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 第72章 我来道歉的

不出半个月，马凡科收到了入围新人奖的通知书。随信附赠一张嘉宾邀请函，意思是公益课堂可另选派一人与他共同前往伦敦时装周。TracyWang着急赶回美国筹备明年纽约时装周的例行专场，担子直接卸在路菲的身上。

预备出发的前三天，路茜忽然打来电话兴致冲冲说：“过几天我去伦敦出差，机会难得要不要带上小早？”

“啊……什么？这么巧？””路菲太意外了也因此越来越笃信邮件背后的人就在身旁。

这两年，路菲一直悄悄委托白换礼在伦敦打听夏平的消息。得到的回馈很不乐观说跑遍当地的养老机构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确定每家都找了吗？”

“记得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这个的确不知道……”

“那就难办。我联系了当地的媒体同行找最熟悉周边环境的当地人打听过，应该不会有遗漏。”

“有没有试过LH？”

“这什么？缩写吗？”

“或许，至少应该涵盖这两个字母吧……”路菲曾按这个思路启发白换礼，得到的回复依旧令人失望。

听说小早去伦敦，路菲的理智坍塌了。前段时间往纽约打电话，小早听说妈妈打来已经发展到没人抢得赢，一个人抱着电话从头说到尾。母女连心路菲能够感觉到小姑娘有了不安全感。

路茜哪有公务啊。圣诞节小戴维学校放假史密斯让她带两个孩子去趟伦敦说刚好路菲也在那边，大方的不得了三天行程给2万英镑。要求只有一个跟路菲说她是替公司考察哈罗德百货。

“我们是没钱旅游吗干嘛说出差呀？”路茜对此疑惑不解。

史密斯皱了皱眉下了老大决心：“没办法我也是受人之托，听说这次去伦敦她要找个人。”

“人不是已经没了吗？”

“她也得信呐。”

“实际呢……”

“反正没断生意，不过有别人替他出面。我见过他的亲笔签名，剩下的不说也不好问。”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妹？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承受力没有吗？”

“我看你也不了解男人！”

“怎么不了解……你们最擅长就是逃跑。没机会就出轨心灵逃跑，有机会彻底装死阴阳两隔……真替我妹不值……”

史密斯的背影快消失在门口了路茜才敢把这些话吐出来。经历上一场婚姻失败多少有些忌惮，想在男人面前表现憨一点。

这些年，路茜对史密斯是满意的，纵使他对小早偏爱一些，但总归只有小戴维管他叫爸爸。甭管他这次受谁之托，结果不就是姐妹团聚母女重逢吗？

遗憾没陪小早过三岁生日，这下可好了在伦敦赶上圣诞季，又有白换礼这位热情向导陪着，都市标志性景点和郊区好玩的地方挨盘去个遍。若不是只有一周时间还想坐火车去欧洲其他国家。想想在北卡的时候都没能陪孩子这么玩儿。最后，她彻底改变主意不想把小早送回纽约而是自己带回北京。

路茜担心的仍是老爸。路菲早想到了敞亮说：“不是问题，小早放到大舅家里去，这个年龄可以上幼儿园，平时只需接接送送。”

“人家愿意吗？”

“应该不是问题吧……大舅生意做得好，舅妈在家享清福，前阵子喊着闷得慌逼李重赶快结婚生孩子呢……这时候把小早送过去她也解闷了李重也解脱了。”

“这，倒是也可以……不过，你把孩子带回去，

“不怕来凯闹事吗？小早这孩子早熟的很小脑瓜机灵着呢什么都懂，让她知道背后这么复杂，从小失了天真烂漫，将来开心就难了……”

“自己的命硬要绕着走，将来不定什么地方还会遇到，不如早些适应。”路菲想到自己也是从小背负身世的疑团，一路上看尽聚散和悲欢，反倒养成了懂事的性格，凡事更能站在别人的角度，更能隐忍吞下别人不堪承受的苦果。

“有些人放心里怀念就好了，真要拿一辈子祭奠吗？你还不到30岁，来凯又不是不认孩子顺水推舟过呗，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是事儿了。”

“就因为路还长所以没法将就。”她不觉得路茜能解决感情问题，这方面她们不是一类人。但是回国后自己出钱买房子的问题感觉路茜可以出点主意。

果然，路茜听完没觉得多大事。“签合同了吗？首付缴了吗？分期还是全额？我不建议你现在把房子卖出去，转手确实可以挣点儿，但是捂几年挣得更多。千万别犯傻！”

“可我，等不了几年……”

