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晚上,李重和高兰玩疯了,老板电话也未能及时接,回家后打开手机但见三条相同短信赫然排在未读之列:“明天我和路菲见面。下午一点贵宾楼。你负责通知对方。”
詹湛口中的秘书是他。
李重等这个消息等了很久偏在疏忽的时候翩然而至,他认为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第二天去接路菲的路上他反复告诫自己千万别冲动说秃噜嘴务必等约定时间以官方名义通知她。
出发之前高兰提醒他要不要给路菲带两件衣服备选。李重犹豫一下最后说:“算了吧。”
老板设计此次见面花费了至少一个月。李重跟班那么久没见他这般纠结包括穿什么衣服。李重拍着大腿豪气干云:“拉您满北京高档商场走一圈!”
老板琢磨几日觉得方案不好。路菲搞时尚什么牌子没见过?怎么选也左不过几个大牌。
李重蒙了搔着头问:“那怎么办啊?”
老板连夜拨通Tracy Wang的电话,简单阐述了场合和用途紧跟着问一周够不够?挂下电话老板脸上露出这些时日以来难得的松弛。
事实上在李重眼里老板比夏平好一万倍。尽管不像夏平白手攒下事业但出身世家自有妙处。老板身上更有雍容之气越不计算越唾手可得。唯一不自信在于身高其实李重也没觉得怎样。他一米八三还不是照样不堪一击,跟老板出席场合常常因为自己的幼稚无地自容。反而是老板气场高大威猛,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自有一番道理。
李重看得真切,老板有一点不自信。这些年眼见他为路菲做了多少事,对他更是恩重如山。但凡使上劲他都卖力撮合。早上意外看见路菲受伤,李重甚至萌生出一丝安慰。碰巧这一天见面,岂不是有如神助?所以换什么衣服啊她就本色出演最好。
他不晓得,老板毫无征兆地在决定见面之前不到12小时通知他,是不是也有这层潜台词?
显然,格局小了。
辛迪听到的信息大差不差。离开灵犀温泉夏平开始动作了,第一目标就是替路菲前途扫清障碍。
冯院和报业集团的关系素来不错。了解规则的都知道,“广媒大腿”随时可以长驱直入“集团大门”,不少学生硕士毕业即进入集团工作,不几年提升也多半看在冯院面子上。
夏平有特意找过他打探未来人事安排。看在多年交情冯院实不相瞒:“这种单位看着灵活实则死板,用人不易裁人更难,但凡扶持到某个位置,若没有明显的短处,匿名信都不一定告下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之前聚会都是仨人一起,这次夏平撇开合作伙伴独自一人前往,有些事就是不想让廖红参与。果然,老板知道结果的时候徐静波已经抓进去了。
灵犀温泉一别三月。20多年的老相识,竟像孩子一样互不低头。那天夏平忽然约他喝酒,廖红想都没想爽快答应,潜意识里仿佛也在等这一天。
终究不像女人,悲欢离合爱恨纠缠,皆在明确的口头约定。男人不说话的意思就只在一壶浊酒。
最后,他们都喝多了。借着几成酒气有些话才好说出口:“从此没有我!只有你,还有她……”
廖红以为,他还在就三个月前对话释放酸溜溜的醋意,浅笑一下摇了摇头继续干掉杯中酒。
直到三天后,圆圆找到廖红带着微颤的哭腔说:“廖总,我太害怕了!只能来求您帮忙,您快去看看夏总吧,劝他千万不要干傻事……”
廖红这才明白,“从此没有我”的确切指代。
“听我说,我可以去试试。如果她愿意见你,愿意跟你重新开始,可否重新考虑你的计划?”面对无视生死的人廖红只能把自己往后调整。
“来不及了。我不配!”
回来后廖红在办公室关了一整天,吃饭都是李重给点的外卖,吃没吃也不知道反正三顿送门口。
等了大半天,老板没任何动静,也没有一点消息。李重便先行离开,送路菲回她和来凯的小屋取东西。再有消息的时候已经敲定了见面时间。
临近12点李重按照事先说好的给路菲编辑一条短信,用的是一部工作手机,再次确认了重要细节。
午饭来不及吃了,路菲准备去隔壁洗个头。发廊迎面恰是一整扇落地镜,这时候她这才注意自己昨晚没能回家穿的仍是前日的紫色连衣裙。
这家店老板是庄涛。男装杂志被合并后要裁员一半以上,他是主力队员也不得不留后手。跟协会签约成为时装周指定化妆师他曾冒出辞职的念头,并且征求过路菲的意见:“要不我干脆把重心全部放到协会?”
路菲否了:“协会毕竟是管理部门,协调各方资源也要倚重其他平台。你是男装杂志的人,他们乐意外聘,如果是自由人那就不一定了……”
“现在挣得也太少了,合并以后即使不裁员,我们也是第二梯队。你们肯定保帅不保车啊。”
路菲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这小子真的有认真思考前途。她想起隔壁那家发廊正在盘点就随口那么一提,没想到人家三天后给盘下来了。
开业当天,发廊搞了小型自助,简单却温馨。吃饭的时候,路菲想起了詹湛,明着不好问便暗里试探。“搞好杂志社关系保你不愁日活月活。”
“姐,手艺我有,搞关系不灵。”
“擒贼先擒王。自己品吧……”
临走时,庄涛特意跑出来塞给路菲两张VIP卡:“姐,这张是给你的,另一张你看着办……”
这会儿进到店内,路菲忽然想起另一张卡还在包里,本想今天给詹湛的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节奏。
“姐,来啦!”庄涛小跑着出来:“中午时间紧吧。我亲自给你洗个头,保准又快又舒坦,然后再做个造型呗。有什么场合要求吗?”说话的功夫已经麻利地拿出干洗喷雾。
“今天不用上班吗?”
“你忘了姐,我们是周日出刊,周一全体放假,闲着也是闲着,这不刚开张嘛好多事过来盯一下。”
路菲落座,右脚习惯性踩在前踏板上,不留神碰到伤口,“哎哟”一声,眉头皱成一团。
她穿了一双半高跟黑色凉拖,今早潦草包扎的纱布,此时明显看见渗出血来。庄涛吓了一跳,赶快让洗头小妹到后面拿小药箱。
“你这东西还挺齐全……”
“咳,平时化妆都知道。刀子、剪子、镊子,哪个都不长眼睛的,搞不好把客人弄伤了,没个应急的可咋整?”
早上练过一次手,现在更熟练了。路菲自己重新包扎一遍,然后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庄涛又说:“下午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或者回家休息得了,都说脚上连着全身脉络,受伤位置接近涌泉穴可别太大意哦……”
路菲睁开眼睛,隔着镜子用感激的目光向站在身后的庄涛示意。以为他只是帅气没想到还是暖男。
不想藏着掖着了路菲直截了当说:“那张卡我给詹主任了,哪天她过来了你也得亲自上阵哈。”
“我不一定哪天在呀。”
“提前说一声我让她过来找你!”
发廊到贵宾楼,步行十分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路菲暗暗感激詹湛的安排。此时的她,发丝清爽了,心绪也跟着轻盈,竟有闲情逸致昂起头迎向略微刺眼的秋日午后的阳光。阳光透过槐树的缝隙忽隐忽现与路人躲着藏猫猫。深一脚踩进明媚,浅一脚陷入清凉,转换情绪的按钮握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