，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赵衡到现在都没有拔枪，那么应该还是有的商量。

想通这一点，周隽也自己找位置坐下来：“赵将军什么时候来，我都是欢迎的。”

赵衡“哦？”一声，说道：“既然欢迎，那我们便聊聊天吧。”

周公子歪头一笑，笑的风情万种：“这个时间理应和女人躺在一张床上聊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我们两个大男人，聊什么？”

赵衡默默道：“那就聊一聊风花雪月的人吧。”

周公子一眨眼：“女人？”

赵衡道：“你说呢？”

周隽两眼看着他，怅然道：“你方才说有件恼火的事，还亲自找上门来，莫非是我不小心睡了你的……女人？”

第一幕结束。

赵莘从头到尾都没喊停，方栀影按部就班的演完，也不太知道自己演得行不行，但按照常理来说，大概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