“还有个办法，信得过你姐就把房子先搁我名下，等你婚离利索了房本一过户换汤不换药外人看不出来的。”

路菲觉得这个主意相当不错，前些年的理财信誉攒下来，如果亲姐都不信就没谁能相信了。她甚至想好了将来房子升值到可观收益可以拿出一定比例算作对路茜出手相救的回馈。

这趟来英国，跟之前白换礼调查的结果一样依旧没找到那家养老院，可是见到了夏小叶。一年前毕业了，听说她没打算回国，路菲曾跟白换礼商量要不要用夏平留下的钱帮她创业。结果，多虑了。

作为中间行程，白换礼邀请路菲去“deerfly”坐坐。去了才知道现在这间酒吧的执行经理是夏小叶。有些事实似乎更明确了。

不知她懂得经营，还是背后高人指点，与白换礼业务有交集，酒吧功能主要承接媒体沙龙。媒体带来各领域艺术人士，因而这间酒吧的生意基本靠形形色色的活动撑场，吸引的客人大都不在乎消费数量，去年底登上当地热销榜。

路菲刚进来就被座无虚席的气势震到了。之前照片里见过，只是被独特的泰坦尼克风格打到心尖，如今身临其境体会人声鼎沸的氛围，更像是踏上了一艘巨轮的甲板。

夏小叶更潮了。仗着年轻妆面浓厚也不觉得突兀。一米七五的个子还穿六七公分高跟鞋气场全开。低胸礼服极其夸张明目张胆袒露着事业线。

说好当晚住在这里，路菲豪爽干掉第一杯。她不自觉地摇晃起来，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

“这里最畅销的一款你猜叫什么名字？”白换礼引她聊天放缓饮酒的速度。

“不会是deerfly吧？”

“哇塞，太聪明了！难怪我爸……”发现食言夏小叶赶忙收住。

鼻尖停在狭长的杯口，路菲刻意深呼吸：“嗯，满满的海水味道。”

“不对吧是不是盐放多了？”

“没有……叶子，他好吗？”

“一点儿都不好。”

听见这句，路菲抬起头来。夏小叶看见她眼眶濡湿的痕迹，继续把话说完：“躲着谁都不见的人能好到哪去？当然他自己是不承认的！”

“他在哪里？”

“欧洲各国到处跑，全然一个隐形人。我都三年没见他了。”

“真的谁也不见吗？”

“也不是，只跟他合伙人吧。”

“另一种神仙眷侣吧？”

“指天发誓我爸是货真价实异性恋。”路菲苦笑一下，夏小叶试探着问：“想知道他俩为啥这么铁吗？”

路菲又苦笑一下，端起面前第二杯酒，此时白换礼带一个姑娘走过来。

“春雨，快来，给你介绍一个人。”

路菲侧头抬眼望去，被这一张面孔惊到了。隔着照片，隔着窗户，见过两次。第一次面对面，发现这女孩其实和栾洋并非一模一样，只是不仔细看很像。开口说话立刻有区别了。

“姐姐，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女孩子声线极细，怯生生的缥缈虚无，风一吹就能断掉。

两个人干在那里，空气僵住了。夏小叶扶着女孩的肩坐在路菲旁边。白换礼说有几个朋友招呼先撤了。

三个女孩子坐下来，一时没了话。路菲忍不住看她，她也偷偷瞟路菲，都有些不好意思。

夏小叶的性子绷不住了：“好了好了，还是我来说吧，这位是春雨，酒吧驻场大提琴手。小路阿姨，她说跟你道歉，其实是感谢你呢……”

说完。夏小叶瞄了一眼春雨，发现她依旧透埋得很低，什么话也不敢说，叹了口气当仁不让打开话匣子：“听春雨说有一次你隔窗看见了她，然后突然昏过去了。大家手忙脚乱送你去医院，那个场面让她好像从梦里醒过来。以前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失去什么堵在心里说不上来，直到见你晕在草丛里，流了好多的血，又惊又怕一下子就唤醒了。”

余下的情节夏小叶不好再说了，因为春雨本人也不方便知道。她的“创伤后应激综合症”在那一刻强刺激下起到了反向治愈作用。之后她被送到国外心理诊所，又经过整年康复治疗，如今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虽然选择性记忆障碍，好在记住了自己艺术生的身份，还有一手漂亮的大提琴技艺。

“哝，那边金发碧眼的帅哥追我们春雨很久了所以她要谢谢你呢……”

顺着夏小叶手指的方向，路菲确实看见那么一个人。她的眼泪掉下来了，不为自己而为春雨。